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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拜佛(四千字大章,求追讀)

吳巴倫與顧言、段紅璃談妥了條件,他也不多留客,招來車夫,依舊用那輛密封嚴實的黑篷馬車,將二人送回大金塔寺。

車子還是停在廟后之前小院,車夫勒住牲口,木然撩開車簾。

兩人才下車,那車夫就駕車揚長而去。

顧言終究沒有忍住,低聲啐了一口:“這老狐貍!談完事還把我們送回這寺里!直接讓咱們在阿瓦城里下車不行嗎?害我們還得折騰一趟回去!”

段紅璃扯了他袖子一把,眼里帶著點輕快,嘴角也松了些:“收聲!人家那叫小心駛得萬年船。

你也不想想,他眼下最金貴的是誰?是那莽遠小王子!他這次是賭上身家性命,自然能有多小心就要有多小心。

把咱們從寺里接走,又送回寺里,就是要不想讓人知道莽遠具體位置,包括我們。

莽白如今最緊要的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這小王子的下落,除之而后快!吳巴倫能不小心?”

顧言撓了撓頭,嘀咕著:“理是這么個理,可也不爽利......”他抬頭看看天色,日頭已稍稍偏西。

“不如先就在這大金塔寺里逛逛?都來了兩回,連塔尖都沒看清。”

段紅璃心情也著實松快了不少,嫣然一笑:“也好,難得偷個閑。”

兩人不再言語,折身又進了大金塔寺,偌大的寺廟,在偏西的日頭里顯出一種沉悶的輝煌。

各色殿宇圍繞主塔,金箔貼覆的塔身反射著耀眼的光,人走在其中,只覺得渺小。

紅璃拉著顧言進了主殿,他走到主殿丈八高鎏金佛像前,仰頭打量著那低眉垂目、寶相莊嚴的臉孔,撇了撇嘴:“這是緬人的佛,咱又不拜它。”

段紅璃瞪了他一眼:“既來了佛門清凈地,總要入鄉隨俗,恭敬些,求個平安也好。”

她不容顧言推脫,伸手扯著他胳膊,硬是把他拉到蒲團前。

她自己倒是不慌不忙,斂容肅立,雙手合十,對著佛像深深拜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詞,神情甚是虔誠。

拜完起身,見顧言還戳在那兒,眼神迷茫,顯然心思不在這里,她便輕輕推了他一把。

顧言無奈,只得也學著樣,胡亂跪在墊上,雙手合十,隨意彎彎腰,就算拜過。

段紅璃看得好笑,見他敷衍,又忍不住低聲提醒:“用心些!佛祖面前,心誠則靈!”

顧言沒法,只好收了幾分憊懶,勉強拜了三拜。

拜完佛出來,段紅璃腳步都顯得輕快了許多。

她拉著顧言,在寺內回廊下尋了處干凈的石階坐下,望著遠處稻田如海,天際晚霞初露,長長地舒了口氣。

“顧公子,”她聲音里帶著許久未有的輕快和一絲難掩的憧憬,“沒想到,一日之間,情勢竟能有如此逆轉!

先前咱還發愁不知道怎么辦。如今只要吳巴倫起事成功,莽遠登位,陛下就再不會被扣押,八莫也成了咱們實實在在根基!百里之地,便能豎旗聚眾,屯糧練兵!”

她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有了這塊地盤,我們就就能修整兵馬,積蓄糧草,就能聯絡緬北李定國和白文選兩位王爺!”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只要兩下里能會師一處,便算在緬甸有了個穩固的落腳點,進可圖中原,退可據守!復明總算是有了一絲希望了!”

顧言聽她說著,臉上也帶著笑,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八莫城的地形、位置,那地方位置緊要,又是交通要道,有了八莫城,緬北也能慢慢控制在手。

可當段紅璃說到立即就要派人去聯絡李、白兩部時,顧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了幾分。

“紅璃,”顧言打斷她的話頭,聲音沉靜下來,“聯絡的事,先按著,別急。”

段紅璃不解:“這是為何?既然有了眉目,不該盡快告知他們,共圖大業嗎?”

顧言搖了搖頭:“道理是沒錯,可時機還差點意思。可你細想,咱們眼下有什么?

手下這二百來人,白大叔和他手下二十多人是白文選部下,張大叔他們一百人是馮雙禮手下,也是大西軍的人。就算加上那上千明人奴隸,也不到兩千人。

晉王、鞏昌王那邊是什么光景?他們手底下至少還有上萬老營精銳!那可是在西南跟清兵砍殺了多年的百戰強兵!你我這點家底,在他們面前,算什么?”

他壓低了聲音,“咱現在湊上去,主弱客強,那日子能痛快?商量軍國大事,咱們連插句嘴都未必夠份量。”

他看著段紅璃若有所思的臉,繼續說道:“等!等咱們在八莫城站穩腳跟。有了地盤,就練自己的兵!用八莫的錢糧和人手,把根基打牢靠。”

顧言眼中閃爍著光芒:“等所有明軍奴隸釋放,差不多有三千人,以這些人為骨干,在八莫華人和山民中,再招募幾千人,練出一支真正強軍,扎穩一片立足的根基,才是久長之計。”

段紅璃聽他一番話,仔細思量,確實在理。

李定國、白文選如今是南明僅存的支柱,處境艱難,兵馬分散,貿然帶這點人手去依附,于事無補,反而可能壞了彼此默契。

自己練出一支可靠的隊伍,有了穩固的根據地,才是長久之計,也才是對那兩位真正襄助。

“還是你想得周全。”段紅璃點頭,心悅誠服。

顧言總結完,又恢復了輕松,“還有約翰那頭,也要一起進行,萬萬不能斷,那是咱們最終退路!如果吳巴倫起事失敗,我們也能就從海上撤走。”

“這是自然,不能把希望全壓在吳巴倫那邊,”紅璃默默聽著,點頭稱是。

商議定了眼前最棘手的難題,兩人心頭的重負似乎又減輕了幾分。

二人又在寺里信步游走,所到之處,到處都是金光閃閃。

找了個略通漢話的香客一問,才知緬甸崇佛至深,大金塔寺是皇家寺院,歷朝歷代供奉積攢下來,財富難以估量。

佛像金身是真金,塔上貼的是真金箔,寶石也是真貨。

別說這座寺廟,緬甸稍有名氣的寺廟,也都積攢個了幾百年財富。

阿瓦城里,最有錢的主顧未必是富商大賈,倒可能是這些披著杏黃袈裟的廟宇主持。

顧言聽罷,咂咂嘴,連連搖頭:“這廟可真是富得流油!到處都是黃金,單這寺,至少能拿出幾百斤黃金。”

紅璃嘴角抽了一下,又氣又笑:“你真是財迷,來這佛家寺院里,心里都在算著錢財。”

顧言正色道:“你知道大明是怎么敗的嗎?一個上億人幅員萬里大國,卻輸給了東北幾十萬人小族?當年明軍,遇到韃子都是望風而逃。”

紅璃眼神也黯淡下來:“這些明軍可能真的不堪一擊?”

“不堪一擊?”顧言冷笑一聲,“可等這些'不堪一擊'的明軍降了韃子,一夜之間就變得能打了。

韃子單靠這些投降明軍就掃平江南,你知道為何這些敗軍,換了旗號就突然變得驍勇善戰?”

紅璃臉上也露出沉思之色:“那是為何?”

顧言:“后世有句話,'明軍不滿餉,滿餉不能敵',說的就是這些九邊明軍.

在大明這邊時,別說餉銀足額,連一口飽飯都未必吃得上!

兵丁餓得兩眼發綠,腹內空空,刀都未必提得動,你讓他們怎么去跟吃足了肉食、發夠了賞錢的韃子兵玩命?”

他聲音低下去,“等他們投降了韃子,反倒有糧有餉,吃飽穿暖了。什么家國大義,比不上一口飽飯!”

“所以啊,”顧言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神重新落回那些金光燦燦的佛塔上,“錢糧軍餉,這才是活命的根本!這才是殺敵的本錢!

這才是頂天的第一等大事!有了這個,泥腿也能練成鐵軍;缺了這個,再硬的脊梁也得彎下去!”

顧言說完,又罵了一句:“那些朝堂大臣不是不懂這道理,但凡他們少貪一點,江南那些財主們,肯把花在風月場所里的銀子拿來交稅,大明國庫就有錢,邊關小兵就能吃飽飯,發足餉,那就算十個人打一個韃子,磨也能磨死滿清。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又深又急,像要把滿腔的憤懣都壓下去,“更重要的是,江南財主靠海貿發了大財,江浙幾省本來是魚米之鄉,如今稻田全變成桑田,養蠶紡綢,賣去歐洲,白花花銀子流進江南,可這些財主,一分稅銀都不肯交。

他們寧可花錢讓子孫讀書,考上進士。崇禎朝時,江南出身的東林黨人把持朝政,號稱眾正盈朝,可一到收稅,就滿嘴'不可與民爭利'。

南宋半壁江山,每年商稅能收幾千萬貫!大明呢?一文都收不到!

若能收到江南商稅海稅,那大明也沒必要去征什么遼餉、剿餉、練餉!不用把刀子架在北方那些窮得叮當響的老農脖子上,硬從他們嘴里奪食!”

顧言頓了頓,接著嘆息道:“紅璃!還記得那晚白大叔話嗎?他小時在陜西,就是被三餉和旱災逼的全省老百姓都沒活路,他娘、他姐,都活活餓死了。不想乖乖餓死,就只剩造反一條路。這些都是官老爺和江南財主造的孽!”

“可笑的還在后天,等滿清來了,這些不想交稅的財主們,遇到不講理的韃子,刀槍一頓教育后,立馬就乖乖交稅了。”

段紅璃默然,這話戳著肺管子,帶著血淋淋的真切。可她還是不解:“那和佛寺又有什么關系?緬甸舉國崇佛,這些寺院民心所系,你難不成要去搶他們黃金,小心惹起民變。”

顧言神秘一笑,“民變?硬搶當然不行,不過我心里已經有個想法,會讓這些寺廟僧人心甘情愿把黃金送給我!”

紅璃搖頭,輕笑道:“這次,我不信你!”

眼看著日頭西沉,寺內香客漸稀,兩人在寺門外尋了輛馬車,準備返回城邊營地。

暮色四合,天邊燃起瑰麗的晚霞。

馬車出了大金塔的范圍,在逐漸暗淡的金色稻田之間,沿著土路轆轆而行。

車簾倒是可以掀開了,清涼的晚風帶著泥土和稻苗的清香吹進來。

一整日緊張、謀劃、交鋒,忽驚乍喜后的松弛,此刻終于完全平靜下來。

段紅璃靠著馬車廂壁,起初還撐著和顧言說著營中的瑣事、下一步需索。

說著說著,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眼皮也沉得抬不起。

多少天奔波勞碌,多少回殫精竭慮,幾乎沒睡過囫圇覺,此刻,那點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如同一張暖榻,讓她緊繃的弦徹底松懈。

在這平穩的、帶著鄉土氣息的馬車顛簸中,一種深沉的疲憊感終于涌了上來。

她先是倚著車廂壁,后來腦袋不知不覺地一偏,軟軟地枕在了身邊顧言肩膀上。

顧言正撩著簾子看著窗外變幻的晚霞,肩頭微微一沉。

他身體僵了一下,低頭看去,紅璃靠著他肩頭,呼吸均勻而深長,眼睫低垂,顯是睡熟了。

卸下了平日里那份英氣和警覺,月光般清冷的臉頰旁微微顯露一個小小的梨渦痕,竟顯出一種平日罕見的、脆弱的溫柔。

顧言心中沒來由地一軟,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屏息地挪了挪身子,讓紅璃靠得更穩當些。

看著那張在暮色光影中顯得格外寧靜安詳的睡顏,什么八莫城,什么練兵場,什么合縱連橫的謀算,什么百里封地的念頭,甚至復國的宏愿,此刻都化作了窗外鍍著金邊的晚霞云彩。

這一刻,他心里沒有那些沉沉字眼,反而被一種沉甸甸的、踏實又柔軟的溫熱充滿。

肩頭那一點點小小的重量,就是此刻他整個世界的中心。

他連呼吸都放得輕了,生怕攪了她這難覓的酣眠。

馬車搖晃著,吱呀吱呀地碾在歸途的塵土路上。

顧言抬起頭,望著天邊那最后一抹瑰麗的玫瑰紅,再看看身邊人沉靜睡顏,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撞進腦海:

就這么走下去,莫停了才好。

他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映著窗外的暮色,勾勒出一個純粹,帶著少年傻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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