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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象軍(五千字大章,求追讀)

吳巴倫辦事利落,不過幾日光景,近千名被俘明軍兵卒便被他從各處莊園、礦場搜羅出來,聚在一處。

這些人衣衫襤褸,大多帶著傷病痕跡,但是眼神中沒有被長年奴役的麻木和絕望,反倒卻憋著一股勁,眼底深處都跳動著希望火光。

白鐵骨得了吩咐,帶著先前紅璃從各處救出的那五十來個明軍,一頭扎進了吳巴倫城外一處僻靜莊園。

莊園圍墻高聳,隔絕內外。

白鐵骨那張傷痕累累的臉繃得鐵緊,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場中每一個身影。

他站定在隊列前,沉聲問道:“不錯,骨頭還沒軟透,血還沒涼透!”他猛地拔高聲音,如同炸雷,“想不想復仇!”

“想!”隊伍里響起回應,聲音參差不齊,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白鐵骨的眼神更冷了,“我再問一次,聲要壯!氣要足!不吭聲的,就是不想!現在就可以滾回去接著當奴隸!”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

“你們想不想復仇,想不想回家!”

短暫的死寂。

隨即,如同地火沖破巖層,一千個喉嚨里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怒吼,幾乎要將高墻震塌:

“想!!”

“想回家!!!”

積壓了一整年的屈辱、憤恨、不甘,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吼聲在莊園高墻內回蕩。

從此莊園里整日間吆喝聲不斷,喊殺聲震天,也虧這個莊園是吳巴倫特意挑選,偏僻荒涼,左近沒有緬人村寨,不然定會詫異,這深墻大院里,究竟關著是何許兇神,竟有如沖天怨氣。

白鐵骨把當年戚家軍那套嚴苛有效的法子,,揉進了自己從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路數里。

他督促著這幫重獲自由的漢子們熟悉陣仗、練力氣、習刀槍。

他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日里,把這些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的奴隸,重新操練出點軍伍的樣子。

這些人憋屈得太久太狠,心頭那口惡氣正愁沒處撒,又聽說這是為了救自己、為了掙一條回家的血路搏命,練起來個個都像不要命!汗如雨下,虎口震裂,無人叫苦,只有咬著牙關的低吼和更兇狠的劈砍。

加上吳巴倫提供了大批糧食,頓頓能讓這些剛緩過一口氣的漢子們吃飽。

白鐵骨下了狠勁,每日兩練,操演不停。人吃飽了,心氣憋足了,玩命操練起來,那進展快得驚人。

短短數日,這只原先形銷骨立、只剩一口氣的奴隸,身上漸漸顯出軍伍的筋骨。

腳步沉了,陣列齊了,眼神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也凝練起來。

雖還談不上百戰精銳,但那股子憋著復仇、渴望回家的血氣,已隱隱透出強軍的影子。

一日操練間歇,白鐵骨抹了把汗,走到場邊樹蔭下看著顧言,他臉上難得露出滿意之色。

他用下巴點了點場中呼喝著對練的兵卒,篤定說道:

“顧小子,瞧見沒?有糧,有這股子氣頂著,玩命練!就這短短幾天功夫,”他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現在把這幫人拉出去,人數相當,老子敢打包票,能跟滿洲韃子八旗精兵,硬碰硬地戰個來回不落下風!對上那些軟蛋緬軍,一千人能勝三千人!”

就在白鐵骨帶人進莊園操練的同時,顧言也沒閑著,他當天從吳巴倫府上回來,片刻未歇,立刻叫來了那拉,把吳巴倫開具通關路引塞到那拉手里。

“回清邁,”顧言盯著那拉眼睛,“路引有了,你先前說過,有門路可以直通暹羅主帥?”

那拉接過路引,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印鑒,確認無誤,這才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透著篤定:“回大人,認得,清邁暹羅主帥蘇查帕猜,是我舊友。”

顧言便把緬甸群臣計劃調離緬軍主力,于阿瓦城起事的密謀告訴那拉,只是隱去了吳巴倫名字。

那拉聽完,眼中閃著光,壓低聲音,“大人,這事對我,對蘇查帕猜、對暹羅來說,都是天賜機遇!

蘇查帕猜只需虛張聲勢,調動兵馬,做出要攻打清邁、甚至北犯阿瓦的架勢便成,他不過就是把大軍調出來操練一番罷了!”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對世仇的冷意:“暹羅朝廷上下,做夢都想把清邁城拿回來,在那地方,暹羅和緬甸已經鏖戰數十年,但暹羅一直被緬人壓著一頭。這次若緬甸真的內亂,無暇顧及清邁,蘇查帕猜大人必能借此把清邁城趁勢奪回去。這是潑天大功!在下也要謝顧大人給我這份大功,有了這份功勞,我被俘之事不會再被追究,還會更上一步!

我等都巴不得把動靜鬧大呢!大人只管在阿瓦城靜候,不出多少日子,必有‘響動’傳來!”

那拉揣好路引,風風火火,當夜就獨自悄然離營,身影消失在通往夜色之中,直奔清邁去搬兵報信去了。

顧言原以為這事少說得等上半月一月才有回音,畢竟路途遙遠。

未曾想,那拉走后第七日,一份加急軍報就送到了莽白的王宮。

信使滿身塵土,氣喘吁吁,呈上的文書里字字驚心:清邁方向,暹羅軍隊異動頻繁,營帳連綿,戰象嘶鳴,大批軍隊正向邊境集結,大戰一觸即發!

清邁守將措辭急切,聲稱兵力不足,難以抵擋暹羅大軍鋒銳,請求阿瓦速速增派援兵,否則清邁危殆!

而且最詭異的是,這份軍報事屬機密,本應該保密才對。

可信使前腳才進皇宮,后腳消息便傳遍阿瓦城。

就連顧言也是在城中聽到這個消息,他轉頭對紅璃苦笑:“算日子,那拉估計才剛到清邁地界,腳都沒站穩,怎么那邊大軍異動的消息就傳回來了?這也太快了,而且為什么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整個阿瓦城?”

他總覺得哪里透著股說不出的蹊蹺。

吳巴倫很快派人來請,顧言到了吳巴倫書房,只見這位緬甸貴族臉上掛著洞悉一切的笑意,正悠閑地喝著茶水。

“顧兄弟,可是為清邁的消息疑惑?”吳巴倫放下茶杯,聲音不高,卻帶著掌控全局的自信。

顧言點頭:“正是,這消息來得太急,不合常理。”

吳巴倫輕笑一聲,手指點了點桌上地圖,指向清邁的位置:“清邁那位守城的將軍,是自己人,這消息,本就是咱們要他發回來的。

莽白要收權,要錢,要命,得罪的豈止是我一個?上上下下,多少貴族、多少手握兵權的將領,夜里都睡不安穩,都盼著他倒臺!

這份告急文書,不過是順水推舟,只需有了調兵離京理由,后面自有無數只手幫我往里加柴!”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清邁,是餌,也是刀。”

顧言心頭一凜,瞬間貫通了其中關節。

莽白殺兄奪位,又急于集中王權,手段酷烈,早已在緬甸貴族內部埋下了深深裂痕。

吳巴倫這伙人,不過是裂痕中率先舉旗者,這份“恰到好處”的軍情,是精心編織的網,只等莽白一頭撞進來,他沉聲道:“明白了,莽白已是眾叛親離。”

“不錯,”吳巴倫收斂笑容,語氣轉冷,“他坐在那王座上,卻不知底下已是千瘡百孔,處處漏風,只等他這一步踏空,便是萬丈深淵。”

“但這消息為什么會瞬間傳遍阿瓦城?緊急軍情難道不該保密?是不是大人在后面推動?”

“不是!”吳巴倫臉上也露出不解之色,“老夫也是才收到軍報,就發現消息泄露。”

他遲疑片刻,說道:“背后希望莽白倒臺的人太多,應該是他們手筆。等我舉事,這些人自然會出現,向莽白落井下石。”

顧言看著吳巴倫臉上自信神色,心里疑慮未消,清邁軍報來得太過蹊蹺迅疾。但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出聲質疑。

他臉色如常,只是將那份疑慮強行壓下,藏進心底。

第二日,吳巴倫的計劃果然水到渠成。

莽白大王在朝堂上聽得清邁危殆,西南門戶岌岌可危,勃然大怒。

他當即拍案下令,把自己最精銳的兩萬御林軍,也是緬甸最強的野戰部隊,調集起來,出發前去清邁,這次不單要解清邁之圍,還要順勢掃蕩暹羅大軍。

當顧言和段紅璃站在阿瓦城頭,看著這支大軍浩浩蕩蕩開出城門,卷起的煙塵遮天蔽日時,兩人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一隊隊披甲執銳的步卒開出營門,排成長長的隊列。

騎兵跨在矮壯的戰馬上,馬鬃飛揚,鎧甲在烈日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百余頭龐然大物。

這些龐然大物是真正的戰爭巨獸。

它們披掛著厚實的、鑲嵌著金屬片的象鎧,巨大的頭顱上繪著猙獰的彩紋,粗壯的四肢仿佛能踏碎山石。

長長的象鼻偶爾甩動,發出低沉渾厚的嘶鳴。

每頭戰象背上的塔樓里,都站著數名手持弓箭或是火銃的精銳士兵。這些戰象移動起來,宛如一座座移動的小山,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勢。

象奴們坐在象頭,手持帶鉤的長竿,小心地牽引著這些巨獸。

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塵土味、牲口的臊味和金屬的冰冷氣息。

紅璃下意識地抓緊了城墻粗糙的磚石,指節微微發白。

顧言的目光則緊緊鎖在那百余頭戰象身上,眉頭深鎖,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這支軍隊展現出的力量感,遠超他們的預估。

“好家伙。”紅璃低聲驚嘆,聲音被城下的喧囂蓋過,“一百多頭戰象!這陣仗,要是這支大軍留在阿瓦城不動,吳巴倫手里那五千人,就算加上白大哥操練的那千把人,也根本敵不過?怕是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就被碾碎了。”

顧言緩緩點頭,臉色凝重:“不錯,這才是緬甸真正筋骨,莽白壓箱底本錢,吳巴倫的兵,對付他親衛或許可行,但面對這支野戰主力,毫無勝算。”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苦澀的慶幸,“幸好,他為了清邁這塊‘肥肉’,把這筋骨抽走了。”

白鐵骨不知何時也擠上了城頭,他黝黑的臉膛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經歷過無數戰陣的眼睛,死死盯著城下緩緩通過的象群,瞳孔深處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震撼,有警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他聽到顧言和紅璃的話,悶聲道:“顧小子,紅璃丫頭,你們說得對,就這支象軍,別說吳巴倫的雜兵,就算是我們老營最精銳的騎兵沖上去,也討不了好。

那些畜生皮糙肉厚,刀砍上去跟撓癢癢似的,長矛捅上去,沒等捅穿象鎧,自己先被那鼻子卷起來摔成肉泥了。

塔樓上的箭矢火銃居高臨下,更是難防,騎兵沖陣,最怕這種打不動、沖不垮的硬疙瘩。”

顧言聞言,心頭一動,想起了另一段慘烈的往事。

他側過頭,看向白鐵骨:“白大哥,當年李定國晉王在新會,不也曾驅使象軍?最后如何敗了?”

這是他一直縈繞心頭的疑問,象軍如此可怖,為何李定國沒能憑此橫掃廣東?

白鐵骨還沒開口,旁邊的紅璃接過了話頭,她的聲音清晰而冷靜,顯然這段歷史早已被父輩多次講述,烙印在她心里:“顧大哥,我父親當年就在晉王麾下,親歷過新會之戰。

他詳細說過,當時晉王軍中,只有四頭戰象,是從云南土司那里得來的,一路帶過去,極其不易。就這四頭,跟眼前緬軍這百多頭比起來,根本是云泥之別,連零頭都算不上。”

她目光投向城下那龐大的象群,繼續道:“剛開始在廣西打孔有德的時候,清軍沒見過這陣仗,突然遭遇,確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吃了大虧,孔有德就是在那時候兵敗自焚的。

可等晉王兵臨新會城下,率軍來解圍的尚可喜,早就得了消息,有了防備。”

“尚可喜此人,打仗刁鉆得很。他知道硬拼大象不行,就想了個毒法子。他命人將所有能發出巨響的東西都找出來,火炮、火銃、銅鑼、大鼓,甚至爆竹。

等到晉王軍驅象攻擊時,清軍營中突然間炮聲、銃聲、鑼鼓聲、爆竹聲齊鳴!那聲響,驚天動地,山呼海嘯一般!

那四頭大象,哪里經得住這般驚嚇?當場就驚了!象奴根本控制不住,它們調頭就跑,在自家軍陣里橫沖直撞,反倒把晉王大軍陣型沖得七零八落,清軍趁勢掩殺出來。”

紅璃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沉的遺憾:“那一仗,就敗在那四頭受驚的象上,大好局面,功虧一簣。”

白鐵骨重重嘆了口氣,接口道:“是啊,四頭象就壞了大事,大象害怕巨響,等我們對上緬軍象陣,是不是也可以學尚可喜那套?提前準備爆竹火藥,把這些畜生嚇回去!”

“白大叔,未必管用!”顧言眼尖,指著幾頭大象對旁邊兩人說道:“看見那幾頭大象背上的東西嗎?小炮!還有火銃!要是這些大象真怕巨響和火藥,緬人還敢在象背上開炮打銃?豈不是自殺?緬人沒有這么蠢,這些大象肯定受過訓練,尋常的鑼鼓火炮,怕是驚不動它們了!”

“顧小子,你說的對!”白鐵骨聞言,瞇起眼,仔細觀察象背上緬軍和他們身邊的火器裝備,“每頭大象背上都有火器!眼前這百頭大家伙,應該是緬人下了血本熬煉出來的,不是當年晉王臨時湊的那幾頭能比!”他呵呵一笑:“要是尚可喜對上這些大象,他就算把鑼鼓都敲爛,把火炮都打紅,也嚇不退這么多龐然大物!只要象陣不亂,步軍跟上,清軍根本擋不住!晉王當年要是有這些大象,那根本不會敗!”

他說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捶了下城墻。

紅璃望著城下那令人窒息的象陣,眉頭緊鎖,聲音冷靜:“陸上廝殺,這等巨物便無敵手了么?”

顧言心頭一跳,一個念頭閃過:“這百頭巨象列陣沖鋒,披堅執銳,便就是這個時代的主戰坦克,摧城拔寨,莫可阻擋!”

白鐵骨聞言,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聲音帶著戰場上的殘酷:“無敵?倒也不是。”

“要打敗這些巨獸,只能集中幾百門重炮猛轟!不是那些尋常虎蹲、佛郎機,要用數千斤的紅夷大炮、大將軍炮!”他頓了頓,語氣更沉,“可那些能轟碎象陣重炮,動輒幾千斤!笨重無比,非數月之工,要預先選定戰場,構筑炮壘,運炮設陣才行。”

紅璃目光掃過遠方天際,仿佛看到無形的海岸線:“那些西洋人千噸大艦上的巨炮,威力倒是夠了,可那等戰艦上不得岸。”

她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城下那移動的堡壘群,聲音斬釘截鐵,“所以,在這陸地上,眼前這百頭戰象,輔以步軍,便是無敵之陣!難尋破綻!”

顧言默默聽著,心潮起伏。他望著城下那支幾乎望不到尾的大軍,尤其是那百余頭如同移動堡壘般的戰象,沉聲道:“可養這等巨獸,耗費也必定驚人吧?”

“何止是驚人!”白鐵骨苦笑搖頭,“簡直是無底洞!一頭象,一天能吃掉十多匹馬的草料、糧食!還得有專門的象奴伺候,有獸醫看病,有工匠打造修補象鎧塔樓。

當年晉王帶著那四頭象,一路轉戰,沿途征集糧草,老百姓負擔極重,軍中口糧都時常被擠占。真真是快把家底都吃空了!

也只有在阿瓦這種還算富庶的王都,靠著壓榨下面無數莊園奴隸的血汗,莽白才養得起這么一支象軍,咱們那時養不起啊。”最后幾個字,充滿了辛酸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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