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這么多糖，誰給你的？”小七丟下玩伴，一溜小跑過來。

我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大哥給的。”

“真的啊？”小七驚喜地瞪大眼睛，“不是奶奶說咱們明天再出發嗎？？元柏大哥現在是不是特別神氣？他穿著大學生的衣服嗎？”

我沒說話，直接把糖果袋子塞進他手里。糖果包裝紙在陽光下閃著光，映得小七的臉也亮晶晶的。

“明兒個你們就出發吧，我去舅姥爺那兒住幾天。”我轉身就要走。

“啊？”小七愣住了，“馬上要開學了，功課搞定了嗎？？四姐...四姐！”

我沒理會他的呼喊，撒開腿就跑。風吹過耳畔，帶著夏末的燥熱。似乎只要拼命地跑，就能把這幾個月的郁結都甩掉。一路上我都在狂奔，直到沖進舅姥爺的院子，才停下來大口喘氣。

舅姥爺正在給菜地澆水，看到我只是瞄了一眼，繼續忙活著。水流嘩啦啦地從瓢口傾瀉而下，打在菜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舅姥爺...”我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

他依舊不緊不慢地澆著水，仿佛沒聽見我說話。院子里彌漫著泥土的清香，混合著各種蔬菜的氣息。

在舅姥爺面前，我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舅姥爺，我以前只覺得大舅媽不喜歡姥姥，沒想到她背后會那樣說我...”

我抽噎著，聲音斷斷續續：“她管我叫掃把星，說我克死了二舅媽...我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舅姥爺終于放下水瓢，轉過身來。他指著自己的心口，目光溫和卻堅定：“先問問自己的想法，你是嗎？”

“我...”我搖搖頭，“不是。”

“再問問。”他的聲音依然平靜。

“不是！我不是！”我更加堅定地說，聲音里帶著幾分倔強。

舅姥爺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人有百張嘴，說出的話哪能都好聽？你永遠不需要從別人那里找答案。問自己就夠了，你覺得你是，那你就是；你覺得你不是，那就不是。就這么簡單。”

“可是我聽了會難過...”我低著頭，手指絞在一起。

“為什么會難過呢？”

“因為她說的不對，她沒有證據就這樣說我。二舅媽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說著說著，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舅姥爺輕笑起來：“既然你清楚她的話有問題，又為什么要在意呢？”

我眨著淚眼看他：“不知道，就是會覺得很委屈。明明我什么都沒做錯...”

“記住，浩瀚海洋吞吐萬流卻不曾泛濫，廣闊鏡面如同納盡天地。”舅姥爺語重心長地說，“如果心不夠強大，一只螞蟻都能讓你疼得受不了。你還小，最需要磨練的就是這顆心。心強大了，這些話自然就不在意了。”

我抹了抹眼淚，若有所思：“是不是等我長大了就不會在意這些了？”

“路還長著呢。”舅姥爺拉著我的手往屋里走，院子里的花草在暮色中搖曳，“你來找我，不只是因為委屈吧？”

我低著頭，腳尖在地上畫著圈：“舅姥爺，我怕我太笨，當不了一個好先生...”

“誰說的？”舅姥爺突然停下腳步。

“像我這樣的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當先生...”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舅姥爺嘆了口氣：“你又在聽別人的話了。”

“可是...”

“沒有可是。”舅姥爺打斷我，“你想當先生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別人說你行？”

我愣住了：“當然是因為喜歡...”

“那不就得了。”舅姥爺繼續往前走，“喜歡就去做，做不好就改，改不好就繼續改。人生的路要自己走，別人的話聽聽就算了。”

我跟在舅姥爺身后，看著他略顯佝僂的背影。夕陽的余暉灑在院子里，把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舅姥爺，你說我真的能行嗎？”

“你覺得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想試試。”

“這就對了。”舅姥爺推開堂屋的門，“進來吧，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炒面。”

看著舅姥爺忙碌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心里沒那么難受了。院子里的風輕輕吹過，帶來遠處的蟬鳴聲。

也許舅姥爺說得對，路還長著呢。

在舅姥爺家住了幾天，每天聽他講故事，尤其是關于靈符、咒語和祈文的部分。雖然記不住多少，但我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舅姥爺，那些捉鬼驅邪的高人究竟有多牛？”我坐在木凳上，雙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

舅姥爺正在研墨，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陰陽先生有很多種，祛邪、改運、看宅、點穴、修身、養心，你想做哪一種？”

“我都要學！”我毫不猶豫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我要當大先生，什么都會的那種。”說著，還學著舅姥爺平日里的樣子，故作高深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須。

“面面俱到，不就是白白折磨自己嗎？”舅姥爺放下手中的墨錠，眉頭微皺，目光中帶著幾分擔憂。

“我不怕苦！”我挺起小胸脯，像個小大人似的正色道，“二舅媽說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想要出人頭地，必須默默付出。”

舅姥爺看著我這副模樣，不禁莞爾。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泛黃的書籍，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屋里一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窗外的鳥鳴聲。我偷偷打量著舅姥爺的背影，心里暗想，故事里的先生都是什么都會，如果只擅長一種，那多沒意思。而且，要是能學會捉鬼驅邪，以后就再也不用怕黑了。

“來。”舅姥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放在案幾上，“這些你先帶回去看看。”

我連忙湊過去，只見幾本書的封面都已經泛黃，有的甚至還有些破損。但在我眼里，這些都是無價之寶。我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本，卻發現認識的字少之又少。

“舅姥爺，這些字我都不認識。”我有些沮喪地抬頭。

“慢慢來，”舅姥爺輕輕拍了拍我的頭，“以后不用非得來住，關鍵在于學習。等你把我這一屋子書都看完了，就算出師了。”

“可是舅姥爺，你還沒教我道法呢。”我著急地說，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舅姥爺蹲下身，與我平視，指了指我的心口：“有些東西只能心傳，急不得。”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起之前為了記住八卦順序還得哭一場的事。那天，舅姥爺說必須真情流露，不能耍小聰明假哭。可我最怕的就是真哭，這讓我陷入了兩難。

臨走時，舅姥爺又叮囑了幾句，我抱著書，依依不舍地往家走。路上遇到幾個玩伴，他們叫我去玩，我搖搖頭，把書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