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門口,就聽見小七的慘叫聲劃破了午后的寧靜。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小七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你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對錯!”二舅媽的聲音充滿怒氣,伴隨著“啪啪”的聲響。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只見二舅媽手里拿著竹條,小七縮在角落里,滿臉淚痕。我趕緊跑到姥爺屋里:“姥爺,小七怎么了?”
姥爺正坐在炕上看報紙,見我進來,放下報紙說:“你這孩子,怎么說去就去了,以后要跟家里說一聲。”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知道了。姥姥呢?”
“去你元柏大哥那了。”姥爺的目光落在我懷里的書上,“這是什么書?”
“我舅姥讓我研究的,可是好多字都不認識。”我把書放在炕上,攤開其中一本。
“《弟子規》啊,”姥爺拿起來翻了翻,點點頭,“年輕人多學點沒壞處,不懂的姥爺教你......”
話音未落,小七的哭聲又傳了出來,這次比之前更響亮了。我坐不住了:“姥爺,小七到底犯什么事了?”
“你舅媽說他偷了小賣店的摔炮,就是你們玩的那種小鞭炮。”姥爺嘆了口氣。
我心里一緊,想起前幾天確實是我偷偷拿的那些摔炮。當時只顧著貪玩,沒想到會連累小七。我一下子站了起來,沖進隔壁屋:“二舅媽!摔炮是我拿的,不是小七!”
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二舅媽轉過頭來,眼神銳利:“你拿的?”
“是,我偷偷拿的,您別打小七了。”我低著頭,手指不停地搓著衣角。
“好啊,你真以為我不會動手嗎!”二舅媽找了半天,拿起鞋底就要打我。
“秋山!”姥爺及時趕到,喊住了她,“差不多得了,別把孩子打壞了!”
二舅媽氣呼呼地瞪了我們一眼:“行,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我和小七乖乖站在門口。太陽曬得人直冒汗,但誰也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小七才小聲說:“四姐,謝謝你跟我同甘共苦......”
我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里想著,要是能快點學會舅姥爺教的本事,以后就不用偷東西了。可轉念一想,舅姥爺說過,修身養性比什么都重要,這次的教訓,大概就是最好的修行吧。
姥姥病了,病來得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
我坐在炕上,看著二舅和李秋山焦急的神色,心里沉甸甸的。屋外的風吹得窗戶咯吱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什么不詳的預兆。昨天去醫院檢查,姥姥的臉色就不太好看,那種病態的蒼白讓我心里發慌。
“姥姥......”我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姥姥抬頭看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沒事,就是胃有點不舒服。”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卻依然帶著往日的溫柔。
二舅扶著姥姥進了屋,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炕上。李秋山忙不迭地端來熱水,又拿來厚實的棉被。
“媽,你先歇會兒。”二舅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我去給你熬點粥。”
姥姥點點頭,靠在炕頭閉目養神。我注意到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按著胃部,眉頭時不時皺起,顯然是在忍受著疼痛。
晚飯時分,屋里彌漫著米粥的香氣。二舅端著粥碗坐到姥姥身邊,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媽......”二舅放下粥碗,“醫院建議去大醫院看看。你別想那么多,去檢查一下,我們也放心。”
姥姥睜開眼,目光在我們幾個人臉上轉了一圈:“不去。人生地不熟的,這胃折騰我都快折騰出經驗了。”
“您這是什么話!”二舅急了,聲音不自覺提高,“要是小毛病,醫生能這么說嗎?”
話音未落,姥爺的聲音從隔壁傳來:“鳳仙,我腿疼,你來給我熏熏腿。”
我看著姥姥起身往隔壁走,心里明白姥爺這是故意的。果然,等姥姥一走,姥爺立刻把二舅和李秋山叫了過去。
“檢查結果怎么樣?”姥爺的聲音發顫,手指緊緊攥著被角。
二舅長嘆一聲,眼圈泛紅:“不太好。醫生說......”他頓了頓,“可能是大病,建議去大城市,讓多準備錢。”
姥爺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得......得多少錢?”
“三五萬可能都不夠。”二舅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李秋山在一旁小聲說:“家里就三萬多......”
我站在門外,心揪成一團。三五萬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可是為了姥姥,這錢必須想辦法弄到。夜色漸深,院子里的老槐樹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我此刻紛亂的心緒。
回到自己屋里,我從炕柜里取出那個金鐲子。鐲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這是太姥留給我的,我一直當寶貝似的收著。
“二舅。”我走進屋,把金鐲子遞過去,“賣了吧,給姥姥治病。”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時兒,這可是你太姥留給你的......”姥爺紅了眼圈,聲音哽咽。
我咬著嘴唇:“我知道,可是姥姥的病更重要。”
李秋山轉過身去抹眼淚:“這世道,怎么好人總是多災多難......”
二舅搖頭:“時兒,這鐲子也就值幾千塊,還是留著吧。”
我又想起那個紫檀盒子,陸軒說過,盒子比金鐲子還值錢。記得她當時眼睛發亮地說,這可是難得的小葉紫檀,價值不菲。
“二舅,索性把盒子處理掉算了。聽說小葉紫檀很值錢。”我急切地說。
二舅和李秋山還是不信。我心里著急,可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盒子的價值。正說著,姥姥站在了門口。她朝我做了個“噓”的手勢,把我拉到院子里。
月光灑在姥姥消瘦的臉上,映出一片慘白。她拉著我的手,手指冰涼。
“時兒,”姥姥勉強笑著,“人都有這一天的。姥不怕,你把這些東西都收好,要是賣了,我怎么跟你太姥交代......”
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可我不想讓你......”
“媽!”二舅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別說這些喪氣話!咱就去大城市看看,起碼知道是什么病!”
姥姥嘆了口氣,目光望向遠處的夜空:“你們還不明白嗎?不就是癌癥嗎?我都聽出來了。”
二舅臉色大變:“媽......”
“我這把年紀了,夠本了。”姥姥語氣平靜,“別花那冤枉錢了。”
我站在一旁,心如刀絞。夜風吹過,帶著幾分涼意。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院子里的沉默格外壓抑。
李秋山突然開口:“大姐,要不我去找我哥借點錢?”
二舅搖頭:“你哥家里也不寬裕,前幾天還說要給孩子交學費。”
最終姥姥答應去大醫院檢查,好歹要知道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