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在我看來,開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知道你二舅結婚了嗎?秋山是你后舅媽了。”周羽突然說,聲音里帶著一種奇怪的味道。
“知道啊。”我點點頭,心里卻莫名涌上一絲不舒服的感覺。秋山對我挺好的,可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周羽深吸一口氣,“你二舅最疼你,你怕不怕他有了媳婦就不喜歡你了?”
“不會啊,”我下意識反駁,“我二舅對我最好了。”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卻沒來由地發慌。
姥姥在后面喊我回家,我剛要走,周羽突然說:“我爸媽離婚了。”
“離婚?”我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感覺舌頭有些發麻。
“他們把我扔下不管了。”周羽的聲音很低,他的眼圈紅紅的,但是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突然想到什么,大聲喊道:“周羽!父母都拋棄了我!我跟你一樣!”
姥姥趕緊捂住我的嘴,“胡說什么!你爸媽哪有不要你!”她的手掌有些粗糙,帶著老人家特有的溫暖。
我被姥姥拽著往家走,心里卻滿是委屈。爸媽確實很久很久沒有回來看我了,每次問起他們,姥姥總說他們在外面打工,忙著賺錢。可是我知道,村里其他打工的叔叔阿姨,都會時不時地回來看看自己的孩子。
在我心里,這跟不要我,好像也沒什么區別。
不一會就到家了,我站在熟悉的老房子門前,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讓我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太姥!”我脫口而出,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
太姥姥顛著小步跑出來,她的步伐雖然不如從前矯健,但那份熱切卻一點也沒變。她一把將我摟在懷里,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我的臉龐,目光中滿是心疼。
“瘦了,白了,該不會是怕曬得慌?”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乖巧地點頭,“嗯,太陽太曬了。”
太姥姥的手一直在我身上摸索,仿佛要確認我是否完好無損。“在那邊吃得好不好?有沒有肉啊?”
“不吃肉,就喝粥,吃野菜。”我低聲說道,感受著她手掌傳來的溫度。
“哎呦,這是什么苦日子啊!”太姥姥握著我的手,眼角泛起淚光。她壓低聲音,湊近我耳邊,“你舅姥爺...他打你沒有?”
姥姥在一旁插話道:“打什么打,時兒壓根就不想回來,和我哥們關系還不錯!”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不可能!”太姥姥立刻反駁,臉上寫滿不信,“時兒從小就跟我睡,聽我講故事,怎么可能習慣跟別人住?”她轉向我,眼中滿是期待,“時兒,你肯定天天惦記著太姥姥吧?”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姥姥就打斷道:“行了!想不想的,人都回來了。快讓孩子吃飯去。”她轉身朝屋里喊道,“秋山,包子蒸好了沒有?”
院子里飄來陣陣包子的香氣,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正在這時,屋里傳來姥爺的聲音:“時兒,是你回來了??”
“姥爺!”我歡快地跑進屋,卻在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
只見兔子正大搖大擺地坐在我的專屬位置上看電視,上嘴唇還貼著一塊白色的膠布,活像個小老頭。那是我從小就習慣坐的位置,現在卻被他占據了。
我皺了皺眉,“兔子,咋跑我姥爺屋里來了?”
“看電視。”他悶悶地回答,眼睛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姥爺笑呵呵地朝我招手,“時兒,小七是你弟弟了,別叫人家兔子。來,跟姥爺說說,在舅姥爺那兒日子過得咋樣?”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可好玩了!”目光卻忍不住又落在兔子身上,“你嘴上到底貼了啥?”
“我不是兔子!”他突然暴躁起來,聲音中帶著委屈,“傷口我早就處理好了,麻藥打下去,我硬是沒掉一滴眼淚!”
我忍不住笑出聲,“縫上了也是兔子啊,這會兒成了個白胡子老頭!”
“媽!時兒又說我是兔子!”兔子瞬間崩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咦,你現在會分清四和十了?不叫我桉是了?”
“媽!!”他哭得更大聲了,整個人都在發抖。
秋山系著圍裙走進來,臉上帶著些許無奈,“別哭了,一會兒傷口又裂開。時兒是你姐姐,你是男子漢,哭什么哭!”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這個占據了我位置的小家伙,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哭。
午后,我帶著兔子去后院玩秋千。
我故意把秋千蕩得很高,聽著他害怕地哇哇大哭。那聲音讓我心里莫名覺得痛快,卻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要那么高!我害怕!”他緊緊抓住秋千的繩子,聲音顫抖。
我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想起自己剛到舅姥爺家時的情形。那時的我,不也是這樣害怕嗎?
一個走神兔子就摔了下來,秋山沖過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教訓他。
兔子被秋山訓斥得抽抽噎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的小臉皺成一團,鼻尖紅紅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要不是運氣好,那刀口摔開了怎么辦?”秋山的聲音里帶著怒氣,她一邊說一邊檢查兔子膝蓋上的傷口,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的。
“秋山,別罵了,孩子摔著了先處理傷。”太姥輕聲說道,她蒼老的手輕輕撫摸著兔子的后背,“擦擦臉上的血,趕緊吃飯吧。”
秋山嘆了口氣,把兔子的凳子拉到身邊。她的眉頭微蹙,眼神中透著擔憂,“坐下吃飯。馬上開學了,你跟時兒是一個學校的,要互相照應。”
“秋山,你這教法不對。”太姥搖頭,她的目光在我和兔子之間來回游移,“該教孩子好好學習,有不懂的回來問我。”
姥姥冷笑一聲,筷子在碗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就你那教法,把時兒教得連大字太字都分不清。”
我嚼著飯,心里覺得奇怪。姥姥對著太姥總是針鋒相對,說話帶刺,可面對舅姥爺卻溫順得很。想到自己在舅姥爺面前也總是格外規矩,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就像是本能般的敬畏。
“時兒怎么會不認識?稍微大一點確實有點過分了,她認識得很!”太姥不服氣地挺直了腰板,臉上寫滿了維護。
姥姥放下筷子,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了個“犬”字,木質的桌面上留下一道水痕,“時兒,這玩意兒稍微大點,到底是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