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舅姥爺已經朝我招手。我乖乖走到他面前,感受著他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我的頭發。他的眼神溫暖如春:“時兒,等你放假了再來,舅姥爺給你講更多故事。”
突然,一陣刺痛從后頸傳來,快得讓我幾乎以為是錯覺。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卻什么也沒摸到。舅姥爺的手指看起來很普通,但那種刺痛感卻真實存在,就像某種無形的印記。
院子里的蟬鳴聲此起彼伏,我蹲在門外的水盆邊,看著里面游動的小魚。水面倒映著天空的碎片,隨著魚兒的擺動蕩漾開來。
“大哥,這墓靈的事...”姥姥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帶著一絲顫抖。
“承志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舅姥爺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時兒。”
“可是...”姥姥的聲音帶著哭腔,“大哥,你說我要是真的剁了時兒的手,這孩子以后還怎么做先生...”
我的手指輕輕點著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墓靈是誰?為什么要害二舅?為什么姥姥說要剁我的手?這些問題在我心里打轉,卻找不到答案。
水盆里的小魚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驚住了。我抬頭望去,只見一片樹葉無聲地落在水面上,激起細微的波紋。
“時兒,該走了。”姥姥出來時,眼睛紅紅的,聲音卻極力保持平靜。
下山的路出乎意料的順利。姥姥帶著我輕車熟路地穿過林間小徑,腳步輕快得不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姥姥,你也懂那些看不見的門嗎?”
姥姥的腳步頓了頓:“你知道奇門遁甲?”
“嗯!”我點頭如搗蒜,“舅姥爺說,這些門都是有鑰匙的。有的鑰匙是符咒,有的是咒語,還有的是...”
秋山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但姥姥卻笑得格外開心:“好啊,我們時兒終于開竅了。”
夕陽西下,暮色漸濃。山間的霧氣開始升騰,將遠處的山巒籠罩得若隱若現。我們踏上歸途,身后的山路逐漸消失在暮色中。
臨走前,舅姥爺的話還回響在耳邊:“時兒,記住,這世上的門有千千萬萬,但最重要的是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扇。”
我不時回頭望向山上,那里有著我這段時間最珍貴的記憶。舅姥爺教給我的,不僅僅是那些看不見的門,更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山路蜿蜒,樹影重重。姥姥牽著我的手,步伐穩健。她的手掌溫暖而有力,仿佛能驅散所有的不安。
“姥姥,”我突然開口,“那些門,真的能帶我們去任何地方嗎?”
姥姥的腳步微微一頓,目光望向遠方:“能,但也不能。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做先生的,最重要的不是開門,而是知道該開哪扇門,該關哪扇門。”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不太明白,但卻莫名覺得很有道理。
天色漸暗,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蛙鳴。秋山走在前面,不時回頭看看我們。她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有些單薄,卻透著一股堅韌。
“大舅說得對,”她輕聲說,“時兒確實與眾不同。”
姥姥沒有接話,只是握緊了我的手。夜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我縮了縮脖子,后頸那個若有若無的刺痛感又回來了。
遠處的山巒已經化作一片墨色的剪影,星星開始在天幕上閃爍。我們的身影漸漸融入暮色,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村口的石板路上,我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走。
許久沒見到這么多人了,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一蹦一跳的。遠處,幾個小孩在追逐打鬧,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人正悠閑地乘涼。這熟悉的一切讓我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遠遠地,我就看見王瞎子拎著鳥籠,一手掂著木棍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木棍在石板路上敲出有節奏的聲響。鳥籠里傳來清脆的鳥鳴,那是他最寶貝的畫眉鳥。
“王爺爺!”我歡快地喊道,聲音在安靜的村道上顯得格外響亮。
王瞎子的臉一下子抽搐起來,渾濁的眼珠慌亂地轉動,“誰...誰在喊我?”他緊張地后退了兩步,手中的木棍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是我呀,時兒!”我笑嘻嘻地看著他,目光落在那個精致的鳥籠上,“王爺爺,你又買新鳥啦?一會兒讓我去玩玩唄!”
王瞎子手一抖,趕緊把鳥籠藏到身后,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鳳仙啊,你在旁邊嗎?”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驚慌。
姥姥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在呢,王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去禍害你的鳥的。”
“這祖宗不是送去你大哥那兒了嗎?怎么又回來了?”王瞎子的聲音都在發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心里有點委屈,不就是上次不小心把他的鳥放飛了嘛,至于這么害怕嗎?那次我也是好心,覺得鳥兒關在籠子里太可憐了。
“上秋要上學了,當然得回來啊。”姥姥說著,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王瞎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完了完了,我得趕緊去通知老張,讓他看好他家的鳥!時兒回來了!時兒回來啦!”說著,他竟然不顧年邁的身子,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看著王瞎子慌慌張張跑遠的背影,我撓了撓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村里的人都這樣,見了我就跟見了瘟神似的。
秋山站在一旁嘆了口氣,“媽,你看看,時兒把人都嚇成什么樣了。”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卻又藏著一絲寵溺。
我正想說話,突然看見周羽低著頭往這邊走來。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短袖,肩膀微微耷拉著,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周羽!”我興奮地喊道,朝他跑去。
周羽抬起頭,眼神有些暗淡,“焦桉時?”他的聲音比以前沙啞了許多。
我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著他,“你要去哪兒玩啊?”
“不玩,回家寫作業。”他的聲音悶悶的,目光始終沒有對上我的眼睛。
我注意到他曬黑了不少,整個人也沒有以前活潑了。記得去年夏天,我們還一起去河邊抓蝌蚪,他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小太陽。
“你去哪了?好久沒見你了。”周羽問,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
“我投奔山里的大舅公去了,可好玩了!”我興奮地說道,“改天帶你去啊,那地方可有意思了!山上有好多野果子,還能看見小兔子呢!”
周羽勉強笑了笑,“焦桉時,你怎么總是這么開心?”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