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聽他一語，輕輕點頭，亦不多言。

只是靜靜地與風靈一同立于殿外，目光所及之處，俱是冷冷清清，再無半點往日天庭之威儀。

她忽道，“我與昊天即將入主天庭，卻也知曉，如今之天，早已非昔日之天。”

“不知天宮復立，能否再得當日之興？”

風靈微一頷首，眸中波瀾不驚，卻道，“你與昊天今番天宮，不再系于妖庭，不再依仗天命。”

“只要行得正，坐得穩，這天宮尚可再興。”

西王母聞言，卻露出一絲躊躇，“可舊人將散，舊制難存。新天宮，終歸需要新氣象。只是，想來……太過艱難了吧。”

風靈忽而輕笑，卻帶著幾分舊時意氣，“當年，我和帝俊、太一立天庭，也不是什么成制可依。”

“若說艱難，倒也早就走過來了。你們卻也不用畏首畏尾的。”

西王母側首看他，“哈哈，想來天地之間，這話也就南皇殿下說得了。”

“我曾與昊天共議新天庭之事，說起來，你才是最適合天宮新主之人。”

“四海皆服你，諸族亦尊你，如今舊天庭已崩，若你愿留下，仍可為南皇，位不在我與昊天之下。”

“若你愿出手，天宮之事，何愁不成？”

風靈微微一笑，神色卻如常，“你知我不喜束縛，況且……昊天道友未必愿見我常駐天庭。”

“我今不過舊地一游，念些往事。將來之局，與你們有緣之人去主張便是。”

西王母苦笑一聲，未置可否。

“那便不提這些虛名罷。”

她道，“南皇宮，不會有人占你之位。只要你欲回來，隨時可住。”

二人并肩立于破敗天闕之下，俱是沉默。

良久，風靈終是先開口，“我該走了。”

西王母點點頭，“天庭舊景已成過往，你也該往前看。”

言罷，風靈身形已隨風而去。

此行心愿已了，該去人間行大事了，不過，在此之前，卻還有一件事要去做。

而此時，媧皇宮中，白鳥無聊的趴在床上，兩條腿踢來踢去的。

“姐姐呀，你說，先生怎么還不回來啊？不會是不要我們了吧？”

青梧坐于案邊，手中茶盞上翻滾著白氣。

聞言，只是輕抿一口，淡淡道，“先生就算不要我們，也不會就這樣把我們丟下了？你呀，別瞎想。”

白鳥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看著窗外的陽光發呆。

“可都過去這么久了，外頭都快天翻地覆了。”

“六道輪回也有了，聽說圣人也一連出來一堆呢……先生居然還沒回來看看我們，哼。”

青梧輕笑，“你倒是知道外頭大事了。”

“我當然知道。”

白鳥一下坐起身來，眨了眨眼睛，“前些日子女媧娘娘不在，那些女仙們講的可多了。”

“我聽她們說，新圣一個接一個地現身，好不熱鬧呢，還有人族據說也要開始興盛了呢。”

“不枉當年先生護持人族啊，為此都鬧得……”

“唉……”

提及那件事情，兩姐妹都有些不開心。

不過她們和人族相處的時間也久，時常照拂著，聽說人族將興，也樂得如此。

說到此處，她又嘟囔一句，“這些事該不會都和先生有關吧？他走的時間也太巧了。”

青梧沉吟片刻，眼中浮現一絲敬意，“先生若真涉其中，也不奇怪。”

“先生謀劃之深，豈是你我所能看透的？”

白鳥點點頭，又忽地一笑，“不過啊，不管他謀什么、做什么，只要他還記得回來接我們就好。”

青梧失笑，“你不是整日嚷嚷著要自己一個人飛出媧皇宮嗎？總賴在床上又算個什么事兒？”

白鳥眨巴眼睛，湊過去壓低聲音，“其實吧，我這叫養精蓄銳。等先生來了，我就能隨時‘嗖’地飛出去。”

“倒是會理由。”

正說著，殿外忽然有風聲拂動，一道熟悉的氣息悄然而至。

白鳥眼尖，猛地跳起，“來了來了！是先生！”

青梧也放下茶盞，立于門前。

片刻后，一道青衫人影自云霧中緩步走入媧皇宮，正是風靈。

“先生！”

白鳥歡呼一聲，飛撲過去。

風靈側身一避，輕笑道，“怎么，我還以為你在這里玩得太自在了，不愿走了？”

白鳥被他一手接住，笑嘻嘻地仰頭，“才不是！我每天都盼著先生來接我們呢。”

“是嗎？我看你與女媧娘娘甚是親近，怕是早忘了我這個先生。”

白鳥急忙搖頭，眼睛睜得圓圓的，“沒有沒有，先生你說這種話，太過分啦！”

風靈也不與白鳥繼續嬉鬧，看向站在一旁的青梧，輕輕頷首道，“青梧，此方可還好？”

青梧盈盈一禮，“我等自是安好，先生無恙，便是我等最大的安慰。”

風靈笑道，“這些年在這里辛苦了。此番我回，是來接你們的。不過你們若想在媧皇宮中歇息也行，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那當然是要和先生一起出去啦！”

白鳥高興得直拍手，“終于可以跟著先生一起走啦！”

風靈點點頭，轉身向殿中走去，“不過，出發之前，我要先去拜見女媧娘娘。”

青梧與白鳥齊聲應是，隨他身后而行。

媧皇宮中香氣裊裊，帷帳半卷，女媧娘娘正于殿中靜坐。

見風靈到來，她輕輕頷首，聲音溫和，“終于舍得下凡了？”

風靈行禮道，“娘娘，這段時日叨擾了。”

女媧抬手，“她們兩個，與你有舊。留下來也只是權宜。如今你既歸，自當隨你而去。”

白鳥忙道，“多謝娘娘照拂！”

女媧含笑點頭，“你機靈活潑，若愿拜我為師，我也不介意收一個徒兒。”

白鳥小臉一紅，偷偷看了風靈一眼，卻還是堅定地搖頭，“多謝娘娘厚愛，我還是想跟著先生。”

女媧輕笑，不再多說。

風靈起身，回頭望向青梧和白鳥。

“走吧，該是我們啟程的時候了。”

白鳥雀躍地拉住青梧，青梧卻是低頭一笑，兩人同時應道：“是，先生。”

風靈縱起龍旋羽，青梧與白鳥分立左右，三人一道，化作一道虹光，往那廣袤大地而去。

此去人間，助人族興起，正是正道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