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縣糧食被劫,驚動甚大。
濟州府震怒,只得重新調集將官,招募兵員,準備征討梁山泊,這是后話。
且說,那日雨夜突襲后,林沖及眾莊客大勝而歸。
一千五百石糧食原路運回,分毫未損。
曹操就讓留下一千石,另五百石讓朱仝帶人發還各村各家,只暗里行事,不表露身份。日后時機到了,再行宣揚。
此外,又有任城、金鄉兩縣之糧,合計兩千石。
依照先前與梁山泊約定,盡歸宋家莊。
又有繳獲祝家莊使用樸刀、長槍等各類軍械數十,車輛、馬匹若干。
曹操和林沖商議后,便將一應事物都藏在宋家莊后院。雖略微扎眼,但有朱仝照應,料來不會出大錯。
莊上鄉勇仍在招募中,近些時日,鄰村鄉民陸續來投,如先前所料,已近兩百人,儼然一股勢力。因農忙已過,日夜在莊上操練。
至于那夜隨林沖前去劫糧的數十個莊客,儼然已是心腹。
一來,素日里他們雖是佃戶,地主宋家并不盤剝,反甚是關照,
二來,那夜里人人手上都沾了人命,倘若把宋家莊賣出,便是也要了自己性命。
自此,一心一意跟定了宋家。
曹操忙碌這數日,眼見根基已立,心中暗松一口氣。
這幾日,便讓林沖領著王蓋等幾個莊客在外閑逛,打探內外消息。
過了約有七八日,林沖自莊外回來,原來是梁山上又有書信送至,這次卻不是晁蓋,而是吳用親筆。
送予的也不是宋江,而是林沖。
不過,林沖自拆開來看后,卻看出吳用通篇所言無不是夸獎前日所謀之事。
便將信也遞給曹操看,一邊笑道:
“吳軍師以智計聞名于江湖,素來不愛夸人,這次卻是對公明哥哥五體投地,”
“如信中所言,乃是將哥哥比作孔明,前后計策,只將祝彪氣得跌落馬下,便如諸葛亮三氣周瑜是也。”
“哦?是么?”
曹操聽后來了興趣,便將信中前半段內容略略看了。
按吳用所述:
雨夜劫回鄆城縣糧食,那祝彪追而不得,被一番戲耍,這是一氣。
趁祝彪領兵外出,安排梁山泊眾人佯攻祝家莊,實則劫掠其莊外糧食,借糧者反被借,這是二氣。
待追至梁山泊,無功而返,反得知任城、金鄉兩縣糧食也被劫掠,一通籌謀,兩手空空,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是三氣。
曹操看得暗暗好笑,想雖說的有理,卻有拍馬屁之嫌。
況且,孤自不是那諸葛村夫,量祝彪一介村霸,又怎比得過周瑜?也值得三氣?
便搖搖頭,與林沖道:“此番反過來劫糧,其實頗為兇險,我等事先謀劃,大雨是天時、泥路難行是地利、眾莊客同仇敵愾是人和,”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具備,方能以小博大,勝了一籌,”
“至于那祝家莊,貪也罷了,還不自知,一次想要三縣糧食,實是狂妄少謀,敗亦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日后若再沖突,卻未必有這般輕易。”
林沖聞言點頭不止,便肅然起敬。
曹操又看那信中后半段,卻是商議如何處置任城、金鄉兩縣之糧的。
原來,當日,梁山泊雖派劉唐并阮氏三雄去劫了這兩縣糧食。
苦于人手不足,路途又遠,匆忙間,只運了一千石回宋家莊。剩余一千石只得就地藏在山里。
若要再想運回,一來費時費力,二來最近官府盤問得緊,恐十分冒險。
吳用便建議,與其運回,不如就地轉賣。
毗鄰祝家莊的李家、扈家二莊,雖與祝家同盟,實則貌合心不合,內中頗多嫌隙。
適逢近來也在采買糧食,不如便轉賣給他們,既可借機脫手,兌換為軍械馬匹,又可以此二莊制衡那祝家莊。
曹操看了一遍,一拍大腿:
“此計甚妙!到底是綽號智多星!”
不由大喜過望。
原來他這幾日早在盤算此事,宋家莊上現有糧食兩千五百石,便是分還鄉民后,也尚有兩千石,短時內可說十分富裕。
反倒是軍械、馬匹不足。
馬匹且不論,軍械卻是非要囤積足夠不可!
雖說那日雨夜繳獲了一些,到底太少,又只品質尋常。
真要裝備起一支兩百人的隊伍時,遠遠不足,總不能仍像前日般讓朱仝暗自去尉司調集。
依吳用之計時,卻是一石二鳥,既出手了那一千石糧食,免得藏在山中、日久潮損,又能換得軍械。
只是緊跟著又想到,這次寄來的乃是私信,說是給林沖,實則像是給自己獻計。
莫非這位智多星已察覺自己有舉事之意,意欲投奔?
“賢弟可知那李、扈二莊是何人做主?哪家便于行事?”
權且拋下這份外之想,曹操思量片刻,問道。
林沖已看過信中所言,便道:
“小弟在梁山上時便已聽聞,那李家莊莊主名叫李應,綽號‘撲天雕’,慣使五把飛刀,百步取人,神出鬼沒,”
“不過其為人雖剛勇,卻向來小心謹慎,官府、草寇兩邊皆不欲得罪,料來若聽得是來路不明之糧,便不敢來買。”
“反倒是那扈家莊,雖有個太公及少莊主扈成,最了得的卻是一個女兒,名喚一丈青扈三娘,使兩口日月雙刀,堪比男子,”
“她雖與那祝家三子中的祝彪有婚約,但據聞實不情愿,且為人剛強果決,便是猜到了是祝家莊被劫之糧,料來也不妨事。”
曹操點點頭:“如此說來,只需去取出那一千石糧食,裝作糧商,暗中與那扈三娘接上頭,便可行了?”
聽聞有這等女中豪杰,他本動了要去相會的念頭。
但思來想去,實是脫不開身,便把弟弟宋清喚來,將適才所言都吩咐了。
原來,這宋清雖然無甚其他本事,卻十分心細,又向來在家中照看田莊、買賣糧食,對那糧商一應行事熟絡不過。
一聽便即領會,問明地址,帶幾個心腹莊客去了。
曹操又與林沖商議一番。
眼下招募來的莊客漸多,便是真與那扈家莊做成了生意,換來軍械,也只夠一時之用。
日后再要壯大,錢糧兵馬都難免捉襟見肘,光靠劫掠可遠遠不夠。
若要長久時,無非兩者。
要么自制軍械、自養馬匹、自屯田地,這卻需攻城掠地,此時的宋家莊實難企及。
要么便是有上線賣家,能源源供應不絕,這卻需大量銀錢。
議到這里,又想到那三擔生辰綱及晁楊氏。
此時距她帶那一對鐲子去濟州府變賣,已過半月,原定三五日行程,延了成倍不止,實不知情形如何。
林沖本不知內里細節,聽曹操說了,沉吟良久,嘆道:
“哥哥休怪兄弟小人之心,只因小弟自京中發配后,在江湖上見得多了,當真是窮苦百姓,逼到極處,骨肉親情不值一提,”
“哥哥雖留下她女兒,但給她那對鐲子實是價值不菲,”
“一百兩!便是再多個兒女,也可賣了!”
曹操聽后便不言語,心說難道當真是孤看錯了人?
哪知恰在此時,只聽前院一陣車馬聲響,緊跟著便有莊客來報,晁娘子從濟州府回來了。
只因這數日來多雨,路上泥濘難行,剛剛才到。
林沖聽了,滿臉尷尬,不知說什么好。
曹操哈哈一笑:“賢弟休惶恐,人生而多疑,莫不如是,何錯之有?”
說罷,便匆匆去前院去了。
待得把晁楊氏接進內室,只見其滿臉風塵,衣衫上到處是泥漿水漬,可見吃了不少苦。
就把門關了,屏退左右,細問此行情狀。
晁楊氏如實相告:此去濟州府,要尋那煙花柳巷中的名伶娼妓,并不甚難;
只是為有個托詞,她便自扮作貴婦,稱家中豪闊,只因丈夫無義,所以偷偷取出寶貝變賣;
為防丈夫發覺,央求那名伶娼妓代為轉賣黑銀坊,就分她五厘利兒;
今日雖只一對金絲銀玉鐲,日后還有,只等變賣夠了,她卻要帶兒女自行逃往別處。
這說辭在那花柳之地極為尋常,并不招人耳目,且也是為日后再行變賣埋個長線。
曹操聽了,微笑道:
“晁娘子行事當真縝密,只希望我二人不會真如娘子托詞中所言。”
晁楊氏一愣,回顧適才所講,芳心觸動,便羞紅了臉,囁嚅道:
“奴家只是胡亂編謊,并不是說官人無義……”
曹操卻只是隨口一說,追問道:
“那一對金絲銀玉鐲,倒是賣了多少錢?”
“去除娼妓、黑銀坊兩層利兒,共賣了九十兩整,都在這里。”
晁楊氏定了定神,將身旁一個裝滿銀錢的包裹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