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清明節的雨絲落在青石板路上，陳守靈撐著油紙傘穿過白墻黛瓦的老巷時，手機直播間的彈幕突然爆炸了。

“主播背后的紙扎店櫥窗里有人!“

陳守靈僵在“福壽齋“老字號門前，鏡頭里映出櫥窗內層層疊疊的金山銀山。三十八萬觀眾目睹那個穿著藏青布衫的紙人，在雨幕漸濃的黃昏里，用朱砂點的眼睛轉動了十五度。

“家人們別帶節奏啊。“她強笑著調整云臺，鬢角滲出冷汗。直播標題“沉浸式體驗江南冥婚習俗“的數據正在瘋漲，運營總監發來消息：熱度破千萬就簽保底協議。

當紙人第二次轉動眼珠時，陳守靈已經坐在福壽齋內堂。檀香混著霉味鉆進鼻腔，八仙桌上的老式座鐘指著戌時三刻，老板娘遞來的茶盞里沉著半截槐樹葉。

“這是新研發的納米紙，遇水顯影?！袄习迥锟菔莸氖种竸澾^扎好的童男童女，褶皺的眼皮下閃過精光，“現在年輕人講究環保祭祀，陳小姐直播時記得重點展示可降解技術?！?

午夜開播時，暴雨淹沒了整條古街。陳守靈穿著大紅嫁衣躺在柏木棺材里，冰涼的納米紙錢不斷落在臉上。當紙人童男俯身貼上她嘴唇的剎那，三十臺設備同時黑屏。

“冥婚儀式需要真人陽氣激活。“老板娘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這些客戶都是自愿簽署器官捐獻協議的絕癥患者，陳小姐每場直播能救三條命呢?！?

第四十九場直播當晚，陳守靈在殯儀館更衣室發現自己的工牌。塑封照片上的她穿著藏青布衫，嘴角的朱砂痣鮮艷欲滴。背面的員工編號是1949-04-04，職務欄印著“人形祭品“。

殯葬AI系統的操作記錄顯示，她的直播賬號已連續運營76年。最新數據包里的觀眾畫像令她窒息——87%用戶年齡顯示122歲以上，彈幕語言包含失傳的切音碼和甲骨文。

清明節當天，陳守靈在祠堂鏡框里看到自己的黑白遺照。香案上的電子蠟燭顯示打賞金額：49億陰德值。當她撕開嫁衣袖口時，納米纖維里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帶著槐花味的香灰。

“本臺報道，某直播平臺利用腦機接口技術收集瀕死體驗數據，非法合成'數字往生者'逾百萬...“新聞主播的聲音被雨聲打濕，陳守靈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手機自動續費的《往生會員協議》彈窗。

暴雨停歇時，福壽齋櫥窗換了新款納米紙人。穿著藏青布衫的少女眼含朱砂，胸前的工牌在晨曦中泛著冷光。街角監控顯示，子時三刻有三十八萬道數據流穿過青石板路，在老字號門前匯成蜿蜒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