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相遇在亂世之中，在那個秋日的黃昏下。

「葉大人，快些逃命去吧！」

「商陸那個判賊勾結南蠻，如今已經打進宮來了！」

上至王宮貴族，下至太監宮女，無數個身影在我面前毫無儀態地跑過。

席卷的值錢東西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遠處的皇家學府被兇兇大火吞噬掉，濃煙籠罩了上空。

我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直到……

毫無逃命經驗的我被一堆身穿盔甲的人抓住了。

聽聞，他們都是南蠻人。

……

「你也是史官？」

「是……」

我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女扮男裝后，才繼承了父親官位的小小史官。

我原本就是在讀歷史學的大學生，史官這個身份倒也算是專業對口。

「抬起頭來。」

聽聞這冷冰冰的話，正跪在地上的我才敢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惶恐地看著眼前人。

卻大為出乎我的意料。

他一身青衣，腰佩白玉。

面若冠玉，身形修長瘦削。

他是這群武將當中看著最年輕的，也有書生意氣。

這是我和他相望的第一眼印象。

若不是他當時手執滴血的長劍，若不是他的衣服和臉上都有一抹鮮血，若不是他那雙寒涼的眼神，我必然不會把他與正史中所寫的那位暴君聯系在一起。

他冷著臉看了我半晌后，卻微微皺起眉，表情變得凝重。

我忙低眉，緊張到冒冷汗，不禁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這位暴君在抓住前朝舊臣時，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好，是史官就好。」

他突然笑了一下，接著一揮衣袖，猛力將長劍往地上一擲。

那劍瞬間嵌入地下幾寸，然后直直地立在那里。

在陽光的反射下，那把銀白色的長劍還晃出了幾抹白光，閃到了我的眼睛。

我嚇到發抖。

「把她的命留下，朕有用。」

「是。」

那天，我親眼看著商陸踏過被鮮血染紅的臺階，邁過遍地死尸的宮殿，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地走到龍椅上。

然后轉身，緩緩坐下。

居高臨下地望著這遍野哀鴻，發出肆意的狂笑。

我看到了書里寫他的殘暴，絕情，可怖。

多年后，我再回想起這一段記憶時，卻能從他的狂笑中感受到幾分苦澀與可悲。

他那時，是不是真的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