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妹同許大人不是如此相熟,還是不要直接稱家妹閨名的好。”
不過相見一眼,便雙雙失態。在場中只有蕭彌還算得上清醒。他搶先一步,擋在兩人之間,還不忘對著白無尤使了個眼神。白無尤會意,拖長了聲音:“你們這又是摔茶盞又是紅了眼的,要唱戲去外面找個戲班子還能賺點錢,我懷里這個小娃娃還等著用藥呢!”
“是在下失禮了。”許朗訕訕,心道在蕭錦嘉面前如此失態到底不好,于是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拱手作揖。蕭漫皺眉側目:“什么唱戲不唱戲的,你要是閑得慌,就趕快跟我哥哥一起去閑云野鶴,別在這邊給我添堵。不過,小娃娃?”
她的目光落在了襁褓上,沒好氣道:“這是哪來的孩子?”
“撿的。”白無尤把襁褓塞到她懷里:“快看看吧,這孩子被人拋在荒山野嶺,現在還有些發熱。別管其他勞什子人了,交給我。”
“多謝師弟了。錦嘉!”
“師父?”
“你也一起來吧。”
蕭漫轉身走進屋子里面,也不忘召喚回自己的小徒弟。一時間說話也方便了起來,蕭彌和白無尤也不再裝作不認識許朗,雙雙抱臂而立。
“跑到南域來干嘛?”白無尤橫眉。
“還想糾纏我妹妹?”蕭彌冷眼。
“你倆夠了!”許朗的眼睛還紅著,聽見這兩句話推了兩人一把,“我哪知道你們也在這里?被鐘離嵩的人一路追殺到這里,我那點三腳貓工夫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說正事。”
“好。”蕭彌點點頭,隨手折了一支草含進嘴里,在門框上隨意地依靠而立。白無尤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前襟沾了些許灰塵,已經是臟了,索性席地而坐:“京城中究竟怎樣了?”
“陛下密令,令我等堅守府中,護住百姓不受侵擾便可。”許朗說起來有些頹然,“次日我們上朝之時,鐘離嵩已經入宮,我不愿為其效力,所以就……”
“陛下和皇后呢?”
“都不在宮中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是。只是……大皇子出逃路上出了些意外,現在應當是在鐘離嵩手里。”
“啊?”蕭彌嚇得一下子站直了身體,“那豈不是兇多吉少了?”
“目前鐘離嵩找不到玉璽了,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他不敢對大皇子下手。況且,陛下和皇后還有后手,所以應當是無礙的。先不提這個——”許朗煩躁地抹了抹臉,“現在公主對外用的是什么名字?”
“蕭錦嘉。我打算以后對外就說,她是我們蕭家的女兒。”
“好,我知道了。”許朗點點頭,“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該怎么辦?”
蕭彌玩弄著手里面的草,搖搖頭,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倒是白無尤的語氣堅定,叫許朗有些意外。
“不論是不是,我已經決定收養他了。”他站起身,往里屋走去,聲音越來越小,許朗沒有聽清。
“反正這輩子……我們也不可能……”
“……幸好你們沒有給他藥丸吃。是藥三分毒,這孩子年紀小,藥丸的藥量對他來說著實是大了些。”
蕭漫熟練地點起了藥爐,減了不少藥量來熬湯藥。蕭錦嘉拿著醫書比對著藥方,順便拿了朱筆在空白處記上這藥方的不同之處。
“師父,你好像……同我夫子認識?”蕭錦嘉蹙眉咬著筆桿。方才在門口,那碎裂的茶盞也令她困惑不已。這件事情直接同師父求證就容易得多,哪怕師父不愿意講太多,也是能知曉一二就好。這一次師父倒是出奇坦誠。
“我同你夫子是故交,差點也成了夫妻。”蕭漫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都是陳年舊事了。”
“我想聽嘛,師父。”蕭錦嘉震驚不已,聲音卻軟了下來。蕭漫親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真不知道你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大人的事情也都那么好奇作甚?”
“那師父是不講嘍?”
“講——”蕭漫蓋上了藥罐的蓋子,“難得我們嘉兒有興趣聽聽。前些日子除了你師叔同你講話你才有些笑意,今日主動要來聽,我可不得講給你聽啊。”
“那就快說嘛!”
“我同你夫子是在京畿那片地方認識的,那個時候,你夫子剛剛入仕,奉旨在那幾座城中巡查。那時候田間有惡霸欺壓農民,我正巧游歷到那里,替那些百姓出了頭,打傷了那惡霸。這事情原本也就能在當地解決,懲戒了田間惡霸了事;誰知道這個愣頭青偏偏要都帶回衙門去慢慢審查,還揪著我的事情一起查案,把我氣了個半死。”
這確實也是夫子能做出來的事情。蕭錦嘉掩嘴笑了笑,趕忙追問:“然后呢?”
“然后啊,我們就到那公堂上對峙,這傻子也沒揪著我不放,只是把那處田莊的事情查了個徹底。我看著他不是那徇私枉法的人,倒是也沒什么了。結果你夫子啊,到最后跟我說,想同我認識認識。”蕭漫的語氣難掩嫌棄,“其實就是像孔雀開屏一般,想引起我的注意,告訴我他是個好官,不要對他有意見——不過,這次所謂的認識,是想請我替他姐姐治病。”
“哦?師父相信了?”
“信了。而且他的姐姐身體本來就不是太好,所以他也不算騙我。”蕭漫語氣嚴肅了些許,“你應該沒有見過你夫子的姐姐吧?她嫁去了北域,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和你師父那個驢脾氣完全不一樣。”
“夫子沒說過,我也不知道。”蕭錦嘉放下手中的紙筆,托腮看著蕭漫,“后來呢后來呢,怎么就到了談婚論嫁的那一步了?”
“你怎么還知道‘談婚論嫁’這四個字,人小鬼大。”蕭漫嘖嘖稱奇,“很久之后他跟我說,‘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溫’。”
“這不是一個姑娘寫給公子的情詩嗎?夫子同你說這個?”蕭錦嘉驚訝。
“是啊。”蕭漫的臉紅了紅,但手中盛藥湯的動作一點也沒有停,“好了,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聽了——”
“不要啊師父,你就講講唄——”
“要聽什么,不如夫子跟你講?”許朗推門而入,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看起來是白無尤的,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緊湊。他嘴角還掛著若有似無的笑,“你師父一向記性不好,夫子我呢,恰好在這方面略有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