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煩許丞相了，有的細枝末節我以后會跟嘉兒說清楚的。”蕭漫把手中的藥輕輕吹著手中的藥，“聽嘉兒說，這孩子是你撿到的。既如此，還不快來搭把手，給他喂藥！”

“就來，就來。”許朗清了清嗓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前去，對著蕭漫諂地笑，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個小孩，“你說怎么喂，我們就怎么喂。”

給小孩子喂藥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能是第一次接觸到這般苦澀的東西，他吐了不少，在許朗的懷中不停地哭鬧。掙扎間襁褓也散開了，一只小手從里面伸了出來，在空中揮舞著，看得人眼前有些凌亂。蕭錦嘉瞇了瞇眼，才在一片凌亂中看清楚。

那手背上，分明就有一顆黑痣。

不會錯。這就是四弟弟，鐘離澤槿。

蕭錦嘉只覺得一陣電流穿身而過，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樣的事情，居然連還沒學會說話走路的四弟弟也要送出宮來……

究竟是為什么……

“聽說了嗎？蕭家的那個家主竟然娶了妻，有了孩子，還不止一個！”

“蕭家突然貼了告示要找奶娘，不然我們從哪里打聽到這消息。”

“……奇了怪了，這蕭家家主這么多年都不在家中，甚至還沒娶親，怎么突然就帶著孩子回來了？這孩子不會是……”

“那這城中多少姑娘不就心碎了……”

蕭家的老宅在南原州，這處州府一向平靜，這一日卻因為城中貼出來的招奶娘的告示而變得異常熱鬧。人們都在議論紛紛，茶館、酒樓中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前些日子他們暫且用牛乳喂養著這個孩子，但是這只是權宜之計。這孩子還沒斷奶，還是需要一個奶娘喂養一兩個月。

白無尤坐在臨街的小樓上，聽著樓下的人議論紛紛，發自內心地冷笑了一聲，就算是整齊的衣冠也掩蓋不住他的散漫，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驕傲自得在其中：“說的好像是今年才心碎的一樣……”

“小孩子面前胡說什么？”蕭漫低聲責備了一句，擔憂地看著坐在一邊吃糕點的蕭錦嘉，“錦嘉，待會兒師父帶你去集市上逛一逛可好？”

“南原州有什么特別的嗎？”

“有啊，我敢說，你一定沒見過五顏六色的米飯。”

“哦？”蕭錦嘉放下栗子糕，嘴角還沾了些碎屑，“米飯不就是白色的嗎？怎么還會有五顏六色啊？”

“那是南原州的特產，叫五色糯米飯。”蕭彌從樓下緩步走上來，“嘉兒沒見過也正常，今日中午就讓人做來。待會兒讓你師父帶你去北街口的酒樓買只香酥雞回來，那家酒樓做的外焦里嫩、唇齒留香，我們嘉兒一定會喜歡的。”

“多謝師伯！”蕭錦嘉輕輕點了點頭。這些天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樣，讓蕭漫很是擔心。眼眸移轉，想起那天蕭錦嘉抓著那嬰兒的手，那樣小小一個人兒站在那里，眼睛里面的疑惑不解幾乎要堆積成為眼淚：“這就是我四弟弟，這顆痣我是不會認錯的。”

“師父，求你告訴我好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我父皇母后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蕭彌慌慌張張地抱開那個孩子，白無尤蹲下身來，心疼的摟住她：“不要多想啊嘉兒，宮中出了幾個叛徒，這些天恐怕是疏漏了，讓人把你弟弟換了，想要攪亂皇室血脈。等師叔給你母后寫封信，商量好了就把你弟弟送回去。”

“真的嗎？”蕭錦嘉有些半信半疑，那雙眼睛紅彤彤的，惹人心疼。蕭漫到現在還能想起這一雙紅彤彤的眼。思緒回轉，那雙眼睛現在沒了紅色，水靈靈地望著她。她溫柔地摸了摸蕭錦嘉的頭，替她擦去了嘴角的糕點碎屑：“嘉兒，集市上人多，一會兒可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師父！”蕭錦嘉點頭，可是心卻已經飛出了三里地。白無尤有說過，酒樓茶館，無論哪一個，只要有個說書先生坐鎮，那這些日子的家國大事定會說出個所以然來。不若就趁著和師父等香酥雞的時候溜一圈，這也說不定能聽到些許風聲。

樓下的家仆們已經備好了馬車。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車馬，蕭漫興致勃勃地講著南原州的各處的民風民俗，蕭錦嘉托腮聽著。師父本不是這般話多的人，如今嘴上不停，想來也是想讓蕭錦嘉放松一些。她心里面明白，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外傳來了一個甜膩的女聲，甚至于有些刺耳。

“呦，好久不見啊，我們蕭家大小姐怎么有空過來了？”酒樓的老板迎了上來，蕭漫帶著蕭錦嘉一前一后地下了車，這才看清那位老板的模樣。半老徐娘，擰著腰走過來，手中不合時宜地揮著一把折扇，一言一行都極其諂媚，“呀，這位是？”

“許久不見，老板風韻依舊啊。這是我侄女。”蕭漫翻了個不那么明顯的白眼，臉上沒什么表情，“一只香酥雞包走，我在這兒等著。”

“好——就知道您會來買這個。里面坐坐，喝喝茶——”老板側身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轉頭卻不見了蕭錦嘉的身影，“咦，小小姐呢？”

怎么這樣問？蕭漫轉眼一瞧，周邊已經不見了蕭錦嘉的身影，頓時著急了起來。這次出門本來就沒有帶多少人，如今人眨眼不見了，說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為過。

“快去找！”蕭漫趕緊指揮道。老板也趕緊指揮著店里面的伙計們幫忙，還不忘安慰著蕭漫：“啊呀你別著急呀，左不過在這周圍；你們幾個也別愣著呀，幫忙找找我們蕭家的小小姐呀！”

“多謝。”蕭漫輕輕點頭，“我去周邊看看。”

“好嘞！”

酒樓周邊鋪子很少，一家裁縫鋪和一家首飾鋪并排而立，對面是一家茶館，茶館里面還傳來抑揚頓挫的說書聲，說的好像是什么皇室秘聞。

“……且說這攝政王攻入了皇城之后，一路居然暢行無阻，皇宮之中也是空空如也……”

“皇帝皇后也消失不見……”

是因為攝政王造反嗎？原來是因為這樣嗎？蕭錦嘉瞪大了眼睛，繼續聽著。

臺下有沒聽過這一段的茶客揚聲問：“那攝政王起兵進攻的時候南域和東域也是在抵抗的，也是打不過，怎么到了京城地區，皇帝自己反而慫了？”

“看官有所不知，這些年北域一直在和狄戎打仗，京城中的兵力都盡數去了北域，這實在也是國庫空虛，有心無力啊……”說書先生撫著胡須感嘆，“不過還有另一層原因。”

“哦？”

“據傳先帝曾經逼陛下起誓，此生不得對自己的同胞親弟痛下殺手……”

蕭漫福至心靈，連忙跑進這茶館。環視一周，果然在角落里面找到了捂著嘴哭泣的蕭錦嘉。

“你這孩子啊……”她蹲下身來，將她摟進懷里，“怎么又胡亂跑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蕭錦嘉埋進她的懷里，一面搖著頭：“怪不得師父你們都瞞著我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