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沒有選擇的權利;2.我沒有拒絕的能力;3.替別人擦屁股是我的責任。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就是在任何一個單位或公司都會有這樣一些人,同樣的部門、同樣的工作性質,大多數人都不愿意干的事情總是由這部分人來做;別人干砸了的事情需要有人來收拾爛攤子,即使他們遠遠躲開,也會有領導想到他們,或者有同事找到他們,而他們退無可退,無奈之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為別人擦屁股,成為接盤俠,或者去做自己同樣不想做的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我的一位女性來訪者對我說過這樣一件事:因為工作關系,他們需要兩個人一組搭檔,當時確定和她搭檔的是一位業務能力較好、經驗豐富、人也聰明帥氣的男同事。這位來訪者(我們暫且稱她為小Q)本來很高興,因為需要出去談業務,人員各方面素質還是很重要的。但是還沒有高興幾分鐘,小Q就被領導叫去談話,問她是否可以和另外一位同事的搭檔對換,因為那位同事對自己的搭檔不滿意,哭著去找領導要求換人,領導沒有辦法,所以才把小Q找來。
那位同事原本的搭檔是一個入職不久的新手,人也有點木訥。聽說那位同事哭著去找領導的時候,她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當領導親口對她說出讓她調換搭檔的時候,她還是有一種心被人扔在地上踩下去的感覺,有個念頭不斷在心里回響: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雖然領導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但是自己知道無法拒絕,只能帶著很大的委屈答應了換人。
小Q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她說那個搭檔其實人不錯,他們在后來的工作中關系也一直很好,但是這種調換的行為讓她感到極度的不舒服。
按理說這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換個搭檔也無所謂,為此不高興還顯得自己不夠大度。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情緒。如果從一開始就分配他們兩人一組,她可能不會有這么強烈的感覺,因為她一直習慣這樣,不管是什么,屬于她的總是別人不愿意要的,她也不習慣去挑揀,而且她確實可以和任何人合作,可以從任何事物上面發現可愛的或有用的價值。但是現在這樣一換,就像一個上幼兒園的小朋友,老師每次發蘋果都給她剩下的最小的,皺皺巴巴的那個,雖然這個小朋友也會偶爾看一眼別的小朋友手上的大蘋果,但是也并不在意。
忽然有一天,老師無意中給了她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這讓她非常驚喜。然而她正高興的時候,那個大紅蘋果又被老師拿走給了一個哭鬧的孩子,并把那個孩子手中又小又丑的蘋果給了她……那是一種非常大的心理落差引起的不適。小Q的自我覺察能力很強,她無意中用一種專業的敘述方式非常準確地描述了自己當時的心情。
通過詢問我了解到,小Q在家中排行老大,在家族中也是排行老大,除了自己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之外,堂弟妹、表弟妹還有一大堆。小Q從小就被要求讓著弟弟妹妹,不管手里拿著吃的還是玩的東西,只要弟妹想要,都要無條件地給他們。當弟弟妹妹越來越多時,她需要禮讓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而在父母面前,她也沒有任何權利,只有無條件的服從。這就意味著,小Q無論面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權利,都只能以對方優先。這種一味地被動忍讓與主動的禮貌謙恭完全是兩碼事。據她自己回憶,學生時代上體育課打籃球,她只會排著隊上籃,只要分班打就會自動退出,因為她不會搶,看到別人過來搶球,她會下意識地想要把手里的球主動遞給對方……
這聽起來像笑話,卻是小Q的真實生活。在原生家庭當中,她的攻擊性似乎完全沒有發展出來,所以工作中總是不被考慮感受、總是“被欺負”就很正常了。因為人和事都是互相吸引的,一個人在原生家庭中發展出來的特質,在走上社會以后會很自然地吸引同類事情的發生。原因是,首先這個人就把自己放在了那個位置,然后其他人會很敏銳地感知到這個人可以放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可以對他做一些什么樣的事。小Q這樣的人在生活中往往被認為“懂事”,在工作上就是那個“顧全大局”的人。
至于為什么小Q平時對于自己的不公正待遇習以為常,唯獨這件調換的事卻觸發了她很大的情緒,這里涉及一個情緒按鈕的問題,后面我們會專門講。簡單來說,小Q對于這種不公的不滿和委屈其實一直是壓抑在心里的,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也想要一個理想的搭檔和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但是童年時期她在原生家庭已經形成這樣的潛意識,即自己是沒有資格提要求和需求的,只能被動接受。所以當她被不公正對待時并不會有太多其他想法。而當有一天她拿到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這激發了她最原始的對擁有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的向往。然而,蘋果的調換擊中了她的那個強烈的情緒按鈕,徹底打碎了她想要擁有一個大紅蘋果的美夢。
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的人本來應該體現的是責任和擔當。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他們在得到父母足夠的或同樣的愛的滋養的前提下,可以輔助父母,管理弟妹,當然也包括需要的時候主動把自己的那部分或更好的一部分讓給弟妹,因為他們有權利、有安全感,也有信心,從而在家庭中鍛煉出相應的工作能力和責任意識。那些在社會上責任感強、有魄力有擔當、做出突出貢獻的人,很多都是家中的老大。
然而很多的家庭卻把長子或長女培養成了沒有自我、只會謙讓、奉獻、委屈自己,而無任何魄力與駕馭能力的懦弱者,也就是所謂的“老實人”。也可以說,他們在潛意識里默認,輔助別人、順從別人、替別人擦屁股,就是他們的責任。
民間有言:老大憨,老二奸,老三登個梯子能上天。反而是老二、老三在特殊的排行位置發展出頭腦靈活、辦事果斷等一些積極的特質。而長子長女,不但因為幼年得到的關愛被過早完全轉移到弟妹身上而被忽視,長期被過多要求,同時還背負著很大的心理壓力,有些人在成年后甚至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好在現在這樣的情況正在減少,人們在有了二胎后越來越重視老大的心理狀態。
類似的事情還出現在日常生活中,比如我的一個朋友提到的一種情況。他和幾個同事去外地總部培訓,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每次在食堂吃飯或者在街邊吃小吃,他們幾個總是搶著付賬。朋友很不喜歡這樣,當別人像打架一樣往前擠著要付賬時,他會本能地往旁邊躲。這是一種面對爭搶時的下意識行為,和是否愿意付賬無關。而且他也并不想占別人便宜,所以寧肯AA覺得更省心一些。但是環境如此,他也沒有辦法,不能太鶴立雞群了。有一次他們在飯店吃完飯結賬時,朋友照例快步去前臺搶付,當他付完錢才注意到,身邊竟然空蕩蕩沒有人和他搶,回過頭來發現男同事們拿著錢夾子在手里擺弄,好像沒有搶到無奈放回去的樣子;女同事則早已收刀入鞘在一邊聊天了。這時候朋友心里有一絲異樣,似乎剛剛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搶著付賬只限于在食堂或者吃街邊攤。從此他對搶付賬這件事有了新的認識。
我這位朋友和小Q涉及的問題其實都屬于缺少生命中最原始的能量之一,即攻擊性。他們在外面沒有存在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沒有權利,也沒有拒絕別人的能力。他們在原生家庭成長的過程中因為被各種限制和控制,沒有習得人和人之間正常溝通、交往的能力,缺乏對人性以及人的各種情緒反應、心理狀態的了解及應對,所以在生活和工作中會很容易遇到一些情緒心理和關系處理方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