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七點半，連方秋茹也有點坐不住了。

別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有數(shù)。

華年什么都不會，進去了，肯定是先從擇菜洗菜，切墩兒開始干起?？蛇@些活兒，到了七點半，也該干完了。

總不至于上班第一天，還要讓她待到最后，打掃完衛(wèi)生，才讓她回家吧？

蘇經(jīng)理應該不會這么不開眼吧？就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會這樣吧？

她也沒心思做晚飯，看著還在不停踱步的老莫和兒子，還在跟在兩人后面，也背著個手，彎著腰不停走來走去的華雨，試探地問了一句，

“要不，我們晚上就不吃了，去看看華年去？順便在齊石吃了晚飯，再一起回家？”

莫行止現(xiàn)在的心情，就跟送寶貝女兒第一天離開家，去上大學的心情一樣，怎么也放不下心。

這也就是華年，當年青山離開家去當兵時，他可沒這個感覺。

神奇的是，青山和他的感覺，竟然也差不多。倒不是他要占華年的便宜，在他看來，華年雖然是他幺叔，可是從心里面，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兒，還小著呢。

方秋茹一問，客廳中間的三個人就一起停了下來，一起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方秋茹不禁失笑，進屋換了衣服，就出門跟旁邊的鄰居家又借了一輛自行車，四人一起出了門。

他們一路騎到齊石飯莊，才不到八點。

四人一停車，早有眼尖的服務員看到了，還沒進門，蘇經(jīng)理就親自迎了出來，大老遠地就沖方秋茹笑：

“哎呀，師傅，首長，我就說，你們肯定不放心，要來看看。師傅，你可真的給我們送了個好苗子來呢。”

四人一聽，就來了興致，跟著笑得跟個彌勒佛一樣的蘇經(jīng)理一起進了后廚，定晴一看，那個站在一堆土豆中間，用刀如飛，土豆絲不停地從她手里飛出來的人，不正是華年么。

蘇經(jīng)理笑瞇瞇：“這不，從早上一來，我就把華年交待給了我大師哥了，我們倆想著，師傅你說小師妹沒學過廚，那就從切墩兒開始練吧，肯定先切土豆絲蘿卜絲啊，我們當年不也是這么學的么?！?

“誰知道她學的怎么這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把刀練得出神入化，就跟當過兵一樣，切出來的土豆絲兒又細又勻。還扭得很，不把那一大盆土豆切完，就根本停不下來。到現(xiàn)在了，午飯都沒吃幾口。就是個恨不得一口氣把活都干完的。”

“這不師傅，今天我們已經(jīng)吃了一天的土豆絲了，炒土豆絲，涼拌土豆絲，煎土豆絲餅，炸土豆丸子，蕃茄土豆絲。幸虧師傅你來了，要不然，我們一會兒員工餐，還得吃土豆絲。”

方秋茹喜出望外。青山整天說華年不會做飯，可是誰能想到，她有這樣的天賦？

看來不是不會做，就是吃的少見得少。

她也不管老公兒子了，快步走了進去，從泡著切好的土豆絲盆里撈了一把放在眼前看。

果然，切得極好，大小粗細都完全一致，甚至能看出刀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樣。

這說明這個切土豆絲的人手極其穩(wěn)，心思又單純，還特別沉穩(wěn)。

還真的是個學做菜的好苗子！！

莫行止卻對這個持懷疑態(tài)度，捅了捅抱著華雨的兒子，小聲問道：“青山，你真覺得，華年是這塊料？”

莫青山搖了搖頭，也小聲說：“我看玄。年年就是喜歡用刀子。又追究求完美，什么事她不做便罷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再加上不愿意浪費一點兒糧食。小雨，你說，莫哥哥說的對不對？”

華雨喜歡極了莫哥哥把她當成大人對待的態(tài)度，也喜歡這種三個人一起分享一個秘密的感覺，跟個小大人一樣使勁點了點頭，還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小聲說：“莫哥哥說的對。我姐做飯，一向是能吃飽就成。不過她是只要別人給她擺出個樣子來，她就能照著學個七七八八。”

三人在這邊兒小聲嘀咕，那邊華年終于切完了最后一個土豆，手一推，那個看著完整的土豆就在她的手下變成了一堆整整齊齊的絲，然后在眾人的驚嘆聲中，對著站在她身邊的方秋茹，露出了一個憨憨又有點眼神迷離的笑。

方秋茹真的對華年上了心，從第二天起，就跟著華年一起上下班，把華雨丟給了在家沒事兒的莫青山。

她從握刀開始教起，直刀，拉刀，推刀，鋸刀，滾刀，斜刀，斬刀，劈刀，一樣一樣開始教，不同的刀法，對應不同的食材，在用力上面也各有講究。把刀法教完，食材也就認得差不多了。

對于她的回歸，齊石飯莊是求之不得，還十分痛快地給她開了一個月九十八塊錢的返聘費只要她時不時地指點一下別的廚師就得。華年練習用到的所有材料，也都由齊石飯莊承擔。

一開始，方秋茹簡直開心的不得了，華年在刀法上，是真的有天賦的，不管是什么刀法，應該搭配什么食材，華年都是一點就懂，一教就會。而且切出來的東西，都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而且特別的勤勞能干，從來不怕苦不怕累，只要告訴她要干什么，她都會化身機器人，不知疲倦地一直干下去，休息都不肯休息。

這讓她欣喜不已。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可是沒過幾天，她就感覺到了不對。

華年雖然刀功進步的一日千里，可是也有不足，就是她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會機械性的勞動。

正常的小學徒，在切墩之余，起碼會忍不住學著師傅們的手藝，給自己拿胡蘿卜雕個花兒什么的玩一玩。也會動不動按著自己的想法胡切一氣。

可華年好像沒有沒有好奇心。腦子里，只有工作。不停地干，直到干完為止，才是她人生的信條。

不是不好，只是吧，廚師這條路，沒有自己的想法，是很難走得很遠的。將來炒出來的菜，也只有匠氣，沒有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