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這種燒烤的野攤兒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聽烤肉的人說，這羊肉還是今天他們隊里的羊摔死了一只，他分了半斤，又買了另外兩家的，想出來掙上幾個活錢花花。

對于這個說法，莫青山表示，他一點兒都不信。

不過信不信有什么有緊的，有肉吃就好。

用華年的話說，這個羊肉串烤的，比她和莫青山在京城吃的炙子烤肉都要好吃。

紅白分明的羊肉，拿已經(jīng)燒得有點黑乎乎的鐵簽子穿成十公分左右的大串兒，放在通紅的炭爐子上烤，很快肥肉部分就烤化了，滋滋地往下滴油，很快就變成了焦黃色。瘦肉部分也變了色，變成了深褐色。

這時候把羊肉串拿起來，分成兩把，交替著拍上一拍，那些烤出來的肥油，就都沾到了瘦肉上面，本來有些干柴的瘦肉表面就覆上了一層油脂。

再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后就往上灑孜然，灑辣椒，再在火上烤一烤，就放在盤子里，端到三人的面前。

用莫青山的話說，剛烤好的羊肉串是最好吃的，最好的嘗味期是剛烤出來的三十秒之內(nèi)，充滿著羊肉特有的香氣和火氣，還有孜然辣椒香。沒有什么食物，是比剛烤出來的羊肉串更好吃的了。

華年咬著又咸又香的肉串兒，覺得青山哥簡直太會說了！！

全國逛吃逛吃的時候，一定要帶上青山哥！！像他說的這樣的話，自己就是再學(xué)習(xí)，估計也說不出來吧？遑論寫了！！

莫青山要了二十串羊肉串，還要了三個烤燒餅，一份兒烤韭菜，一個烤茄子。一人一碗雜豆湯。給自己要了一個烤腰子，一共花了五塊錢。

華年一開始覺得有點貴，可等羊肉串吃到嘴里，就不說貴了。

她吃得滿嘴流油，還覺得吃不夠，一邊嗦拉簽子，一邊小聲問莫青山：“這個，咱們在家里能烤不？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貴啦！”

莫青山看著她吃得香，忍不住有點兒想笑，拍拍她的腦袋，無奈道：“烤倒是能烤，可是你看看這煙，能是在家里吃的？味兒還這么大，一烤，不整個大院兒都知道咱們家吃好吃的了？你還是今天多吃點吧啊乖。”

說著，他又讓烤肉的又加了十串兒。

野攤兒上只有兩盞馬燈照著明，把烤肉的人臉熏得黑乎乎的，天上繁星點點，空氣中吹來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身邊的馬路上不停地有大貨車駛過，然后喊一聲“KAO”就來一個急剎車，司機跳下車大步往回跑，還沖烤肉的漢子大喊：“給我來十串兒，一個大腰子！！夾個燒餅！！”

賣燒烤的還拿熱水瓶打了冰涼的啤酒和散裝的汽水賣，不過啤酒是不賣給司機的，司機們也不惱，從車上拿了自己的搪瓷缸過來，一缸子不論大小不論啤酒和汽水，都是一毛錢一杯。

司機們端著冰涼的飲料喝，也不肯往桌子邊上坐，都圍在爐子旁邊，一邊盯著燒烤師傅手下的肉串，一邊說笑。好像走夜路帶來的疲憊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空氣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華年和華雨笑嘻嘻地舉著羊肉串兒香噴噴地吃著，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幸福極了。白天陳月蓉帶來的那點不愉快，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莫青山也不吃肉，只剝著一盤子煮的花生毛豆慢慢吃，還從車?yán)锬昧它c衛(wèi)生紙出來，挨個把簽子的尖尖給擦擦，再一串一串遞給華年和華雨。心里也覺得愜意極了。

這頓燒烤的滋味，華年一輩子都記得。

哪怕她后來走遍了大江南北，再好吃的燒烤都吃過，不過在她心里，還是這個夏夜，坐在路邊吃的這頓，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烤肉。

華年就這樣，在省城安頓了下來。回來的第三天，就辦了手續(xù)，8月1號起，就可以正式上班。

華雨的戶口暫時還沒遷過來，華年現(xiàn)在還是集體戶口，得等她有了房子，才能正式落戶。

方秋茹已經(jīng)和大院隔壁的部隊幼兒園說好了，等到了九月，就讓華雨去上幼兒園。上兩年再上小學(xué)。

齊石飯莊離大院兒有七八站路，每天早上九點半上班，晚上九點半下班。

也就是說，晚上的公交車，華年不一定能趕得上，學(xué)騎自行車就提上了日程。

不過這也難不倒華年，她的身體素質(zhì)在這里擺著呢，膽子又大，學(xué)騎個這玩意兒，小意思。

莫青山看著她用了一個下午，就把自己的那輛破自行車騎得飛起，甚至還表演了一下大撒把，眼角都不由得抽了抽。

臭小孩兒，一點都不可愛！！他還等著擺擺大哥哥的譜，想看華年求求自己呢。

除了騎自行車，莫青山還帶著華年跑了一趟廢品收購站，淘了一大堆舊課本回來，其中就有一套被恢復(fù)高考第一屆大學(xué)生奉為圭臬的《數(shù)理化自學(xué)叢書》。

莫青山跟華年說，這套書編得特別好，只要是會認(rèn)字，會查字典，照著這套書學(xué)就行了。

聽他這么一說，華年什么都顧不上，抱著書就看了起來。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原主的那些關(guān)于學(xué)習(xí)的記憶碎片，也在華年的腦海中融匯貫通，變成了華年自己的本事。

除了這些，莫青山還給華年買了一本字典，一本紅寶書，一個紅色封皮，里面印著偉人像的筆記本，讓她把自己原來的那個小破本子給換了下來。

莫家原來就有好多書，這父子兩個都是書蟲。就是在運動開始后，很多書都被父子兩個收了起來。

不過剩下的書還有擺滿了三個大書架。夠華年看上幾年了。

等這一切都安排停當(dāng)，8月1號就到了。華年正式蹬上了那輛破自行車，開始了她的后廚生活。

她去上班的頭一天，全家人都有點魂不守舍。

特別是莫行止和莫青山父子兩個，覺得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簡直慢極了。兩人跟拉磨一樣在客廳里面轉(zhuǎn)圈圈，還不停地往大門的方向望。

華年/幺兒怎么還不回來，不會是迷了路，找不到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