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得極快，這一巴掌又響又亮，在場圍觀的村民們都給震住了，半天沒人敢說一句話。

看著把陳月蓉摟在懷里心疼的不行的翟主任，大家紛紛在心里表示，真的是辣眼睛。

這也就是鎮革委會副主任，要不然就這樣的作派，早就被當成搞破鞋的抓起來了。

他那一巴掌用了全力，把余奶奶打得臉頰立刻腫起了老高，還噗的一聲，吐出了半口血，血里竟然有一個沾著血的大牙。

竟然把余奶奶的牙打下來了一個！

余奶奶的腦子都被打得嗡嗡直響，正不服氣地盯著翟主任，想要坐在地上哭鬧，卻被一個跟她相熟的嬸子伸出手拉住她就往外走，還在她耳朵邊小聲說了兩句。

余奶奶被嚇得魂兒都飛了。

她只聽說陳月蓉嫁了個有勢力的當官兒的，可沒人告訴她，陳月蓉嫁的竟然是革委會主任這個人啊。

要是她早知道，打死她，她今天也不敢來啊

這些人都厲害得很，動不動就拉人批斗，可狠了！！

圍觀的村民們一看這幫子人，也都噤若寒蟬，很快地都散了，連剩下來可能能占的便宜，都不敢要了。

可別惹到這群瘟神！！

陳月蓉也顧不得其他，見他來了，又是高興，又是傷心。張口哀求道：“翟大哥，年年，年年要去當工人了，還說要把這個院子都賣了。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不要賣？或者咱們直接買下來？”

翟主任可不想留著這個院子，余華年帶著余華雨搬家進城，也正好中他的下懷。

余興國和這兩個女兒，永遠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有把這根刺連根拔起，她才會死心塌地地，好好跟著自己過！！

因此他一點兒想買這房子的念頭都沒有，哄陳月蓉道：“你留這房子做什么？你又沒時間回來住。你不為華年高興？？能進城當工人啊，我都辦不到，多好的機會啊？”

陳月蓉囁嚅著嘴唇，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當然是因為，這是她和余興國的家，幾個月前，她們一家的日子還過得幸福得不得了呢，可是現在，什么都沒了。

連這個曾經盛滿了她們一家歡聲笑語的院子，也不給她留嗎？

她真的不想忘啊。

這話當然不能跟翟大哥說，要不然，他肯定會傷心的。他對自己那么好。

翟主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是卻硬起了心腸，轉頭看向華年，頓時心中一驚。

這小丫頭，竟然跟上一次見面，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特別的，舒展。

是的，舒展。就跟放下了所有的執念一樣，現在身上就是純粹的平和和幸福。還有自信。

這樣的氣質，可不是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能有的。

他不由得有點好奇，這些天，這丫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過他很快又感覺到了一道銳利的眼神，一扭頭，就看到了一個一身舊軍裝，緊盯著他不放的莫青山。

這就是看上華年，本來說要招她當兵去的那個軍官吧？

倒是好大的氣勢！！

他很快被莫青山的氣勢逼出了汗，敗下陣來。擠出一張笑臉來，從兜里掏出了一卷兒錢，就要給華年塞：“華年，叔聽說你要進城了，也沒什么可以給你的，這點兒錢和票你拿上，等進了城，什么都要錢。可別哭了你自己個兒和你妹妹。不管你走到哪兒，走多遠，都要記住，長遠縣永遠都有你的家！等安頓下來，給家里捎個信兒，好讓你媽放心！！”

華年可不會收他的禮。她才看不上。再說了，他是她的誰啊，擺出這副后爹的架勢，讓誰看！！

因此翟主任的手一伸出來，她就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帶一點感情地拒絕：“不用了，我把這房子賣了，就足夠了。我去當工人也是有工資的，很不用我媽操心。既然沒事了，你就帶我媽走吧，這些衣裳要是要，你們就拿走，要不要，我一會兒就做主送人了。”

翟主任也不惱，只是有些后悔出手晚了，沒用上這小姑娘給自己鋪路。現在有那個軍官看著，也不能了。看華年心意已決，拉著陳月蓉就走。陳月蓉一路一回頭，可是又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流了一路的淚。

她走了，華年才出了一口長氣，跟莫青山抱怨：“每回和她打交道，我都覺得我會少活三年。”

聽得莫青山嗤嗤直笑。他也有同感。跟這樣的女人打交道，簡直太累了。

剩下的事兒就好辦了。那兩頭豬，余興發說了，他們接過去，等年底交了任務豬后，換成肉票，給華年寄到省城二十斤。雞剩下還有十三只，就全捆了帶走，估計一進大院兒就會被鄰居們搶著買走。

剩下的糧食細糧也全都帶走，粗糧余興國說他拿細糧給換，不過也沒多少。華年和余興國沒換的工分還有不少，等秋里分糧的時候，再跟華年聯系看分的糧食怎么辦。

自留地里的菜，也能摘下來的全帶走了，剩下的余興發家也不能要，要交回隊里去。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家。

華年和華雨能帶走的衣裳也沒多少，統共就兩個包袱。反正莫家什么不多，就軍裝多，少不了她們姐兒倆穿的。

這么一折騰，又去辦戶口遷移手續，等到他們開著車離開時，都到了下午五點。

華年拿了余興發給的一百八十塊錢后，就帶著滿滿一車的東西，離開了從余家村。

華年和華雨這一天折騰的夠嗆，早就沒勁兒了，一上車，就一起打起了小呼嚕。

莫青山從后視鏡里看著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睡姿，在心中暗笑，也沒舍得叫她們。直到車開到了省城，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快十一點了。

他早就餓壞了，可這會兒回家做飯也太折騰了。正好路過回民區，看到一個燒烤野攤兒，就把華年和華雨叫了起來：

“華年，小雨，醒醒！！起來吃肉啦！”

要是用別的辦法叫姐妹兩個起床，可能還要費點兒功夫，可是一聽有肉吃，兩個人那是瞬間清醒，立馬來了精神：

“有肉吃？在哪兒呢？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