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蓉又驚又喜，都顧不得去跟翟主任說一聲，把身上的圍裙一摘，跟著來人就走。

華年不在的這些天，她也回去過兩趟，可是都是鐵將軍把門。心里早就惦念得不行。要不是余興發說人好好的沒事兒，早就急眼了。

這華年，現在怎么這么大的能耐？這才走了沒幾天，就要進城當工人了？怎么都不跟她商量一聲兒？讓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兒的。

不是原來說，要當兵去嗎？怎么又要當工人了？

還有，這房子非要賣嗎？不留著當個念想？要是老家沒房，她們姐倆兒過年在哪兒過？不會過年都不回來看她一眼吧？也不給自己留個后路？

她內心深處，還是想華年和華雨在家待著的，那樣她時不時就能回來看看兩個女兒，也能讓世人看看，自己還是個慈母，并不是不要兩個孩子。要是萬一和翟主任吵一架，她也有地方去。

因此一聽華年說要賣房子走，她心中實在是不太愿意。

她一進自家胡同口，就看著滿坑滿谷的人，圍著自家大門唧唧喳喳。一看到她到了，好多人往院子里喊：“華年！！華雨！！你媽來了！！”

她有點難為情地被大家推進了院兒，就看到滿院子亂糟糟的。華年滿身是灰，正扛著一個大包往院子里放。

看到陳月蓉，華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招呼她：“來了？”

陳月蓉好懸哭了出來。年年現在都不肯叫她一聲媽了？

華年可不是翟主任，不吃她這一套，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指著一個大包袱對她說道：“那里面，都是你的衣裳，你一會兒挑挑看看，要的就拿走，不要的，就趁著鄉親們都在，給大家伙兒分分吧。”

“我原來聽你說過，你結婚時也沒什么嫁妝，我姥姥只給你陪送了兩床舊被子，應該就是這兩床，給你收拾出來了。剩下的都是你們結婚后和我爸一起置辦的，我都收拾出來了，你看看你要哪些，不要的，我就該拿走的拿走，該送人的送人。”

“我爸的衣裳都在這兒，我留兩件做紀念，，只要大家不嫌棄，剩下的也準備都給鄉親們分分。”

“這些家具和鍋碗瓢盆兒，我準備都送給興發叔家，這房子他們家買了。”

“賣房的錢，你也應該有一份兒。不過還有小雨的撫養問題。這個錢你要是拿的呢，就要按月給小雨出一份兒撫養費。要是不要，就不用你出撫養費了。你看，成不成？”

陳月蓉張了好幾下嘴，卻發現挑不出華年一點兒毛病。過了好半天，才用哀求的聲音求華年：“年年，你還在恨娘嗎？娘真的是沒辦法！！這房子，你就不能不賣嗎？也給娘留個念想，留個落腳的地兒。難道你這一走，就再也不準備回來了嗎？”

華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可是要是不賣這房子，我和小雨怎么生活？我們不要在省城安家？我現在也就是個學徒工，還沒開始上班，我們吃喝拉撒不要錢？不用付房租？小雨不要上學？錢從哪里來？”

陳月蓉泫然欲泣：“娘有，娘給你們！！只要你們把這房子留下來！！”

華年嗤笑一聲：“又是那姓翟的錢吧？大可不必！！我明明用賣房子就能解決的事兒，為什么要拿他的錢？再說了，有我奶奶在，這房子留著，你確定你能保得住？”

陳月蓉正想開口說自己能保得住，就聽到外面傳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這房子，是我大兒子的！！我今天在這里站著，我看看，誰賣！！”

原來是余奶奶終于趕到了。

其實她本來該比陳月蓉還早到的，可她想去找余二叔一起來，踮著小腳兒去地里找了一趟，結果還沒找到人，只好一個人先來。

陳月蓉其實一直有點怕前婆婆，以前有余興國在她前面擋著，還不要緊，可自從她偷偷改嫁，把兩個孩子都留在家，她一想到老太太就心悸，忍不住偷偷站了起來，躲在了華年的身后。

村民們其實心里都有桿稱，有點看不上這個偏心眼兒的老太太，余奶奶往里擠的時候，大家就一起擋著她，讓她擠進來時費了好大的勁兒，出了一身的汗，進來時上身的衣裳都濕透了。

她一看到陳月蓉在這里，就氣紅了雙眼。

這娘們兒還有臉來！！

要不是她改嫁了個當官的，她早就殺過去把她的家給砸了！！

聽說她改嫁時還給她娘家侄兒弄了個工作，余奶奶就更恨她了。再一聽說華年也招了工，余奶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這兩個工作，都該是她兩個乖孫的！！怎么能便宜了陳月蓉的娘家和華年！！

房子不房子，已經不重要的，現在最要緊的是工作！！有了工作，要什么樣的房子沒有！！

她上次被罐頭的鐵皮拉了嘴巴一下，過了好多天才好，現在嘴角還留了一個很大的疤，知道華年力氣賊大，也不敢惹她。只好上來就沖著陳月蓉去，伸手要揪她的頭發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

“我打死你個小娼婦！！都是你，克死了我大兒子！！！生的兩個小賠錢貨也不知道什么是孝道，對親奶奶也一點兒都不親，都是你教的！！今天我非打死你，給我大兒子出氣不可！！”

陳月蓉也不敢還手，只是伸手攥著自己頭發的發根，哀哀痛哭，還一直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華年，想讓她給自己出頭。

華年被惡心的夠嗆，又不好不管陳月蓉，把手里抱著的一床破鋪蓋往一張破桌子上一扔，正要出手，翟主任聽到了消息，帶著人趕到了。

一看陳月蓉的慘樣，他簡直肝膽欲裂，大喊了一聲：“住手！”

就帶人沖了上來。把陳月蓉從余奶奶手下面救了出去，還給了余奶奶一個大逼斗。

陳月蓉的脾氣他知道，最是軟弱了。根本不敢和余奶奶動手。要不然他這么急著趕過來做什么。

至于打余奶奶嘛，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又不是他和月蓉的娘！！打了也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