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孤獨

為了能評估人們對孤獨的主觀感受，三位研究人員在1978年開發出了“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孤獨量表”（UCLA Loneliness Scale）。如表1-1所示，這一包含了20道題的問卷旨在確定的內容既關注了受訪者感受到的關聯、支持和關心，也包括其被排斥、孤立和誤解的程度。時至今日，它依然是研究孤獨程度的黃金標準。33本書中引用的大多數孤獨研究在評估受訪者的孤獨程度時都使用了這一量表或其變體。

表1-1

也請讀者們能夠花上幾分鐘，親自完成這個量表。在每道題答案對應的分數上做標記，并在最后計算出總分。34

結果如何呢？如果你的總分超過43，就會被認定為孤獨。35但是如果我們用更寬泛定義的孤獨來重新做一次測試——不僅限于與朋友、家人、同事和鄰居的關系（UCLA量表更典型地考慮了這些關系），還包括與雇主、同胞、政客乃至自己的國家的關系——最終的分數又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呢？

我對孤獨的定義（這個定義將貫穿本書）與傳統定義有一個關鍵的區別：我定義的孤獨不僅僅是對失去愛、陪伴或親密關系的感受，也不僅僅指那些日常與我們打交道的人們，比如我們的伴侶、家人、朋友和鄰居，讓我們感到了被置之不理、視而不見或漠不關心，我定義的孤獨還與感到缺少來自我們的同胞、我們的雇主、我們的社群、我們的政府的支持和關懷有關。這種孤立感，不僅來自那些我們本應該感到親密的人，也來源于我們自身。這不單單是關于在社會或家庭的環境中缺少支持，也包括在政治和經濟上感受到了被排擠。

我將孤獨定義為一種內在的狀態，同時也是一種存在的狀態，包括個人的、社會的、經濟的和政治的。

因此，我的定義更接近于埃米爾·涂爾干、卡爾·榮格和漢娜·阿倫特這類思想家，和艾薩克·阿西莫夫、奧爾德斯·赫胥黎、喬治·埃利奧特等作家，以及最近播放的《黑鏡》的編劇查利·布魯克的設想。36

經過全球化、城市化、日益加劇的不平等及權力不對等、人口結構的變化、加速的流動性、技術的顛覆、經濟的緊縮以及當今新冠病毒等因素的重塑，我確信孤獨在當代的表現形式已經不只是我們向往著跟身邊之人的交往、我們對愛和被愛的渴求以及當我們認為自己失去了朋友時感到的悲傷。它還包含了我們感受到我們自身與政客和政治相脫節的程度，我們自身與工作及工作場所格格不入的程度，我們中許多人感到未能享受社會進步帶來的益處的程度，以及我們中許多人認為自己是無力的、被忽視的和缺乏聲音的程度。這是一種這樣的孤獨，它包括我們渴求與他人親近的欲望，只是這種欲望更加強烈，因為它也是我們被傾聽、被看到、被關心、有代表以及被公平、友善和尊重地對待之需求的體現。孤獨的傳統度量方法只能針對其中的一部分。

牢記這個定義，捫心自問：我們最近一次感到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是在什么時候？無論這些人是我們的家人、朋友、鄰居、還是同胞。我們最近一次感到被自己所選出來的政客們忽略或無視是在什么時候？或者什么時候感到在位高權重者之中，無人關心我們的掙扎和苦難？我們最近一次在工作中感到無力或被忽視又是什么時候？

并不是只有我們是這樣的。

在新冠疫情暴發之前的歲月里，生活在西方國家的人之中有2/3并不認為自己的政府會維護他們的利益。37全球85%的雇員感到他們與所在公司和自己的工作脫節。38并且只有30%的美國人相信其他大部分人是能夠被信任的，相比1984年的50%有極大程度的下滑。39世界可曾有過如此分化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