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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五 青銅炊煮沁詩香

莫永甫

經過翻譯,一部帶有印度風格特點的泰戈爾著名詩集,就變成了很純粹的具有中國韻味的格律詩集。

讀著張湘平翻譯的泰戈爾的著名詩集《飛鳥集》,感受十分奇特,仿佛是中國古典青銅炊煮出來的陣陣詩香,逐漸沁人心脾。

格律詩是中國幾千年來詩歌發展的奇跡和精華,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文學塔尖上獨特輝煌的形式。詩歌的發展總是與形式相伴的。不同時代的詩歌總具有自己的獨特形式。

我們讀文學史,常常會有這樣的感覺:中國的詩歌從誕生就是以兩字詩的形式出現的。《吳越春秋》的《勾踐陰謀外傳》中的《彈歌》,有人認為是黃帝時代的原始獵歌,也有專家認為是二言絕句:

斷竹,續竹。

飛土,逐肉。

“肉”,南方的發音是(如),這樣讀出來,這樣表現出來,就是一首押韻詩了。

到了《詩經》時代,兩字詩就發展為四字詩了。詩的表現力更豐富了,詩的韻味也更美了。如《詩經》開篇之《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方的《楚辭》,則開辟了三字詩的形式。

漢樂府在《詩經》雙音節結構和《楚辭》三音節結構的基礎上,創新為五言詩,成為二、三結構。

在這簡單的勾勒中,我們看到中國詩歌的形式由簡單到復雜的發展道路。

南北朝時期,各少數民族入主北方,漢文化的語言和少數民族的語言開始了融合的歷史。這中間還有佛教的傳入帶來的佛學語言的影響,外來語言的生命力深深地影響了中國詩歌的創新和發展。

數千年的詩歌在變革,在錘煉中走到了大唐王朝,終于贏來了全面創新的偉大時代。

今天來看發端于大唐的格律詩,單看形式,世界上沒有哪一種詩歌可與之相比。詩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聲,韻有定位,律有定對的形式之美;又有啟、承、轉、合及對仗的結構之美,抑揚頓挫的音韻之美。諸多規制的嚴格,最終造就的形式之美,在諸多的藝術門類中,可與京劇形式媲美。

律詩,是對字數、句數、平仄、音韻、對仗等有諸多限制的詩歌形式,如從文藝創作要追求詩思的自由來說,規制嚴格的律詩是創作自由的悖論。可是大唐的詩人們,他們的詩歌創作就是戴著律詩的鐐銬跳舞,而且跳出了絕世的輝煌成就。

泰戈爾,亞洲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被譽為印度詩圣。其代表作《飛鳥集》被譽為史詩般的詩集,清秀動人,字字珠璣。

冰心曾說:“我并不是在寫詩,只是受到了泰戈爾《飛鳥集》的影響,把許多‘零碎的思想’,收集在一個集子里而已。”

臺灣民謠教父胡德夫在品讀《飛鳥集》時這樣評價說:“生活難免困頓迷茫,詩能夠把我們從現實世界的麻木中解救出來,讓眼睛變得清澈,讓我們有怦然心動的能力,看到這個世界的美麗與脆弱。詩里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面對這樣一位世界杰出的大詩人和他的經典之作《飛鳥集》,張湘平要用中國古代傳統詩歌的形式來翻譯,可見其崇敬之心。

其實踐之路,都由辛苦鋪成。

記住律詩的格律是必須的。

格律很繁雜。單說格律詩的基本知識,就有“五大要素;平仄;押韻;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律詩的四大忌諱”之多,遑論其他。

記住格律不等于就會寫律詩了,律詩的創造更是一個長期的實踐過程。這方面,張湘平的舊體詩詞集《絲路雅韻》(已于2019年1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全國新華書店發行)足以見證了其長期的舊體詩詞創作鍛煉。

張湘平為翻譯泰戈爾《飛鳥集》的準備之花開得怎樣呢?

且看第023首:

泰戈爾原詩:“We, the rustling leaves, have a voice that answers the storms, but who are you so silent? I am a mere flower.”

鄭振鐸譯文:

“我們,蕭蕭的樹葉,都有聲響回答那風和雨。但你是誰呢,那樣的沉默著?我不過是一朵花。”

張湘平的漢譯詩句:

睡葉因風扯醒驚,匆匆雨至點頭迎。

孤花默立山溪畔,滿腹傷心熱淚盈。

與鄭振鐸的譯詩相比,張湘平是站在鄭振鐸肩膀上的再創作,當然要有新的發現、新的表達,所以,他把樹葉與花的問答更形象更生動化了。沉默的花在張湘平筆下有了另一份情感。

格律詩如律條的形式關和運用關,是用格律詩翻譯的第一關,張湘平闖過了第一道難關,且展現了形象的生動和情感的生動。

第二道難關則更為險峻。

《飛鳥集》所表現的哲思,是吉光片羽的。它是人類智慧的一個點,或如河面上的一塊踏腳石,連接著的則是人類的智慧之路。最難最險的點就在于此,站在這一個智慧之點上,要讀出哲思的延展之路。當然,這個點,還是一個延展解讀的廣闊空間,不同的個人,可以基于此,解讀出不同的詩意。

我們看第031首:

泰戈爾原詩:The trees come up to my window like the yearning voice of the dumb earth.

鄭振鐸譯文:“綠樹長到了我的窗前,仿佛是喑啞的大地發出的渴望的聲音。”

胡德夫的譯文:“綠樹長到了我的窗前,仿佛無聲的大地發出的渴望的聲音。”

胡德夫還有一段很好的解釋:“窗外,是枝繁葉茂的大樹,樹葉沙沙作響。是樹和土地的共融,成就了眼前的風景。大地給予樹的滋養,就如同夢想給人帶來的支撐,在對未來的渴望中,長成了參天的樣子。”

胡德夫可說是深度解讀,同時也是延展解讀了。

張湘平是如何用七言詩來做延展解讀?請看他的譯文:

風扶柳樹長窗前,綠影相陪愛意綿。

揮筆詩行成絕句,枝吟葉語誦全篇。

這樣的解讀,又有了一個新的角度,讓人感覺到愛意,纏綿而美麗,深沉而感人。

生長于窗前的楊柳,傾盡全力探身于紗窗,為的是用滿樹的綠蔭陪伴著窗內的人。窗內的人,不停地揮筆書寫對楊柳的愛意,楊柳每根樹枝的顫動、每片綠葉發出的聲響,都在吟誦窗內人的詩歌。

如此解讀,深沉細膩,非常感人。

踏破了格律詩格律的難關,踏破了延展解讀的難關,張湘平翻譯的《飛鳥集》,既充滿了律詩的形式美,又飛揚著原詩的吉光片羽之美。讀之,誦之,常常感覺有古典青銅炊煮的詩香飄蕩在書頁之間。

是為序。

2019年1月25日凌晨4:00于遼寧本溪湖畔


莫永甫,《本溪日報》主任記者,央視嘉賓,遼視嘉賓,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家學會常務理事、副秘書長,本溪市社會科學學科帶頭人。出版專著《往事如鐵》《本溪記憶》《千年古鎮》《這一片云曾是我們的天》《重啟歷史之門》《“第三只眼”看衛生》《風云平頂山》等多部,并獲省、市獎勵。

在《人民政協報》《縱橫》《鴨綠江》《遼沈晚報》《讀者·人文讀本》《新民晚報》《沈陽日報》《深圳日報》等國家級、省級報刊發表作品近百篇,有近300萬字作品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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