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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與城市:研究與改革

1876年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創(chuàng)立,常常被看作美國大學史上最重要的轉折點。12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率先倡導德國式研究精神的制度化,日益重視科學,這標志著大學使命設定發(fā)生了改變。丹尼爾·科伊特·吉爾曼(Daniel Coit Gilman)邀請赫胥黎(T. H. Huxley)這位“達爾文的斗牛犬”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開學典禮上發(fā)表演說,充分宣示了他想讓這所大學有多革命。美國高等教育的另一個標志性年份是1892年,在這一年里,芝加哥大學開始招生了。

芝加哥大學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式的研究性大學與美國傳統(tǒng)以社區(qū)為基礎由教會控制的學院雜交混合的大學。它是在美國浸理會教育協(xié)會的支持下創(chuàng)辦,資金(大部分)由企業(yè)貪婪的活標本約翰·D.洛克菲勒(John D.Rockefeller)提供。學校與中西部當?shù)兀ㄓ绕涫侵ゼ痈纾┑木㈦A層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但是,它也尋求來自全國的城市精英階層更廣泛的認同和資金支持,他們與每年夏天都會蜂擁到肖托夸教育集會(Chautauqua)的那群人同屬一個階級。13洛克菲勒是全國性贊助者的一個極端代表:與其他的更早的美國大學贊助者不同,他與大學所在城市沒有特別的聯(lián)系,也不希望大學用他的名字命名,此外,還把管理權留給校長和學校的教職員工。

芝加哥大學將本地和全國性資源支持結合了起來,與這種新型的方式相適應,它也尋求將教學與研究、本地公民參與與國家性的知識引導結合起來。結果,一種新型的大學橫空出世:一個綜合性的學術機構,在教學和研究這兩個領域里,它全國性的理想找到了本地化的表述。正如歷史學家馬丁·布爾莫(Martin Bulmer)所寫:“芝加哥大學從一開始就致力于打造一所具有全國和國際聲望的大學。這是它研究型定位的必要組成部分。只要大學還把自己定位在教學上,它的影響力就只能是本地化的,也就只能體現(xiàn)在它們培養(yǎng)出來的那些人身上……然而,研究成果屬于公共財產,要評價個人、院系以及機構,就必須與全國性和世界性的競爭對手進行比較。”14

為了與其作為研究性機構的全國性使命相一致,這所新的大學也只有建立在靠近1893年世界哥倫布博覽會舉辦地附近才合適——在這次盛會上,芝加哥向全世界展示了自己。15然而,重要的是要記住,芝加哥大學的研究人員,尤其在社會科學領域,通過對當?shù)厣鐓^(qū)的研究,以及他們作為公民領袖以及芝加哥精英階層的兒子(以及女兒)的教育者的身份,表達了他們對獲得國家認可的雄心壯志。16例如,對于政治科學家查爾斯·梅里亞姆來說,芝加哥是完美的案例研究,可以將其推而廣之:參與本地的公民生活,就是發(fā)揮全國性政治影響力的途徑。17

大學校長威廉·雷尼·哈珀(William Rainey Harper)的領導力,洛克菲勒的數(shù)百萬美元資金,以及有利于事業(yè)發(fā)展的恰逢其時的好運氣,令芝加哥大學有能力將這種混合形式運轉起來。洛克菲勒為這所大學提供了慷慨的捐助,一直到1910年,他對哈珀都是有求必應,前前后后捐助了大筆資金(總計3,500萬美元)。然而,洛克菲勒的資金還不足以滿足哈珀的雄心壯志,或者說,不能達成他避免依賴于單一捐助人的愿望。18于是,哈珀和很多教職員工一起,與芝加哥具有改革思想的精英——城市俱樂部、聯(lián)邦俱樂部以及芝加哥公民聯(lián)合會的會員,另外還有慈善家居里斯·羅森瓦爾德(Julius Rosenwald)以及共和、民主兩黨中的改革分子——建立了聯(lián)系。19這些工作,在大學與城市之間織起了一張聯(lián)系緊密的網。

洛克菲勒的慷慨捐贈,強大的地方支持以及1892年春季克拉克大學的瀕臨破產,這些因素結合起來,讓哈珀幾乎在一夜之間就組建了一流的教師隊伍。20克拉克大學是按照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試驗心理學教授G.史丹利·霍爾的想法創(chuàng)辦的。霍爾是理想的德式研究方法的真正信奉者,而且他不愿意為這個理想做出任何的妥協(xié),因為他感覺吉爾曼在霍普金斯大學就一直被迫地做著妥協(xié)。211889年,當機會出現(xiàn),可以(用喬納斯·G.克拉克提供的資金)新建一所完全致力于研究和研究生教育的大學的時候,霍爾不顧一切地抓住了它。然而,不到3年,這所位于馬薩諸塞州伍斯特市的新大學就陷入了窘境,原因是大學與當?shù)厣鐓^(qū)的聯(lián)系不緊密,霍爾傷人的個性以及克拉克本人對大學事務持續(xù)干預??死舜髮W的教師大部分在1892年1月辭職,而早有準備的哈珀搶到了不少于17位(截至1893年年底)。22

克拉克大學只專注于研究(尤其是“純粹的”研究)的失敗,以及因而得不到地方上的任何支持的事實,讓哈珀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他這所大學想成為一個能夠持續(xù)發(fā)展的機構,就必須兼有學院和大學的功能。23也就是說,它必須提供某種東西,滿足本地和全國對教學與研究的興趣。哈珀及其繼任者霍拉斯·賈德森(Horace Judson),以及他們招募的教師隊伍,在這方面取得了極大的成功,至少在20世紀40年代以前是這樣。從那以后,聯(lián)邦資助的出現(xiàn)改變了人們對何謂美國大學的成功這一問題的看法。

盡管初戰(zhàn)告捷,但是,為這座城市提供知識引領與通過研究促進知識進步,實際上仍然是兩個不同的目標,因為它們的支持者會給出各自領域對成功的定義。只要當?shù)氐墓耦I袖和學術專家的價值觀相同,再輔以親密的個人關系,這兩個目標就會相互促進。事實上,20世紀20年代科研與公民的不和諧,一般都表明兩者間存在誤解。然而,如果研究人員與改革者的價值觀背道而馳,或者兩個群體的成員間出現(xiàn)問題,研究和改革就可能分道揚鑣,甚至相互齟齬。

有兩個例子(都與西蒙有關)可以說明研究和改革在20世紀初的芝加哥大學做到了完美融合。第一個是約翰·杜威(John Dewey)實用主義、民主的教育理念。對于杜威來說,教育是一個探索的過程,是在思想和經驗之間持續(xù)對話。24真理是有條件的,僅當它們對解釋和治理世界有所助益的時候,它們才會被接受。最好的教育,以芝加哥大學實驗學院為典范,應該培養(yǎng)學生終生獨立地探索,其結果就是(在一個更大的范圍)對社會進行理性的改革。25教育在知識和道德上對個人的改變,對所有改革來說都至關重要,而研究、試驗和探索的自由,則社會進步的關鍵。

盡管在西蒙來到芝加哥之時,杜威已經離開了很久,但芝加哥大學在20世紀30年代“新計劃”(New Plan)下的課程設置仍然反映了上述理想。26這所大學給予學生很大的自由去設計各自的教育規(guī)劃,鼓勵他們獨立探索,并形成了一種氛圍,在那里“沒有任何事情太新、太深奧或太晦澀”,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經過探討、檢驗,才可以決定是接受還是拒絕”。27

類似地,在政治科學領域,正如1923年至1940年領導芝加哥大學政治科學系的查爾斯·梅里亞姆(Charles Merriam)所實踐的,科學和公民參與被視為天生的盟友。梅里亞姆在1912年至1917年是芝加哥市政委員會委員,1915年參選市長,直到20世紀30年代都是伊利諾伊州共和黨進步派的重要成員。20世紀30年代,梅里亞姆成為富蘭克林·D.羅斯福及其新政的親密盟友,被任命為國家資源規(guī)劃局(National Resources Planning Board)副局長,這主要得益于他與哈羅德·伊克斯(Harold Ickes)和城市規(guī)劃師弗雷德里克·德拉諾(Frederic Delano)的親密友誼。事實上,梅里亞姆與德拉諾家族的關系非常緊密,以至于弗雷德里克·德拉諾的外甥(羅斯??偨y(tǒng))私底下喜歡稱呼梅里亞姆為“查理叔叔”。28

梅里亞姆不認為政治科學家與政治家這兩種事業(yè)之間存在什么沖突;反而認為二者相得益彰。按照他的傳記作者的說法:“梅里亞姆相信,參與政治工作是用試驗方法進行政治學研究的唯一基礎?!?span id="b7ifciy" class="super">29以改革為目標、以民主為終極善行,對梅里亞姆來說并不意味著科學客觀性的喪失。相反,政治科學的進步必定會推動民主改革的進程。因而,梅里亞姆對那些“幫倒忙的人”不遺余力的抨擊,以及把這些人從社會科學中清除出去的努力,并不是反對作為政治科學的目標的改革,而是反對追尋該目標時的業(yè)余做法。

到20世紀20年代,研究和改革的這種結合開始出現(xiàn)裂痕。例如,梅里亞姆在20世紀20年代初的主要研究項目是公民教育,這是政治研究者和改革者的傳統(tǒng)主題。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的幻滅,再加上梅里亞姆20世紀一二十年代在個人政治上的失敗,讓這個項目泛出一種新的酸味。30梅里亞姆組織的國際學者團隊,研究了幾個國家用狂熱的愛國主義教育年輕人的方法,而不是培養(yǎng)理性公民的方式。類似地,盡管1929年交付的新社會科學大樓從很多方面看都反映了研究和改革的勝利融合,以及國家抱負在地方上的成功展開,但是,它也標志著一項運動的開始:把大學而不是城市看成真正的社會實驗室。

在知識層面,研究和改革間裂痕的不斷增大與人們對知識的目的的認識越來越工具化有關。哈珀和他召至芝加哥大學建立哲學與社會科學系的教授,對知識的目的曾經持有一種堪稱“理想主義”的觀點,這種觀點與他們的宗教觀念以及根植于他們道德哲學中的行為規(guī)范相一致。31對他們來說,知識與其應用的距離沒有我們今天看到的那么大,正確的知識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確的行動的同義詞。社會知識的效用就在于知識本身:知識必定改變認知者,而那個改變就是它的功能。例如,正如戴維·羅伯茲(David Roberts)在19世紀末對數(shù)學教育的研究所證明的,數(shù)學作為工具的價值,沒有作為健康的智力訓練的價值大。也就是說,它的價值在于改變個體的方式,即人的“教養(yǎng)”(Bildung)。32

按這個比較陳舊的理想主義觀點,要教育群眾就必須改造他們。知識不可以濫用。錯誤的行為一定意味著錯誤的信念;如果某個人犯罪了,他就不可能真的知道真理。

歷史學家弗里茨·林格(Fritz Ringer)對理想主義的教育目的把握得最到位,他這樣寫道,對于德國學術界的“大佬們”來說,“(一種具有工具特征的)專業(yè)知識,剛好缺乏把理想主義者的知識(Wissenschaft)與其教養(yǎng)和人生觀聯(lián)系起來的那個維度。專家只是一名熟練的能人;他的知識是狹隘的技能,解決的只是方法問題。這種對專業(yè)化的厭惡,實際上是對智慧的需要,是對目的進行反思的需要,是對智者、先知或者綜合地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所具備的那種知識的需要”。33盡管這種理想主義觀點的貴族特征常常令美國19世紀80年代至20世紀初的社會學家厭惡,但是,他們還是發(fā)現(xiàn),通過個人啟蒙實現(xiàn)研究與改革相結合的做法很有吸引力,這或許是由于他們自身的傳道者本質所致。34

然而,20世紀10年代和20年代進入知識界的職業(yè)學者出于工具主義的立場對理想主義者的知識目的觀念越來越排斥。按照這種新觀點,知識應該被看成一種工具,而不是一種存在的狀態(tài),而且“事實”和“價值”支配的是不同領域。工具主義學者有意識地關注手段而不是目的,盡管工具主義者的目的常常隱藏在他們對“自然”規(guī)律的理解中。35對他們來說,技術知識是“客觀的”,而道德知識是“主觀的”——因而也是存疑的。向知識的工具主義的轉變,在芝加哥大學的社會科學領域表現(xiàn)得尤為顯著,諸如威廉·奧格本(William Ogburn)這樣的社會學家,竭力要把“是”與“應該”區(qū)隔開。36

這類工具主義學者一直寄望于用研究改變世界,但他們把自己的定位為顧問,而不是教育者。不奢望通過揭示真理來改造個人(從而改造社會),這些工具主義者的研究目標是發(fā)現(xiàn)價值中立的工具并將其交到國家領導人的手中。直白地說,理想主義教育者致力于促進啟蒙,而工具主義顧問尋求為政府提供方便。37

在西蒙1933年到達芝加哥大學的時候,關于知識目的的老派理想主義觀念并沒有在一夜之間突然消亡,也沒有完全轉換為工具主義。例如,20世紀30年代初期按照“老的新計劃”編排的芝加哥大學本科生課表仍然反映出早前的理念,認為研究與改革之間是內在和諧的。38其依據(jù)仍然是杜威式的評價——獨立、問題導向式的探索對個體和社會的發(fā)展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20世紀30年代是本科教學變革的時期,因為大學的新任校長羅伯特·梅納德·哈欽斯(Robert Maynard Hutchins)以及他的主要盟友,哲學家莫提默·阿德勒(Mortimer Adler),想要把大學帶向他們自己的新托馬斯主義(Neo-Thomastic)的道路上,徹底擺脫杜威式的終生探索,以及通向該價值觀的實用主義和工具主義方法。39

西蒙在芝加哥大學的那幾年,大學的革新傳統(tǒng)和哈欽斯的保守變革計劃,是爭論得最激烈的話題。40兩種方法在大學里仍有市場,而它們之間持續(xù)不斷的爭論不僅迫使學生選邊站,還迫使他們面對劇烈的攻擊為自己的立場辯護。例如上課時,在所有學生都認同阿奎那(aquinas)關于上帝存在的證明之前,阿德勒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甚至告訴班上的學生,他“不知道在說教堂燒死異教徒是正確的做法時,有什么好猶豫的”。41哈欽斯和阿德勒把他們的最終勝利,看作保衛(wèi)民主、反對極權威脅所必須的基礎核心價值的勝利(而杜威主義者提出的“對民主的相對保衛(wèi)”完全不能做到這一點)。42但是,西蒙這批人在芝加哥大學學習期間,哈欽斯的勝利還沒有實現(xiàn),所以這就不是勝利,而是背叛了。

西蒙認為自己是幸運者中的一員,經歷了老芝加哥大學最后的輝煌。對于西蒙來說,這是一個充滿了新思想、新朋友和新自由的地方,一個“能接觸到數(shù)不勝數(shù)的新的和現(xiàn)代的東西”的地方。43古典物理學、古典經濟學和古典政治學的傳統(tǒng)真理,全部都要面臨挑戰(zhàn)。盡管他的老師查爾斯·梅里亞姆已經把教育看作一種灌輸,西蒙還是發(fā)現(xiàn),芝加哥大學的信條仍舊是獨立,而且他完全利用了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體系的全部優(yōu)勢。44

芝加哥大學對獨立和創(chuàng)新的強調與西蒙的個人價值觀完全吻合。他很少去上課,更喜歡通過自學準備正常的考試:正如他后來寫下的:“二年級剛開始的時候,微積分教授堅持要求我必須去上課,在此情況下我結束了在數(shù)學上的正規(guī)學習。”45他學得很好,三年就畢業(yè)了。他很早就(而且經常)融入了大學的研究氛圍中,尤其是在二年級選的研究生水平的經濟學和政治學課程上。三年級的時候,他選的幾乎都是研究生課程,他還去上了其中的幾門,盡管在他的研究生成績單上,拳擊是唯一的功課。[西蒙身上經常發(fā)生這樣的事,甚至這門胡亂選的課程,碰巧對他的事業(yè)也很有幫助:他的導師是經濟學家威廉·庫珀(William Cooper),他們成了很好的朋友。庫珀后來介紹西蒙進入考爾斯經濟研究委員會,并在1949年西蒙進入卡內基理工學院工作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受芝加哥大學研究與社會活動相結合的特色的影響,西蒙和他的大學同學對時政問題也非常關心。經濟大蕭條、籠罩在歐洲上空的陰影、斯大林統(tǒng)治下的蘇聯(lián)轉型以及凱利老板和朋友們的陰謀詭計,激起了多場深夜辯論和課堂辯論(尤其是在阿德勒的課上)。46西蒙的好幾個朋友用奇怪的“亞里士多德-托馬斯-天主教-托洛茨基主義”,對西方危機和看似令人向往的蘇聯(lián)做出了回應,把哈欽斯和阿德勒引向一個他們肯定沒有想過的方向。47類似地,西蒙和他政治科學系的同學在1935年芝加哥市長選舉中擔任選舉觀察員,他們被那些明目張膽的公開欺詐震驚了。48

當然,這是一場紙上談兵式的活動,意見通過演講和宣讀,以及以辯論為主的政治俱樂部表達出來。為一位市議會議員獨立候選人征集選票的活動最后只得到了15票,而西蒙聯(lián)合發(fā)起的“前進俱樂部”(Progressive Club),也是經過了多次的脫胎換骨才使其后繼組織在20世紀60年代并入了“美國人爭取民主行動”(Americans for Democratic Action)。然而,更廣大的世界里發(fā)生的那些事件,對于西蒙和他的朋友們來說不僅只是背景噪音。它們都是經驗事實,知識的新概念必須用它們來檢驗。49

西蒙介入這些事件的一個結果,就是讓他把強烈的情感依戀投入到科學上,就像他的一些朋友投入到政治或者宗教意識形態(tài),以及他的教授曾經投入到民主一樣。他把自己對科學及其在社會中的作用的迷戀描述為“類宗教”。50在這方面,他和他在芝加哥的朋友們代表了西方世界更大的風潮:戰(zhàn)前那種對自由、民主社會的進步性的堅信已經是明日黃花,取而代之的,一方面是對“血統(tǒng)和歷史”的信仰,另一方面是對科學與管理的信仰。具體來說,納粹威脅的興起,以及蘇聯(lián)作為熱衷于“科學的”意識形態(tài)的有計劃的社會的范例,把科學與政治、事實與價值觀之間的問題凸顯了出來,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造成的混亂,把對人類理性的限制問題擺在了歐洲知識界的中心一樣。51客觀的科學能夠證明納粹錯了嗎?社會主義是社會學工程師們一直在尋找的是“最佳體制”嗎?納粹科學很“變態(tài)”,是因為把理性帶入了極端,還是因為扭曲的價值觀曲解了理性?

西蒙從來沒有忘記上學時從杜威學說中學到的東西:知識一定要經過經驗的檢驗,研究和改革必須相結合,及獨立、跨學科探索是最好的辦法。他與那一代的大多數(shù)社會科學家一樣,看到了研究和改革間裂痕的持續(xù)擴大,頗有成為鴻溝之勢,但是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兩者之間的橋梁仍然很穩(wěn)固。這意味著人們根本不用在研究生學習與公民參與這二者之間進行選擇,所以西蒙繼續(xù)念研究生的決定簡單得就像根本不用做決定一樣。

1936年春,西蒙在一次研討課上就如何說明市政預算的邊際成本寫了一篇論文。這篇論文給他的導師,國際城市管理人協(xié)會(ICMA)的克拉倫斯·里德利(Clarence Ridley)留下了深刻印象,讓西蒙獲得了那年秋季學期的研究生助教獎學金。這筆獎學金足以滿足他的生活開銷,這在大蕭條期間可不是小事情,這也給了西蒙一個機會進行研究,并將之與積極的改革聯(lián)系起來。城市仍然是他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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