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正放到精彩處，李志杰看了看電視，又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張珊珊，又轉回去看了看電視，電視正在播放母子生離的場面：

孩子：媽媽，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母親：孩子！媽媽也不想走，可是我不能不走啊！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會乖乖的，不讓你生氣，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母親：孩子，媽媽不是不要你，而是為了讓你更好地活下去啊！你以為媽媽不難受嗎？媽媽的心像被刀子在割一樣，孩子……

母子倆抱頭痛哭，最后還是不得不分開，孩子撕心裂肺地哭，母親傷心欲絕地走……

李志杰又轉過頭來看了看張珊珊，她雙眼緊緊地盯著屏幕，貝齒不停地輕咬著手指，臉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李志杰握著拳頭，有些不知所措。電視情節沒有把他打動，張珊珊的樣子卻讓他的心活生生地糾結起來。他好想把她抱進懷里，讓她不要難過，可是，他又怕唐突了佳人。張珊珊放下手指，開始折磨她的下唇，那么用力地咬，她都不疼嗎？他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把她拉了過來。

張珊珊的情緒還沒有從電視里拉回來，她就這么要哭不哭地看著他，看得他的心揪得更緊了：“珊珊，電視里演的都是假的，你不要被騙好不好？”他到底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把她抱在了懷里，還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細語地安慰她，“好了，好了，不難過了，嗯？”

張珊珊原本真的快哭了，她的哭點一向很低，每次看電視，她的表情總是很豐富。如果是看悲劇，她肯定是先要準備好一大包紙巾的。現在，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更想好好地哭個夠。可是……她的頭貼在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不斷地騷擾著她的神經，嘭，嘭，嘭……那么強健，那么有力，那么……咦，怎么好像有點越跳越快的趨勢？弄得她心頭的小鹿也開始亂竄起來！啊……她什么時候窩到他懷里去的？這，這，這……她剛剛明明好端端在看電視的嘛，怎么會……變成兩個人抱成一團的局面的？……呃，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她可不可以趁機多享受一會兒？此時張珊珊心中的“難過”已經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害羞、心動、興奮、緊張”等這些專屬于戀人的私密情緒。她悄悄地用手環住他，感覺他渾身一震，然后將她抱得更緊了：“珊珊……算了，你想哭就哭吧。”

張珊珊不想哭了，她想笑，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她，還……抱得那么緊，好像有多心疼她似的，她幸福得心花朵朵開，哪里還會想哭？她閉上眼睛，靠著他，任他撫著她的頭發，她的背，無聲地安慰她。呵，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這么壞！

李志杰把她軟軟的身體抱在懷中，感受到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依附，他既放松又緊張。她沒有抗拒他的安慰，讓他心頭一松。但是，她的默許卻讓他的心更加騷動起來，如此近距離地聞著她的發香，撫著她的身體，對他而言，完全是一種新的體驗。他從沒和女孩子這樣親近過！劇烈的心跳告訴他，他正處在緊張狀態中！他原以為第一個走進他懷中的會是王國英，卻沒有想到自己第一個伸手抱住的，竟會是她！可是，他竟一點兒都不覺得遺憾，甚至還暗自竊喜。她那么香，那么柔，揉得他的心都快化作了一灘春水。他竭力克制自己像是剛跑完馬拉松似的心跳，不敢再開口，生怕一開口，他的心就會從嘴里蹦出來。他表情鎮定，手指卻在微微發抖。好在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只是在他懷中調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謝謝你，志杰。”

“不，不客氣。”這是他的聲音嗎？為什么又變得這么沙啞？咳咳！

她慢慢地自他懷中直起身子，看了看電視屏幕，連續劇已經放完了，時間不早了。她忍著心頭的難舍，離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我該回去了。”

李志杰忍著再把她拉回來的沖動，不想承認自己根本不愿意放她回去，他勉強自己開口：“珊珊，外面還在下雨，我送你回去。”他看到她眨著眼睛，羞澀地低下頭，說：“好。”他的心頭頓時又是一陣騷動。

拿好雨傘和鑰匙，鎖上門，他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下樓梯。豆大的雨點從外面打進樓道里，他攬住她的腰，撐開傘，說：“抱住我，雨太大了，我會盡量遮住你。”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身體靠向了他。他將她攬得更緊，兩人一低頭，沖進了雨里。來到車上，張珊珊才發現，他的半邊身體幾乎都濕透了。她忙從包里拿出紙巾，沿著他的臉慢慢地往下擦。他抓住她的手，眼底閃動著點點火花：“珊珊……”

張珊珊的頰上，兩朵紅蓮正在開放，她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靠近她，靠近她……近得幾乎能碰到她的唇，卻，忽然一抽身，拉開了彼此的距離：“珊珊……你坐穩了。”

張珊珊低下頭，掩去眸中的失落，輕應了一聲。

李志杰轉頭看了她一眼，伸過手去，幫她系好安全帶。這次，她卻沒有看他，而將眼睛看向了窗外。他把自己的手強壓在方向盤上，不讓它們再跑到她臉上去。剛才，他幾乎失控地想要吻上她，幸好及時醒悟，沒有鑄成大錯，不然，她一定會生他的氣！她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關心他，幫助他，可他卻……差點輕薄她，他簡直禽獸不如！她不看他是對的，今晚的他根本就是鬼迷心竅了！心煩意亂地發動車子，她卻按住了他的手：“等等。”

他轉頭：“嗯？”

她不看他，卻幫他系上了安全帶：“你忘了你自己的。”

她沒有生氣，她還關心他！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多云轉晴，他的臉上不知不覺又帶上了淺笑，車子就這么平穩地開了出去。

……

自從那次以后，抱她成了他心底戒不掉的渴望。看到她在廚房忙東忙西的，他想從身后抱住她；看到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想把她抱在懷里，和她一起看；看到她在陽臺上收衣服，他想連她和衣服一起抱進懷里；看到她站在他身旁，聽他說話，他想抱住她，再聞聞她身上的香氣……他一定是著了魔了！如果不是尚有一絲理智，他肯定會將腦海中的想法付諸于行動，而因為這絲該死的理智，他選擇了狼狽地逃離。可是，不管他身在何處，只要她一走進他的視線范圍，或是在他的聽覺領域里活動，他心中那好不容易打壓下去的渴望就會迅速躥升，然后雙手便開始蠢蠢欲動，讓他自我掙扎得好辛苦。

就像現在，他在電腦前工作，她坐在他邊上看書，文文靜靜，乖乖巧巧，一點兒打擾他的意思都沒有，可他就是覺得她渾身都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息，引誘著他不止一次地偷偷看向她。她看得好入神，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手指輕輕撫摸著書頁，讓他不由得嫉妒起那幸運的紙張來。他看向自己的面前的文檔，明明早就想好的文字，卻只打了短短幾行，這效率……唉，不提也罷！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卻驚動了她。她微笑著問他：“這么快就搞定了嗎？”

他不好意思回答，只能說：“還沒，我去陽臺上透透氣。”

他站在陽臺上，看著黑沉沉的夜空，真想抽根煙來宣泄一下心中的煩躁。不多時，她拿著一盒戒煙糖走到他身邊：“給。”

李志杰看了她一眼，接過來，打開盒蓋，丟了一顆在嘴里。

張珊珊抬起臉仰望他：“志杰，你怎么了？”

她靠得那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滿足自己的渴望，李志杰用盡渾身的力氣克制那兇猛的沖動，他強迫自己從喉嚨里擠出聲音：“珊珊，我想一個人呆會兒，可以嗎？”

張珊珊聞言立刻退了兩步，她故作輕快地笑：“沒問題，我也該回家了，那就……不打擾你了。”她轉身走進了屋子。

李志杰急急地跟在她身后，她剛才說話的時候雖然與平時并無兩樣，可他就是感覺到她瞬間的傷心與退縮，他沒想到自己無意的言語竟然傷到了她，他惱恨得只想狠狠地扇自己兩個耳光：“珊珊……”他手足無措地想要亡羊補牢，可偏偏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合適，急出了他一身的汗，“珊珊，你不要生氣，我不是嫌你煩，我……我是……”天哪，他好想向老天大喊，“賜予我力量吧！幫我找回平時的能言善道！”可惜他不能！

“我沒有生氣。”她轉過頭來微笑，可那笑不知怎的卻是帶著些許傷感，“志杰，我后天要和同事一起到香港參加一個論壇，這幾天就不過來了，你自己安排吧。”

李志杰一愣：“要去幾天？你之前怎么都沒說？”

“一星期，回來再聯系。我走了，再見。”她淡淡地笑，禮貌地道別。

他抓住她，想到要好幾天見不到她，他心里就不舒服：“等等，我去拿鑰匙，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呢。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很方便的。”張珊珊掙開他的手，不讓他送。

“珊珊，我堅持。”李志杰難得在她面前表現出他強硬的一面，他拉回她的手，讓她跟他一起回去拿鑰匙，然后關燈，鎖門，走人。張珊珊被動地跟著他，保持沉默。

一路上，李志杰不時地轉過臉來看她，可她卻徑自低著頭，想著心事，對他毫不理睬。李志杰絞盡腦汁想逗她開心，以彌補自己的無心之過：“珊珊，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記得我們中學時有篇課文叫《白毛女》，老師請了幾個同學分角色朗讀。讀楊白勞的同學一緊張，把臺詞念成了‘扯了二斤紅頭繩，給我喜兒扎起來……’老師反應特快，說：‘又不是包木乃伊……’然后全班爆笑……”

張珊珊聽完，朝他笑了一下，隨后又低下頭去。李志杰再接再厲：“一位同學上心理學課遲到。走進教室，斜瞄了黑板一眼。老教授生氣中，就叫他回答黑板的問題。這位同學支吾半天說了：‘性感與性理論，這也太難講了啦。’全班人仰馬翻。教授原題是論理性與感性。”

看他這么賣力地討她歡喜，她心里的那一點兒難過早就不見了。她笑著搖了搖頭，說：“好了，志杰，我真的沒有生氣。你好好開車，別再分心了。”

李志杰這才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你總算笑了！”隨即他想到得有好些日子看不到她，兩道濃眉不禁緊鎖了起來。

車子開到她家樓下，張珊珊低聲說：“謝謝你，再見。”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關上，然后朝自己家走去。李志杰沒有離開，反而下了車，跟著她往樓里走。張珊珊轉身看著他：“志杰，還有什么事嗎？”

李志杰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收住了腳步，他尷尬地笑：“沒，沒什么事……哦，我想問你，什么時候走，我好去送你。”

“不用了，我爸會把我送到機場，和同事會合。”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張珊珊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到時候應該會有人來接我們，就不麻煩你了吧。”剛一轉身，一股強大的力量便把她又拉了回去，她直接對他投懷送抱，“啊！”

把她牢牢地抱著懷里，李志杰在她耳邊質問：“你說什么？麻煩我？”

張珊珊聽他那口氣，就知道他是真火了，便放下身段，柔聲說：“志杰，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生氣。”她心中暗自嘆息，她的苦衷他怎能明白？他不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她不想過于依賴他，省得將來更加離不開他。

“那我去接你？”李志杰哪里舍得真對她板下臉來，便緩下語氣又問了一遍。

“志杰，到時候再說，好嗎？”張珊珊沒辦法答應他，只能先用緩兵之計拖上一拖。

李志杰低頭看著她懇求的眼神，心頭一柔，便伸手撫上了她的頭發：“你呀……”張珊珊靠在他懷里，享受著他憐愛的姿態。兩人心中都有些難舍難分。

忽然，電子門滴的一響，一位老頭推門而出，手上提著一袋垃圾。他瞥了他們一眼，然后邊走邊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在大門口摟摟抱抱的，也不害臊，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兩人的臉迅速爆紅，幾乎同時松開了手。張珊珊一轉身，跟只受了驚嚇的兔子一樣，一溜煙便跑沒了。李志杰還杵在原地，臉上掛了一抹傻笑。他剛才真的抱她了，這感覺……簡直比第一次打贏官司還要暢爽！

手機仿佛也感覺到他的好心情，就在這時響起了短信鈴聲。他笑著打開一看：快回去吧，別在門口當雕像了！早些把事情做完，早些休息。——珊珊

他抬頭往上一看，仿佛看到了正躲在某個角落偷偷看著他的她，不覺笑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