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查理一世:內戰之火與英國王權變革(1625—1649)
- (英)琳達·德·萊爾
- 6898字
- 2022-05-26 14:48:10
序言 冒險騎士
德·普雷克先生(Monsieur de Preux)接受了兩位英國人的覲見要求,他們正站在羅浮宮的老東門門口。時間是1623年2月22日星期六,巴黎正在經受第三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德·普雷克先生,曾擔任法國國王的私人教師,此時的他已經不再年輕,或許視力也已老化??偠灾麤Q定對這兩位英國人的假發和假胡子視而不見。從名字看,這兩位英國人應是親屬關系,一個叫約翰·斯密斯,一個叫湯姆·斯密斯,但他們的長相差異之大,讓人對他們的親緣關系難免生疑,但德·普雷克先生似乎不介意這個疑點。其中一個人還是男孩,又瘦又小,他的假發蓋住了高高的額頭;另一個高一點兒的,體格健壯,相貌堂堂。德·普雷克只是把他們當成兩個游學歐洲的時髦紳士。如此,他很樂意將他們請進富麗堂皇的波旁王宮,引見給宮廷的核心人物路易十三。
羅浮宮門口的侍衛們頭戴羽毛頭盔,身穿紅藍相間的制服,持著火槍,這兩位英國紳士從他們身旁走過,進入了王宮。羅浮宮沿塞納河而建,像一條混搭的項鏈,箭縫式樣的窗戶裝點著中古的塔樓,塔樓內部是流光溢彩的文藝復興畫廊。你似乎永遠不知道在走廊的下一個轉角會有什么發現,然而最令人感到震驚的還是羅浮宮的這兩位新客的真實身份。德·普雷克顯然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至少從流言中對這一驚人的真相有所耳聞。年長的男子毫無疑問就是30歲的喬治·維利爾斯,白金漢公爵,英格蘭海軍司令(Lord High Admiral of England),國王詹姆士一世的寵臣。然而,更不同尋常的是在場的第二名男子:詹姆士一世的繼承人,22歲的查理·斯圖亞特,威爾士親王。
盡管,在某種程度上,個頭較小的查理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年輕人,他的長發從精致的臉龐向后梳,大大的眼睛朝外眼角斜視。他的祖母就是曾給巴黎留下深刻記憶的蘇格蘭女王瑪麗·斯圖亞特。瑪麗在襁褓中繼承了蘇格蘭王位,童年時就成為法蘭西國王弗朗索瓦二世的娃娃新娘,弗朗索瓦為她的美貌和魅力所傾倒。然而,好景不長,年僅18歲的瑪麗成了寡婦,信仰天主教的她從法國回到剛剛改宗新教的蘇格蘭,擔任這個新教國家的女王。亨利八世的長姐瑪格麗特·都鐸(Margaret Tudor),是瑪麗的祖母,她將瑪麗指定為自己的第一繼承人,因此,瑪麗曾期望有一天自己能成為新教英格蘭的女王。為了守住這份繼承權,她嫁給了像她本人一樣擁有英格蘭王室血統的堂弟小斯圖亞特。然而,1566年,查理的父親詹姆士出生,瑪麗的婚姻就變了味。幾個月后,她的丈夫被人謀殺。新教貴族及其蘇格蘭教會的盟友,譴責瑪麗并推翻了她對蘇格蘭的統治。她的兒子詹姆士取代她被立為國王,在這個新教國度里成長起來?,旣愊蛞聋惿滓皇狼笾埱笕ビ⒏裉m避難,但是這個都鐸女王卻將斯圖亞特家族的表侄女囚禁起來。忌憚天主教后裔繼承英格蘭王位的貴族們都希望將瑪麗處死。近二十年后,1587年,他們終于得償所愿。瑪麗在不顧一切地逃跑失敗之后,被冠以叛國罪而接受審判(盡管這并非出自伊麗莎白的旨意),并被劊子手用斧頭斬首示眾。消息傳到巴黎時群情激憤,而彼時的倫敦卻燃起了慶祝的篝火。
查理的祖母并不是歐洲宗教分裂局面的最后一個犧牲者。西方文明的斷裂自宗教改革伊始,后者對整個歐洲大陸造成了劇烈的震蕩,暴動、內戰和暗殺此起彼伏。除了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名字取自希臘神話里天堂般的樂園埃律西昂)以外,歐洲的政治版圖和宗教地圖都在劇烈地變化著,教會處于烈焰之中,成千上萬的人喪生。即便是現在,余震仍在繼續。
發端于1517年德意志的宗教改革運動,誕生于一片“地獄”之中,確切說,宗教改革運動是有關如何得救的追問。天主教會教導信徒,要想得救,必須一生行義舉,比如做慈善。宗教改革運動偉大的提倡者馬丁·路德,呼吁信徒從天主教會在精神領域設置的繁文縟節中解脫出來,并嚴厲斥責教會的墮落腐敗。在受到煉獄的恐嚇之下行的義舉,并不是真正的義舉,馬丁·路德質疑施舍救濟其實是強權者的特權,也是他們的根基。路德宣稱,上帝將天堂賜予少數揀選之人,只是對他們信仰的回報,人們無論做什么都不能換得救贖。此外,《圣經》是信仰的唯一源泉:天主教會的古老傳統和主教大會宣揚的教條,都不能作為信仰的來源。[1]
然而,很快,人們在閱讀《圣經》之后,開始得出相互對立的真義。人們漸漸所知的新教教義撕裂為零散的信念,這些信念僅僅是因為反對天主教才聯系在一起的。路德宗在新教中最大的對手是被稱為歸正宗的加爾文宗。加爾文宗發端于瑞士,因神學家加爾文得名。[2]加爾文宗清除了路德宗里加爾文信徒認為含糊、折中之處。他們強調,上帝對得救擁有全部權力,意味著他預定一個選民上天堂的同時,也預定其他人下地獄,而不管其他人是否行了義舉。加爾文宗區別于路德宗的最大之處在于,它拒絕相信基督的肉身存在于圣餐的紅酒和面餅之中。[3]他們認為祭禮和祭壇是奢侈的,甚至帶有偶像崇拜的色彩。與此同時,加爾文宗用牧師取代了神職教階,從牧師穿的黑袍可以看出,他們除了擁有學歷之外,沒有任何特殊地位。加爾文宗信徒的宗教生活圍繞著閱讀《圣經》、傾聽布道、自省和禱告而展開。
以上就是不列顛的新教背景。
相比于斯圖亞特王朝統治的諸王國里的加爾文宗教會,蘇格蘭教會更加純粹,因為英格蘭教會只是部分地進行了宗教改革,仍保留了宗教改革前的司鐸、助祭和主教的教階結構。然而,英格蘭新教徒仍自視為國際加爾文宗團體的領導者。加爾文宗團體分布在東歐部分地區,尤其是波蘭,還分布在萊茵蘭區的普法爾茨(Palatinate)選侯區、尼德蘭北部省份(北部七省組成了信奉加爾文宗的荷蘭共和國)和天主教的法國一小部分地區。16世紀的胡格諾戰爭過后,天主教的法國殘存了數量不少的加爾文宗信徒,他們被稱為胡格諾派,法國準許他們享有信奉新教的權利。[4]
然而,上述地區的加爾文宗團體并不一定能夠存續下去。當且僅當歐洲和不列顛的統治者強制推行新教或是許可新教存在時,新教在這里才能立足。[5]為了自保,不列顛的新教徒提出一套“反抗”理論,即統治者的權威來自人民,所以人民有權推翻乃至弒去任何一位信奉“錯誤”宗教的君主。這套理論為新教蘇格蘭推翻女王瑪麗提供了正當性。不過,天主教徒,尤其是與耶穌會有聯系的天主教徒,同樣也提出了反抗理論。他們曾多次試圖推翻或殺死迫害他們的伊麗莎白一世。實際上,伊麗莎白一世不敢再冒險讓她的天主教對手活下去了,只好批準處決了這位蘇格蘭女王瑪麗。
反抗論讓詹姆士一世失去了母親,他相信,這些理論也是他繼位之初大多數混亂的源頭,也是蘇格蘭加爾文宗信徒發表煽動言論的源頭。作為對反抗論的回應,詹姆士一世在一次關于宗教恐怖統治正當性的論戰中,鼓吹他那最著名的“君權神授”。[6]他在1598年撰寫的短文《自由君主的真正法律》(‘The True Laws of Free Monarchy’)里,主張國王的權威來自上帝而非人民,故而國王擁有統治的“神圣權利”。一位稱職的國王會選擇依照法律治國,但他最終高于法律,即他是“不受約束”的君主。無論是統治殘暴的國王,還是不信“真正的”宗教的國王,都只有上帝能懲罰他:煽動叛亂和弒君在宗教層面站不住腳。以現代思想來看,君權神授看上去像是權欲熏心,但其可取之處是旨在維護穩定,這曾是君主制的基本作用。
當1603年3月24日伊麗莎白一死,詹姆士一世就做好了向世界發表他的宗教著作和政治著作的準備。據說,伊麗莎白的樞密院隨后圍繞是否有條件地邀請詹姆士一世擔任英格蘭國王進行了辯論——換句話說,他必須接受他的王權受限于英格蘭的法律,他不能“自由”地為所欲為。這一提議被否決了。[7]
隨著詹姆士繼承英格蘭王位的野心實現,他首次統一了不列顛,雖然此時不列顛尚未形成聯合王國。令詹姆士一世難堪的是,英格蘭人看不出與他們的“老對頭”蘇格蘭人在政治上聯合起來能給自己帶來什么好處。[8]即便許多人原則上接受詹姆士一世的“君權神授”理論,實際上,英格蘭是一個“混合君主制”國家。國王和議會共享統治權,議會則賦予國王的行動法律效力。沒有議會的同意,就不會有不列顛的聯合統治,議員們也不會同意聯合統治。結果就是,雖然詹姆士一世自封為不列顛國王,但并不存在這樣的政治實體。
查理繼承英格蘭王位時,也繼承了其殖民地愛爾蘭(有自己的議會),以及完全獨立的蘇格蘭王國(保留自己的法律體系、議會和教會)。不管怎樣,詹姆士一世在1603年的成就,令斯圖亞特王朝躋身歐洲最偉大的王朝之列。作為斯圖亞特家族的繼承人,查理本應在巴黎接受隆重的歡迎,但是,他身肩秘密使命,想要不被察覺地從法國過境。
查理的羅浮宮之行收獲巨大。他看到路易十三在侍從的簇擁下走進一條畫廊:一個年輕人,黑色的卷發,微噘著嘴,有一雙黑黢黢的充滿戒備的眼睛。[9]路易當時21歲,幾乎是查理的同齡人,卻在8歲時就已經成為歐洲人口最多的王國的國王。[10]而在此之前,他的父親,偉大的勇士亨利四世,在巴黎被一個狂熱天主教徒刺殺身亡了:這意味著,國王們以及王國的穩定面臨著危險,這危險甚至源于他們自己的宗教熱誠。[11]瑪麗·德·美第奇(Marie de’Medici)代幼子攝政,路易15歲時發動宮廷政變,他命劍士在羅浮宮的東門斬殺了她那引起眾怒的寵臣,推翻了母親的統治。此時,路易手里的法國麻煩不斷:胡格諾教徒與天主教徒之間的宗教分裂;權勢強大的貴族則糾結于“榮譽”問題,因決斗而喪命司空見慣,像現代黑幫謀殺似的,其背后是對法律的蔑視。事實上,殺人者來自上流社會而不是底層,因此,貴族的危險性更大,他們更愿意訴諸暴力,從而會導致大范圍的叛亂。年輕的路易頻繁地生病,頻繁地發脾氣,這足以證明他身上的壓力之大。還有人說他“嚴重結巴,有時候,他把舌頭伸出嘴巴好一陣子都說不出一個字”。[12]
很難說路易和他母親原諒了彼此,釋懷了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母親甚至在1619年參與了貴族叛亂,但至少官方宣布他們之間達成了和解。查理和白金漢在國宴上看到瑪麗·德·美第奇在羅浮宮享受著尊榮,她豐盈的金發勾勒出性感的臉孔,這張面龐曾數次被佛蘭德斯畫家魯本斯勾勒、描繪,在魯本斯那栩栩如生的畫筆下青春不朽。[13]
在德·普雷克的安排下,查理和白金漢夜晚再次來到了羅浮宮,他們也希望一睹路易妻子的芳容。路易的妻子是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安妮(Anne of Austria),有“碧眼美人”的美稱,這樁婚姻是瑪麗·德·美第奇在攝政時為路易安排的。此時,安妮正在排演一出假面舞會的寓言劇。
斯圖亞特家族統治不列顛諸王國時,波旁家族統治著法蘭西,歐洲除此之外的其余地區幾乎全部處于哈布斯堡家族的統治之下。哈布斯堡家族源于奧地利和瑞士,因此又稱奧地利家族。不過,哈布斯堡家族分裂為兩支。奧地利支系的首位是斐迪南一世(Ferdinand I),他是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是匈牙利王國和波希米亞王國的國王,也是歐洲中部200多個獨立領地的最高統治者,這些領地有的是新教區,有的是天主教區。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統治范圍最西遠至法蘭西,最東到達波蘭,北至丹麥,南至意大利。瑪麗·德·美第奇的母親便出自奧地利支系。奧地利的安妮,她的名字容易令人誤以為她來自奧地利支系,實際上,她來自更有權勢的西班牙支系。這一支系當時正由她的弟弟——年僅17歲的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Philip IV of Spain)統治著。他的帝國政體是絕對君主制(La Monarchia),統治著那不勒斯、西西里、倫巴第和尼德蘭南部(今比利時),以及西班牙、葡萄牙和其殖民地。太陽永遠照耀在帝國廣袤的疆域之上,從不降落。帝國的統治橫跨全球,從美洲到非洲、到亞洲,再到菲律賓群島,都是它的統治范圍。
當晚,德·普雷克的兒子準時護送查理和白金漢觀看王后的假面舞會,路易最年幼的妹妹亨麗埃塔·瑪麗(Henriette Marie)也參加了寓言劇的演出。亨麗埃塔·瑪麗的名字取自她的父親亨利四世和母親瑪麗·德·美第奇之名。盡管后世將用她的意大利語名字亨麗埃塔·瑪麗亞(Henrietta Maria),來紀念這位日后將成為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王后的她,但她更喜歡用亨麗埃塔·瑪麗作為簽名。[14]她的名聲至今仍飽受厭女癥、宗教偏見和她的敵人污名化宣傳的玷污,但事實證明,她完全配得上她成就非凡的父母的美名。
13歲的亨麗埃塔·瑪麗亞光彩照人,“黑眸棕發”,聲音優美動聽。她在假面劇里扮演的是希臘神話中的彩虹女神,插著雙翼,穿著七彩衣服,這個角色通常由年輕的女孩扮演。亨麗埃塔·瑪麗亞是這個角色的不二人選。然而,查理根本沒注意到她。在寫給父親的信中,查理描述了這個夜晚,但沒有提到她的名字,只是留意到有“19位美麗女士在跳舞”,其中奧地利的安妮“最光彩照人”。[15]不過,他計劃迎娶的是奧地利的安妮的妹妹——瑪麗亞·安娜公主(Infanta Maria Anna of Spain),而不是尚且年幼的亨麗埃塔·瑪麗亞,正如信中所寫,看著安妮跳舞,查理“更加渴望”見到瑪麗亞公主。[16]
翌日,查理與白金漢離開巴黎,騎馬前往西南方向的馬德里。[17]查理已然做好了結婚的準備,渴望有一位妻子,但相較于找一個人當新娘,這趟旅程更重要的任務是解決一個事關家族榮譽的問題。“說到底,”提到這項任務時查理說,“這事關我的姐姐?!?a href="#jzyy_1_18" id="jz_18_1">[18]這是查理第一次離開父親獨立執行外交任務。在他面前還有700英里(約1126千米)才能抵達君主國西班牙的首都。一路上險象環生,對于詹姆士一世信奉加爾文宗的臣民而言,查理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邪惡帝國的核心。伊麗莎白與天主教西班牙之間的戰爭,鑄就了英格蘭人對新教的認同,當時他們的家園面臨著無敵艦隊入侵的威脅。此時,英格蘭新教身份的認同所面臨的威脅,相比于往昔更是有增無減。
16世紀90年代,新教已經傳播到了半個歐洲,而今它的勢力范圍卻在收縮。天主教會在路德發起宗教改革運動之后也進行了改革,其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教皇們因個人苦修而聞名,他們領導著一群教養不凡、意志堅定的神職人員。天主教的復興,即反宗教改革勢力的復蘇,沖擊著加爾文宗,與此同時,加爾文宗的內部分歧進一步削弱了自身的力量,而此時他們又要再次對抗天主教哈布斯堡的軍事力量。哈布斯堡的奧地利和西班牙兩個支系的軍隊在歐洲行進,企圖用武力讓新教徒重新皈依天主教。[19]
在兒子和寵臣出發之后,詹姆士一世派出一名信使,贊譽他們是“勇敢的騎士,必將書寫新的傳奇”。事實上,詹姆士一世也十分擔憂,不知查理的西班牙之旅會通往何處。
【注釋】
[1] 關于宗教改革和戰爭的最佳論述,參見Peter Marshall’s The Reformation,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2009),英格蘭宗教改革的完整歷史則參閱他的Heretics and Believers (2017)。
[2] 歸正宗信奉茨溫利(Huldrych Zwingli)和后來的加爾文(John Calvin)的信條。
[3] 對天主教徒而言,基督在骷髏地(Calvary)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是一樁意義非凡的事件,不受時間左右。天主教祭獻最重要的儀式是彌撒,彌撒揭下了蒙在過去與現在臉上的面紗,直接來到了通往基督犧牲的時刻。既然是祭獻儀式,那么儀式就要在祭壇上舉行。所以,當神父在祭禮中說出靈語時,面餅和紅酒就會變成基督的肉身和鮮血,該奇跡被稱為“變體”(transubstantiation)。路德宗的溫和派觀點認為,當面餅和紅酒尚未徹底變體之時,它們里面是真正存在著上帝的。在加爾文宗看來,圣餐禮是一種紀念活動,被稱為“最后的晚餐”。
[4] “胡格諾派”一詞的源頭并不確定。胡格諾教徒在幕后支持了長達三十余年的法國內戰,內戰的頂峰是路易十三那信奉胡格諾派的父親亨利·德·波旁成為法國王位繼承人。由于巴黎人寧死也不會接受一個新教國王,亨利在加冕成為亨利四世之前轉信天主教,有人給他杜撰了“巴黎值一場彌撒”這句話。
[5] 亨利八世的兒子愛德華六世在英格蘭推行加爾文宗改革,他死后,加爾文宗便被他同父異母的天主教姐姐瑪麗·都鐸(“血腥瑪麗”)清掃一空。如果她有子嗣,而不是新教徒伊麗莎白作為繼位人的話,那么在他們統治下,英格蘭很可能繼續信奉天主教。
[6] 一名耶穌會士在一本小冊子《論下任繼位者》中宣稱君主制的本質是選舉制,并以都鐸王朝為標榜,詹姆士對此憂心忡忡。
[7] 戈弗雷·古德曼(Godfrey Goodman)在其關于詹姆士一世宮廷的歷史中描述了一次樞密院會議,這次會議在1603年伊麗莎白去世幾個小時后舉行。會上討論了樞密院致詹姆士的信的措辭。塞西爾提供了一張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寫的短箋:“致幾位密友,一旦時機成熟,可以有條件地接受蘇格蘭國王繼承王位?!睍h上支持限制國王權力的動議被否決了。有關此事的更多信息,參見本人所著《伊麗莎白之后》(After Elizabeth,2005),第131頁。
[8] CSPD 12補遺(407)。
[9] Julia Pardoe,Life and Memoirs of Marie de’ Medici (1852),Vol.III,p.218.
[10] 法國有2000萬左右人口,是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人口總和的3倍。
[11] 1610年亨利四世有意介入神圣羅馬帝國兩處領地繼承權的爭端。亨利盡管是天主教徒,但他支持的候選人是兩個新教徒,以反對波旁王朝的歐洲對手的選擇——哈布斯堡家族。他的馬車停在巴黎狹窄的街道上,一個高大的紅發男子跳上了靠窗的車輪。厚重的皮窗簾被扯下來,男子朝亨利的胸口刺了兩刀。馬車飛奔趕回羅浮宮,到達時,國王已經死了。目擊者說,“當時的情景簡直無法形容”?!巴鯇m上下震驚悲痛,像雕塑般呆呆地站著,一言不發?!焙嗬氖赖倪z孀,帶著路易,守著床上的尸體不??奁?。對兇手弗朗索瓦·拉瓦亞克的嚴刑拷打和處決殘忍至極,聳人聽聞,即便在本書中也無法描述,雖然本書描寫了許多人的慘死。Bibliothèque nationale,Charles de la Roncière,Catalogue des manuscrits de la collection des Cinq-Cents de Colbert (1908),pp.12ff,64-96; Oeuvres d’Etienne Pasquier (1723),Vol.II,col.1063-4.
[12] Baron Edward Herbert of Cherbury,The Life of Edward,Lord Herbert of Cherbury(2012),p.37.
[13] Letters of King Charles I,ed.Sir Charles Petrie (1935),p.8.
[14] 身為英格蘭王后的亨麗埃塔·瑪麗,在很短一段時間里被稱為亨麗,后來改稱瑪麗。
[15] Letters of King Charles I,ed.Petrie (1935),p.9.
[16] 同上。
[17] 他們在圣雅克路的旅館訂了房間。這條路是今天拉丁區的一條后街,在當時是出巴黎城的主路之一。
[18] CSPV 1619-21 (576).
[19] 到了世紀末,新教的范圍縮減到只占歐洲大陸的五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