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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語

本書書名中的“White King”(“白國王”),取自查理的同代人為他起的綽號。對支持者而言,他是神圣的白國王,身披純潔無瑕的王袍。對反對者而言,他是梅林[1]預言中的白國王,一個注定以暴力結束一生的暴君。這個綽號今天已經不太為人所知,我希望它能激起人們的好奇心:人們想知道,從這個極其不同尋常的查理一世身上,還能發現哪些出人意料的事。

新發現的手稿賦予了查理這樣的形象:一位志存高遠、激發臣民無限忠誠的國王,但別忘了,他也是肉體凡胎。這正是大多數人遺忘了的。朋友譽之“殉道士查理”,敵人謗之“殺人犯查理”,而在大眾的記憶中,留下的是關于他的極端記憶。查理在史書中被釘在了失敗國王的一頁,他被自己的臣民處死。而現在他卻像一個充滿異國情調的干燥標本一樣被保存起來。在很多記述中,似乎他一出生就已注定失敗,因為他的性格造就了其命運。

我們常常自以為拋棄了舊的偏見,但我們對查理的記憶說明,表象之下的偏見仍在影響我們的思維方式。在過去,身體殘缺被視為人類墮落天性的標志。在莎士比亞筆下,理查三世扭曲的脊柱是他扭曲的靈魂的表象。我們將查理的命運回溯至他童年的身體缺陷時,發現他與理查三世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如他孱弱的雙腿是他性格軟弱的生理表現。但是,他克服身體殘疾的決心和毅力而成長為一個健壯的成年人,無疑更令人感興趣。

不過,對查理的這種錯誤成見導致了兩種后果。一是出版商和作家對王室歷史中最偉大的故事和最重要的統治漠不關心。雖然學者對查理進行了令人興奮的學術研究,也有圍繞查理情史的八卦,但是,出版商和作家依舊持續不斷地為普通讀者產出越來越多關于都鐸王朝的作品,而對風險較大的選題敬而遠之。二是不假思索地將內戰的慘狀歸咎于查理,從而掩蓋了那些對戰爭同樣負有責任的人的蹤跡——大眾對過往議會英雄的記憶也需要修正。

在查理被處決之后,很多人將他視為殉道士,但本書不打算以這種視角重塑查理一世,而是賦予他生命,展示他的成長和變化,將他恰如其分地置于他的時代語境和同時代人之中。在過去,查理的故事是從十分男性的視角書寫的,而當時獨領風騷的女性政治人物卻常常被遺忘和忽視,其實她們也是劇情的一部分。

本書引用的幾封王室佚信,是首次引用,不僅讓查理發聲,還讓他備受非議的天主教妻子亨麗埃塔·瑪麗亞(Henrietta Maria)發聲。在男性主導的話語體系下,她的名譽仍舊沒有恢復。女人一直被視為情感的而非理智的造物,亨麗埃塔·瑪麗亞也經常被描繪成歇斯底里的女孩,即便她已成長為成熟的女人,卻也只有孩童水平的智力和政治頭腦。是女人給世界帶來了罪惡,亨麗埃塔·瑪麗亞(姑且不論她那被人憑空想象出來的愚蠢)仍被視作引誘亞當查理的夏娃,是她導致國王查理偏離了正道。

在本書中,亨麗埃塔·瑪麗亞將以新面目示人,她是偉大的、勇敢的法王亨利四世纖毫畢肖的女兒,是不遜于亨利八世任何一位妻子的非凡王后。

本書的前幾章將帶我們走進歐洲各大帝國。這是查理的姐姐,也就是波希米亞“冬后”的世界,是反宗教改革高歌猛進、清教教堂一片火海的世界,也是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的世界。此時,清教徒建立了殖民地新英格蘭,而倫敦充斥著迅猛發展的新媒介,這些新興媒介報道著議會的政治活動。

世事風云背后是關于權力和信仰的理念,它們在現代有著共振:民粹主義滿足了宗教對暴力需求的正當性,君權神授論是王室向恐怖宣戰的一部分。

宮廷美人露西·海(Lucy Hay),即卡萊爾伯爵夫人,她是亨利八世的情婦瑪麗·博林(Mary Boleyn)的后代,自稱是查理的情婦,更是其中的一位關鍵人物。作為最后一個博林氏女孩,露西本身就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她的重要性還在于,她是歷史學家約翰·亞當森(John Adamson)構建的“埃塞克斯家族譜系”的一員。

本書涉及的埃塞克斯家族成員是已逝的都鐸王朝的后嗣,他們分別是伊麗莎白一世最后的寵臣——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德弗羅(Robert Devereux)的兒子(第三代埃塞克斯伯爵)、外甥(羅伯特·里奇和亨利·里奇)和外甥女(露西·海)。他們貫穿于查理一世從繼位到被處決的故事始終,輔助解釋著這個故事。

露西的表兄羅伯特·里奇(Robert Rich),也是第二代沃里克伯爵(Earl of Warwick),他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私掠船船長,并深度參與了清教徒開拓殖民地的活動。這個與美洲的關聯意義重大——它將沃里克伯爵與內戰里其他代表人物聯系在一起,也將沃里克伯爵與倫敦激進的反對派聯系在一起。沃里克伯爵的弟弟霍蘭伯爵亨利·里奇(Earl of Holland,Henry Rich)跟他相反,與查理走得很近,他是離經叛道的法國宮廷侍女瑪麗·德·謝夫勒斯(Marie de Chevreuse)的緋聞情人,也是亨麗埃塔·瑪麗亞的寵臣。他和露西·卡萊爾一樣,在國王夫婦身邊扮演著亦敵亦友的角色,兩人都沒有什么信仰,可以一而再地改宗,他們的命運維系在侍奉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身上。

本書第一部分的導火索是查理決定讓王國參加三十年戰爭,為斯圖亞特王朝的利益而戰,為歐洲的新教事業而戰。第一部分題為“父親的‘妻子’”,這里的“妻子”指的就是王室寵臣、白金漢公爵喬治·維利爾斯(George Villiers)。他是詹姆士一世政壇上迅速崛起的一顆新星,被視為美貌與邪惡的化身。他破壞了年輕的查理一世與議會的關系,支持備受爭議的宗教改革,他在軍事上的失敗更增添了反宗教改革運動的威脅意味。本書披露的一封王室信札,提供了亨麗埃塔·瑪麗亞對白金漢公爵遇刺事件的私人描述。

第二部分,“妻子的朋友”,以查理將英格蘭從三十年戰爭中解脫了出來,拔出歐洲事務的泥沼為開端。查理的宮廷享受著“太平日子”,戴著精美的宮廷假面,粉飾出一個和諧的理想世界。這段宮中時光在范戴克(Anthony Van Dyck)的繪畫中記錄了下來,畫中枝繁葉茂的國王一家身穿奢靡的絲綢和蕾絲。1642年這一切結束了,天翻地覆,蘇格蘭入侵,愛爾蘭叛亂,街頭暴動,查理攜家眷逃離倫敦。國王的寵臣們,露西·卡萊爾和亨利·霍蘭,在國王與英格蘭議會之間,選擇倒戈,他們相信在未來的沖突中議會將獲得勝利。

第三部分,“變節的仆人”,涵蓋了英國內戰,“仆人”指的是亨利·霍蘭?;籼m更像一只奢華的孔雀而不是虔誠的清教徒,他讓我們明白敵對雙方彼此各部的聯系是多么緊密,各條戰線是多么變動不居。查理敵人筆下的亨麗埃塔·瑪麗亞張揚跋扈,他們認為天主教和教皇制是威脅。這些宣傳在今天依然具有影響力,世俗社會對天主教的懷疑,仍蔓延在后新教時代。

實際上,這場戰爭也是新教徒與新教徒之間,圍繞英格蘭教會的本質和國王與議會之間確切的權力邊界的戰爭。許多議員將為國王而戰;許多議員起初反對國王,最后卻反對他們以前的同道——霍蘭便是其中之一。

即將來臨的悲劇擁抱的不只查理一人,還包括他的臣民。內戰把英格蘭拖進了戰敗國的悲慘之中。密集的暴力和戰爭場面,是本書著重敘述的部分。查理竟然幸存了下來,但在本部分的結尾,他已經被議會囚禁了起來。此時,一場反抗議會鐵血政策的叛亂爆發,蘇格蘭又發起新的入侵。

本書最后一部分,“天罰”,介紹在查理的傳記中鮮為人知的另一個女人:簡·維爾伍德(Jane Whorwood),保王黨的間諜,查理一直渴望她能做他的情婦。真實的查理既不是圣徒也不是妻子的傀儡,只是一個有功有過的男人。他酷似古希臘悲劇中的英雄:一個英勇的國王,志向遠大,他的弱點和過失使他走向毀滅。[2]我們隨著故事逐漸步入尾聲而感到恐懼和同情,因為他引發的一切仇恨都隨著他的死亡而煙消云散,而這些是他摯愛的兒子,即憤世嫉俗、無憂無慮的查理二世再也不會經歷的。

本書最后一章以查理的葬禮開篇。人們認為查理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身穿白袍加冕的國王,這種觀點是他綽號的由來,然而事后證明這并不真實,而那則著名的關于他在暴風雪中下葬的描述也摻入了神秘色彩。不過,有關查理一生中和在位期間發生的感人至深的戲劇仍在上演。關于查理那飽受非議的王后、嘩眾取寵的政客和宗教恐怖政策的故事,關于對外戰爭和內戰的故事,關于民間疾苦的故事,連同對一個不一樣未來的種種期許和隨之而來的大屠殺所留下的陰影,這些都組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史詩題材。


【注釋】

[1] 中世紀傳說中的魔術師和預言家?!幷咦?/p>

[2] Sir Simonds d’Ewes引自 Alastair Bellany and Thomas Cogswell,The Murder of King James I (2015),p.9; David Nichol Smith,Characters from the Histories and Memoirs of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1918),p.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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