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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果洛沐英

  • 守界人2
  • 蝙蝠
  • 4972字
  • 2022-04-11 11:27:21

“……妖怪?”

詹谷霍地站了起來,看向盤狁守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精神錯亂分子。

盤狁守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睡醒了嗎?”詹谷懷疑地問。

盤狁守:“……”他就知道,和這種完全無法和妖怪交流又不相信妖怪存在的人談論妖怪,根本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詹谷一把拽過了大灰狼,猛揉它的腦袋。大灰狼氣得吐血,爪子亂蹬,拼命掙脫出去,狠狠抖了抖毛,離詹谷更遠了些。

“你看!我都這樣對它了,它什么也沒說!妖怪不是應該會說話,有法力的嗎!”

盤狁守說:“對,不過在你面前它們就沒法說話,所有的法力在你面前都不起作用……”

“對,我是‘純陽體質’。”說“純陽體質”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就像在說“我是豬”一樣,“那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盤狁守無語,妖怪無法和詹谷交流,在詹谷身邊的妖怪又不能使用法力,他一個人類,憑什么讓詹谷相信妖怪……

“因為……我是你表弟?”他試探地說,做好了遭到詹谷無情奚落的準備。

詹谷什么也沒說。他只是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盤狁守,看了很久,看得盤狁守渾身不自在,才緩慢地開口:“我相信……你。”

盤狁守微微一愣,他說的不是“相信這件事”,不是相信“這個事實”,而是“我相信——你”。

詹谷看看周圍的狼藉,再看看剛才被蜜蜂搗毀的窗戶,說:“我相信你不會干出這種事,即便有人故意這么干了,你也不會用這種拙劣的借口騙我。”

盤狁守默然,詹谷這個人……還真是挺令人驚訝的。

說到這一片狼藉,盤狁守想起了剛才一直想問卻又沒好意思開口的問題:“你剛才為什么非要踹門進來?”

詹谷很驚訝:“因為我聽到這里面打得熱鬧啊,給你打電話你又不接,敲門又沒人應,防盜門居然還開著,我想著王飛別出什么事了。我問隔壁,隔壁非說這里沒什么聲音,我一著急只好踹門……”

盤狁守心下明白了什么,指指周圍墻上的黃色紙符:“這是從一個天師那兒要來的符咒,只要貼到這里,外人就聽不到里面的聲音,就算是王飛的父母回來,也只能看到一個和他們離開時一模一樣的客廳。”

詹谷說:“什么江湖騙子,一點作用都沒有。”

盤狁守看看大灰狼,大灰狼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早就說過不要相信獨目神鷹那個老王八蛋的兒子!

他微笑了,轉回頭看著詹谷:“你說隔壁硬說沒有聲音,說明那個人是聽不到的,能聽到的人,只有你而已。”

詹谷睜大眼睛,嘴巴微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那么大的能力。純陽體質的詹谷,既然拒絕一切妖魔鬼怪的法力,那就應該連妖怪的兒子所使用的法力也一起拒絕才對,他的確不應該那么相信魏天師……誰讓他把詹谷這茬兒給忘了呢?

盤狁守再看看被他丟到一邊的菜刀:“話說回來,你踹門就算了,何必拿刀?”

“哦,王飛的媽媽說他家的菜刀豁口了,我順路去超市,就幫忙買了一把回來……”

盤狁守:“……”那你為啥要在踹門的時候拿出來嚇唬人啊……

現在細枝末節的事情已經說清楚了,不過還有最重要的問題沒有開始討論呢。

詹谷拿起一個透明的罐頭瓶子,晃了晃,被關在里面的蜜蜂憤怒地哼哼著。

“這個是怎么回事?”他問。

盤狁守無語地看著那個被關在罐頭瓶子里的妖怪,心想著這下子梁子可結大了。本來妖怪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不太看得起人類這個無能的種族,突然被個“普通人類”關到了罐頭瓶子里,又被如此侮辱性地晃來晃去,這會兒恐怕正氣得吐血吧。

那蜜蜂的確已經氣瘋了,腦袋上的兩個須子抖得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折斷一樣,六條腿在透明的罐頭瓶子里大肆揮舞,恨不能沖出瓶子,蜇盤家表兄弟兩下。

盤狁守只知道蜜蜂一定在生氣,卻看不出來它氣到了何種程度,只是看起來比之前要活潑得多,他想著反正氣也氣了,再多氣點也不過就是那么回事……一打眼看到詹谷那根腫得胡蘿卜一樣的手指頭,他拉過來看了看。

……那只手非常慘,除了手指之外,整個手掌也腫脹了起來,不過沒有那根手指那么厲害罷了。他小的時候曾經見詹谷被蜜蜂蜇,那時候的詹谷只不過甩甩手,用水沖沖,紅腫的地方沒一會兒就好了,今天這樣和當時的情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愧是妖怪蜜蜂,比普通的蜜蜂毒性強多了。

他用戴著手套的左手碰了詹谷一下,詹谷稍微一縮。這次是神怒。他脫掉手套,左手放在了詹谷那根胡蘿卜一樣的手指頭上。

其實他的本意是蜜蜂都把這手蜇成這個樣子了,倒霉的詹谷一定很疼,要不是他剛剛沒說清楚,怎么可能會導致這樣的結果……簡單地說就是他感到愧疚,所以想給詹谷稍微減輕點痛苦。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手剛剛碰到詹谷,詹谷那根胡蘿卜一樣的手指頭剎那間就褪去了通紅的顏色,熱燙的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就在這對表兄弟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那根手指的腫脹也慢慢地消了下去,當手指完全恢復正常的時候,整個手掌也不再腫脹,完全恢復了正常的形狀。

詹谷動了動那只手,剛才被蜇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個仿佛被尖扎過的小小凹陷傷痕,傷痕已經愈合,就好像已經經過了一個應該愈合的周期一樣。

“你怎么做到的?”詹谷驚嘆地問,“和妖怪接觸多了,難道你也學會了什么法力?”

當然不可能有那種事……盤狁守瞪著那根手指,就好像在瞪視自己三百年沒有見過的仇敵。

“我不知道……”盤狁守說,“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在他接觸到詹谷的期間,暫時解除詹谷的痛苦。

沙發上的王飛呻吟了一聲,兩人的注意力馬上從那根手指和盤狁守的左手上轉移開。

詹谷走到王飛身邊,拍拍他的頭,問:“你現在怎么樣?”

王飛又呻吟了一聲,在沙發上扭動著身體:“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很累啊,簡直累得像要死掉了一樣……不過比前兩天好太多了。”

的確是好太多了,前兩天的他躺在沙發上就像是死了,現在卻像是身上的力氣正在回來,盡管依然很累,但他已經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難道是那個蜜蜂被關起來的緣故嗎?盤狁守看了那個在罐頭瓶子里嗡嗡暴跳的蜜蜂一眼,也走到王飛身邊,拍了拍他的腿。

他本來是想像一個哥們兒一樣說一些鼓勵的話,但他忘了自己的左手現在并沒有戴上手套,而他伸出去拍王飛的那只手正是左手。

在他碰到王飛的同時,王飛忽然猛地渾身抽搐起來,全身如同遭到了電擊一般瘋狂地抽搐扭動。

詹谷大驚,隨手扯了一片枕巾給他咬住,以防他咬傷舌頭,然后雙手用力壓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沙發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神怒……是神怒!他用神恩碰過詹谷之后,現在落在王飛身上的是神怒!

在王飛開始抽搐的時候,盤狁守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急忙放開了手,但王飛的抽搐并沒有因此停止,他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像被拉緊的弦一樣糾結著、緊縮著,詹谷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壓住他如魚一般瘋狂彈跳的身軀。

詹谷回頭對盤狁守大叫:“怎么回事!剛才不是好了點嗎!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

盤狁守迅速戴上了手套,也去壓王飛的腿,兩個人的力量卻只能把他固定在沙發上讓他不掉下來,對他的抽搐沒有一點辦法。

不一會兒,盤狁守注意到王飛全身都是汗,腿上也密密地滲出汗液,隔著褲子,他按住的小腿部分感覺簡直濕得能滴水。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濕潤,讓他覺得手下的感覺有些不對勁,王飛的腿在抽搐,但王飛的腿上摸起來像是肌肉的部分似乎正在扭動。

——扭動?對,是扭動,簡直就像是什么活物一樣地扭動。

他倏地掀起了王飛的褲腳管,而與此同時,詹谷也扯開了王飛胸口的衣物。

在露出來的,應該是胸口和腿部正常皮膚的位置上,露出的卻是虬須一樣的黑色物體,那種虬須一樣的東西有很多,一節一節的,從王飛的皮膚下面強硬地凸起,扭動,遍布他的全身,他們所感覺到的異常應該就是那個東西。

“這是什么?!”看到那些東西,詹谷失聲叫道,“這些也是妖怪嗎?”

盤狁守當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他回頭看向大灰狼,發現大灰狼不知何時將放在茶幾上那個裝著蜜蜂妖怪的罐頭瓶子弄到了地上,這會兒正用大爪子像踢足球似的把罐頭撥弄過來撥弄過去,如同平時撥弄倒霉的小狐貍一樣。那只蜜蜂在罐頭瓶子里扭動著嗡嗡亂叫,卻對蹂躪它的妖怪毫無辦法。

盤狁守生氣地叫:“大娘!不要玩了!快來幫幫忙!”

大灰狼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下一刻,盤狁守耳邊清晰地響起了大灰狼的聲音:“誰告訴你我在玩的!我在刑訊逼供。”

他一愣,看向詹谷,發現詹谷還在看著自己,并沒有看向大灰狼,而大灰狼的嘴也沒張過,才知道被詹谷壓制住的大灰狼其實是把話傳到了他的腦袋里。

詹谷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盤狁守的回答,看他的時候發現他正看著那邊玩弄蜜蜂的大灰狼。

“你的妖怪怎么不來幫忙?”

“……正在逼供。”盤狁守無奈回答。

詹谷:“啊?”

過了好一會兒,大灰狼好像終于和蜜蜂達成了什么共識,在盤狁守耳邊說道:“可以了,把人放開。”

盤狁守依言對詹谷說了一遍,詹谷將信將疑地放開了手。

在他放開之后,王飛激烈的抽搐果然沒再繼續,而是開始逐漸減弱,最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減弱,最終停止。

盤狁守又拉開王飛的衣服,發現他的抽搐雖然停止了,但身上那些虬須一樣的黑色東西絲毫沒有消失,依然停留在他的身上,凝固在他的皮膚下方,仿佛隨時都會再度活動起來。

大灰狼叼著罐頭踱步到了王飛身邊,在盤狁守腦子里說道:“讓你那表兄到一邊兒去。”

盤狁守如此這般地對詹谷說。

詹谷看了一眼叼著罐頭的大灰狼,臉上的表情明顯地寫著不信任,但他又看向了盤狁守,收回目光時,眼神已經變成了無奈。他后退了幾步。

“再往后退!”大灰狼不耐煩地說,“退到墻那邊去。”

盤狁守對詹谷抱歉地笑了一下:“大娘的意思是,你到墻的那邊去……到里屋去。”

詹谷看看大灰狼,大灰狼對他不高興地齜了齜牙,他轉身去了里屋。

王飛此時的神志已經完全清醒了,詹谷進了里屋之后,他顯得有些緊張,問盤狁守:“小盤,我是怎么了?我身上是什么東西?”

“是蜾蠃。”大灰狼說著,踱步過來。

王飛眼睜睜地看著一只“狗”說著話向自己走來,腦子嗡的一聲,臉都白了。

“狗在說話!”他緊張地對盤狁守說。

“你在做夢。”盤狁守安撫地對他說,轉頭問大灰狼,“什么是蜾蠃?”

大灰狼說:“你聽說過‘螟蛉之子’嗎?”

盤狁守點頭。

“狗在說話……”王飛不死心地說。

盤狁守騙他:“沒有那回事。”

大灰狼說:“《詩經·小雅·小宛》中有句話,‘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意思是有一種叫蜾蠃的蟲,只有雄的,沒有雌的,蜾蠃就把螟蛉銜回窩里,據說它只要對螟蛉反復說‘類我、類我’,螟蛉就會變成蜾蠃。”

盤狁守有些驚嘆,說:“大娘,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博學多才……”

“狗在念詩……”王飛說。

“你聽錯了。”盤狁守說。

大灰狼瞪了盤狁守一眼,他明白它的意思,畢竟它都活了一萬三千年,就算知道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不過他還是有些難以想象——無論是大灰狼以人的形態還是狼的形態,抱一本書看……簡直就是硬安也安不到大灰狼頭上的天方夜譚,于是他只有沉默。

大灰狼繼續道:“當然這種認識是不對的,蜾蠃當然有雌有雄。”它用后腿和尾巴做支撐坐下,兩只爪子抱起罐頭瓶子,用力搖晃里面可憐的蜜蜂,“這一只就是雌的。”

里面的蜜蜂憤怒地狂敲瓶壁:“渾蛋!放我出去!渾蛋!你們這些流氓!……”

大灰狼冷笑:“原來會說話呀。”

“蜜蜂和狗在說話……”王飛喃喃自語。

“是我和詹谷在說話。”盤狁守說著謊話。

蜜蜂尖叫:“壓制的都走了!你都會說話,我憑什么不會說!”

盤狁守說:“別吵了……大娘,你說的這個蜾蠃,和這只蜜蜂有什么關系?”

大灰狼再度晃晃爪中的罐頭:“蜜蜂……這不是蜜蜂,它就是蜾蠃,屬于胡蜂的一種。”

盤狁守也接過罐頭仔細地看,那只蜂果然和普通的蜜蜂不太一樣,長得就好像比較猙獰的樣子。

“那這個蜾蠃,和王飛的病又有什么關系呢?”

大灰狼用爪子威懾性地拍拍罐頭瓶子,說:“有話就說吧,不然等被抓回去,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啦!”

雌蜾蠃一聽“被抓回去”,囂張的氣焰頓時萎靡了下來,沮喪地趴在瓶壁上,六只腳爪互相糾纏扭動。

“我……我叫果洛沐英……”蜾蠃痛苦地說,“我在族里出了點問題……”

胡蜂和蜜蜂不一樣,蜜蜂的所有工蜂都是雌蜂,但沒有生育能力,而胡蜂所有的雌蜂都有生育能力,但是只有最強的那一只才被允許產卵。

他們逮住的這只蜾蠃就是一個不被允許產卵的雌蜂,但是它還是和一只雄蜂交配了,并且產下了卵。它辛辛苦苦地將那些卵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希望至少能熬到春天。幼蟲一旦出世,那族群里的妖怪就沒有辦法了,它們總不能殺了已經出生的幼蟲吧。

它們族群的女王知道后非常震怒,派出大批的下屬追殺它,并且尋找那些未經許可產下的卵。

盤狁守問:“那和王飛又有什么關系?”

那當然和王飛沒有任何關系,但現在有關系了。

果洛沐英耍了點手段,作了個弊,帶著那些卵逃到了人間來。女王的追兵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它身后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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