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最新章節

書友吧

第1章 武林三樓

“呀”的一聲,胡古月的右肩已中了一劍,一道血光拋出!

他人雖矮了些,可斗志卻是極旺,右肩受傷,他立刻槍交左手,一抖一掄,“嗡”的一聲,輪槍已彎曲如弓,暴射而出,急速掃向韓小錚的頸部!

行至半途,胡古月手一壓,槍尖突然變了方向,直指韓小錚的喉間!

韓小錚暗道:“此人倒是兇悍得很!”當下迅速擰腰挫肩,躲過軟槍,順勢以七成功力,疾拍一掌于槍桿!

如今他的七成功力已是極為可怕!連神手那樣的人也只能與他的七成功力抵個平手!

當下便聽得“砰”的一聲,那桿槍如一道驚電般直射而出,“噗”地一直穿墻而過!

胡古月的左手已是鮮血淋漓!可他仍不肯善罷甘休,伸手一撈,便攜起一張椅子,用力掰,便有一根椅腿在手,他就以此為棍,劈頭向韓小錚掃來!

韓小錚笑道:“還打嗎?”

寒劍連揮,便如一片寒霜罩住了那根木棍,木片木屑漫天飛揚!

寒芒乍收!

胡古月手中只有極短的一截木塊了。

胡古月一驚之后,立刻一揚手,將手中木塊以暗器手法擲出!

韓小錚又好氣又好笑,心想此人真是糾纏不清。見木塊飛了過來,立刻飛出一腳,木塊“砰”的一聲撞在胡古月的額頭上,胡古月應聲慘叫,立時滿臉血污!

胡古月見勢不妙,大叫一聲:“打不過你,我便逃!”

他果然轉身就逃,身子一曲一彈,便要向樓下躍去!忽然腳下一緊,韓小錚已一把扯住他的腳踝,用力一拉,“嗵”的一聲,胡古月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自然,韓小錚在抓住他腳踝時,已乘機扣住了他的穴道,否則,胡古月怎么會摔得這么干脆利落?

這一下,磕飛了胡古月的三顆門牙!他臉上的血就更多了。

韓小錚一把提起他,往一張太師椅上一扔,劍尖抵在了他的喉間:“說,你們無涯教的人是不是想得到‘天機神功’的秘笈?”

胡古月喉頭“咕”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污,方含糊不清地道:“‘天機神功’?想啊!”韓小錚聽得這話,心頭一動,卻聽胡古月接著往下說道,“天下有幾個武林中人不想得到‘天機神功’?你難道不想嗎?”

韓小錚不由火起,“啪”的一掌摑在他的臉上,胡古月的臉頓時腫了起來,頭便更大了。

韓小錚冷冷地道:“記著,不準再油腔滑調!”他心中在想:“也許這樣的事像他這樣的人還真不知道呢!”

當下不由又放緩了語氣,道:“你們這一帶是由哪個堂主負責的?”

胡古月忽然笑了:“嘿嘿。”韓小錚劍尖一緊:“快說!”胡古月道:“我若一說,就是在騙你了。”

韓小錚道:“那你不能照實說嗎?”

胡古月道:“無論說是誰負責這一帶,都是在騙你,因為我們無涯教根本不是按地域來劃分的!”

韓小錚一愕,猛然明白過來,的確,木叔叔葉刺生前曾對他說過,無涯教各分堂是按平日生活習性、謀生手段來分的,比如無飄堂就是由江湖中漂泊天涯的浪子組成的。

韓小錚一轉念,便道:“看來你倒是挺老實的,如此說來,你是無猜堂的人了,因為你是以賭博為職業的人!”

胡古月有些驚訝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韓小錚聽他如此一問,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懷中一摸,便摸出一塊似玉非玉的奇形怪狀的令牌來,他臉色一沉,道:“你看看這是什么?”

胡古月一看,臉色倏變:“無飄令!”他的眼中閃過一種極為古怪的神色!

韓小錚只道他見了無涯教堂主之令吃驚,便得意地道:“無涯教的規矩是見牌如見人,你竟然還敢這么大咧咧地坐在這兒?”

胡古月蒼白著臉道:“我……我能動得了嗎?”

韓小錚伸手在他身上一拍,胡古月一骨碌地翻下太師椅,便仆在地上了,極為恭敬地道:“上差有何吩咐,弟子萬死不辭!”

韓小錚沒想到這奇形怪狀之物如此管用,自己殺了他的人,他竟恭身伏下,不由有些感慨,心道:“看來無涯教果真不簡單,看似頗為松散,門下弟子又魚龍混雜,卻也約束得如此尊卑有序!”

他不習慣別人這么伏在地上與他說話,便道:“起來吧,站著說話。”心想:“你本來就矮,再這么一伏下,就有點慘不忍睹了。”

胡古月立即站了起來,垂首立于一旁,一副恭聽教誨的樣子。

韓小錚道:“教中的堂主里,哪幾個近些日子來過這一帶?又有幾個堂主平日喜歡穿白色衣衫?”

胡古月道:“近些日子無戲堂堂主、無驚堂堂主及本堂卜堂主來過這一帶,其中無驚堂花堂主與無戲堂樂堂主都愛著白裝。”

韓小錚本想再問他們是男人還是女人,又覺這樣問便與自己現在手持無飄令的身份全然不符了,于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韓小錚道:“你能設法與樂堂主、花堂主聯系上嗎?”

胡古月掃視了他一眼,有些驚訝的樣子,卻仍是解釋道:“教中本就有聯絡之法的,上差不知嗎?”

韓小錚打了個哈哈,道:“我怕麻煩……也沒什么大事,你將他們這段日子可能在什么地方告訴我吧。”

胡古月道:“二位堂主行蹤不定,我們下邊的人自然不敢妄言,不過在下倒是知道樂堂主與‘凌風樓’樓主畢凌風私交甚厚,也許畢樓主可以幫上差的忙!”

韓小錚聽了“凌風樓”三字,不由吃了一驚,因為“凌風樓”是江湖中名聲最響的三樓之一,江湖中有言:“瘦燕凌風共一醉”,指的就是瘦燕樓、凌風樓、一醉樓三樓。其中凌風樓的樓主畢凌風乃四十年前名滿天下的陳幽州的弟子,已得一代奇俠陳幽州的真傳,武功已臻登峰造極之境!

韓小錚心道:“可千萬別連畢凌風也扯進來了。”

他雖然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對付畢凌風,應該沒有多少問題,但畢凌風在江湖名聲甚好,若是自己與他沖突,恐怕以后便會陷于寸步難行之境。

沉思片刻,他又道:“方才我出手太重了,不過他們幾個行事也太過魯莽,我未及說明來意,他們竟已亮出兵刃,以后可得收斂一些。無涯教雖然弟子眾多,可也不能胡作非為!”

后面這幾句話,可就是連說帶罵了。

胡古月連連應是。

韓小錚自覺收獲不小,至少知道了無涯教此時有三位堂主在這邊,而且其中有二人愛著白衣,他頗為滿意地離開了這家已亂成一團粥的賭坊。

“凌風樓”在白江之畔,這使它的名字更為符實。

韓小錚沒有急著直接找畢凌風,因為他知道畢凌風不同于任達、胡古月之輩,這不僅僅是因為畢凌風的武功比他們高明不少,還有其他更為重要的原因。

韓小錚在“凌風樓”的西側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了下來,他希望能看出點什么東西來。當他在客棧安頓好之后,天色已暗,韓小錚只覺饑腸轆轆,便信步走了出去,準備去什么飯莊填填肚子。

走出一小段路,對面一個孕婦腆著肚子走了過來,看樣子大概已近臨產,走路蹣跚,讓人看了就起憐憫之情,生怕她會有什么閃失,要命的是她手中還捧著一疊碗!

韓小錚見道路狹窄,便向邊上讓了讓,那孕婦沖他感激地一笑,也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護著手中的碗,要從韓小錚身旁擠過!

就在兩人擠過之時,孕婦突然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踉蹌,人便向后倒去,同時手中的碗也捧不穩了,直落下來!

這么大的肚子如果摔倒了,可是危險得很!

韓小錚趕緊一把拉住孕婦,輕輕一帶,便有一股巧勁將孕婦帶起,同時他的右手疾出,快疾絕倫,已將碗悉數接住!

韓小錚這才把碗還給孕婦,道:“大姐可要小心些!”

那女子似乎頗為靦腆,只是感激地笑了笑,想要施禮,但因為有身孕也不好彎腰,只好作罷,當下便捧著那疊碗走開了。

才走出幾步,韓小錚霍然回頭,此時,他的臉色已變冷了,他沉聲道:“請留步!”

孕婦緩緩地轉過身來,滿臉的驚訝之色,似乎在問:“是在叫我嗎?”

韓小錚慢慢地走近她,緩緩地道:“把東西還給我!”

孕婦的驚訝之色更甚了!卻仍是未開口說話,或許,她是一個啞巴?

韓小錚冷冷地道:“你不敢說話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女人!當然,更不是孕婦!”

孕婦的臉色變了變,終于開口了:“好眼力!”果然是男子的粗獷聲音!

韓小錚一攤手:“把拿去的東西還我,我可以放過你,因為這種小把戲我五歲時就玩過。”

那人強笑道:“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混口飯吃的。”當下,他便在懷中掏了一陣,竟掏出韓小錚的那塊無飄令!

他上前幾步,將無飄令遞上,韓小錚伸手便去接,就在兩手即將相接的那一剎那,“孕婦”突然一翻手,指縫間已有亮光一閃,他的手迅速向韓小錚的手抓去!

好快的動作!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韓小錚速度更快!就在對方剛一動作,韓小錚已以驚人之速反腕疾抓,扣向對方脈門!

在對方的手即將抓住韓小錚的手時,韓小錚已先得了手,扣住了對方的脈門!

那人只覺全身一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

“孕婦”的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眼中有了極度的恐懼!

韓小錚從他的手中取出無飄令,掂了掂,道:“其實你從對面走過來時,我已看穿你的伎倆了,我之所以沒有揭穿,是想看一看你到底要玩什么花樣。看來你的動作倒是頗為利索。可你忘了有誰家的大肚子媳婦會捧著一疊碗滿街跑?你的戲演得太過火了!”

頓了一頓,韓小錚又道:“若你是取走點銀兩,我也不與你計較,便像你方才所說,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可你不該不拿銀兩,卻拿這玩意兒!”

他的臉色一沉,繼續道:“是胡古月讓你來的嗎?”

那人蒼白著臉,就是不說話。

韓小錚突然揮出一拳!只聽得響起一聲極為痛苦的慘叫,那人如蝦米般彎了下去,大顆大顆的汗如黃豆般從他的額頭滲出!

韓小錚一拳幾乎將他的五臟六腑搗碎了!

韓小錚冷冷地道:“我只是要你點個頭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如果你再咬牙不開口,我就把你的牙全打下來!其實,你不說,我也可以斷定是那個矮鬼做的事了,說不說!”

沒有吭聲!

韓小錚心頭火氣,正要再揮一拳,卻見此人已如泡開了的面條,軟軟地滑倒在地。

韓小錚只好甩開他,氣哼哼地道:“怎么這么經不起打?”轉身繼續向前走。

待他轉過一個墻角,便見躺在地上的人突然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得意地笑了笑,“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飛身而跑!

韓小錚還沒有來得及找胡古月,胡古月反倒先找上門來了。韓小錚見到胡古月時,他自己正在吃著一碗面條。

胡古月徑直向這面館而來!

韓小錚止住了筷子,靜靜地看著胡古月。

胡古月在韓小錚面前站定了,道:“你倒是輕松自在得很!”

韓小錚心中暗自驚訝,怎么一轉眼他便換了口氣了?

很快他便發現此時已有好幾個人同時從幾個方向朝這邊攏來,隱然已有合圍之勢!韓小錚發現其中走得最慢的那位中年儒士最為危險!

中年儒士模樣頗為俊朗,他不緊不慢地向韓小錚而來,身上也未見兵器,但他的身上卻有一種無形的殺氣在彌漫開來,將他身子四周好大一塊范圍全籠罩了!

韓小錚心道:“硬點子來了!”口中卻道:“你找我是要替我去尋三位堂主嗎?”

胡古月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真信了你的話,把那塊破玩意兒當回事了嗎?那樣的假冒貨,我可以做出一大堆來!自我‘無涯教’立足江湖以來,從來沒有人敢以我教之堂主名義行欺詐之事!你小子膽子倒是大得很!”

韓小錚不動聲色地道:“你是否打算搶了我的無飄令之后,再謀害于我?那時,你既可以替你的屬下報了仇,又不會招來以下犯上的罪名,因為我身上已沒有無飄令了。”

胡古月仰天長笑,笑聲停了方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招謠撞騙!把真正的無飄令給他看一看!”

一側閃出一個人來,赫然是假扮孕婦之人!雖然此時他已沒有了那一身行頭,但韓小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孕婦”望著韓小錚得意地笑了笑,手一揚,赫然也有一只無飄令在手!

韓小錚一愣,猛地醒悟過來,一定是對方使了掉包計!“孕婦”偷走無飄令之后,迅速以假的換了,待韓小錚向他逼還時,他便乘機將假的給了韓小錚!

這塊無飄令是葉刺交給韓小錚的,韓小錚自然對它倍加珍惜,如今見無飄令竟被對方借了個小計便奪了去,不由又驚又怒,心中已決心定要將這可惡的“孕婦”除去!

胡古月轉過身去,對已走至身邊的中年儒士道:“稟報堂主得知,此人便是屬下所言以假無飄令欺世盜名之人!”

韓小錚這才明白中年儒士原來竟是“無涯教”的堂主!

其實韓小錚并不想冒充什么人,他只是不想經歷太多打殺,便想以無飄令阻擋胡古月這幫人,誰知竟一不小心中了他們的圈套!這一下可把韓小錚的好勝心引逗起來了!

他把眼前的碗向前一推,緩緩地道:“今天我要代無飄堂堂主教訓教訓你們這些人!”

這句話倒是有些道理,因為他是葉刺傳的武功,而葉刺又曾是無飄堂的堂主。

中年儒士聞言,趕忙上前一步,揖手道:“朋友與葉堂主如何稱呼?”

其實此時無涯教定是早已另選了堂主,此人如此稱呼葉刺,自然是顯示他對葉刺的尊重,韓小錚見他說得客氣,對木叔叔又以禮相加,不由心生好感,便道:“我稱他為叔叔,這倒是事實,卻不知為何閣下會有此一問?”

中年儒士道:“據我手下的人說你會‘少留劍法’,想必與葉堂主有些淵源,故有此問。既然朋友稱葉堂主為叔叔,那么理當對他尊而重之才對,為何曾假以他的名義胡亂殺人?”

韓小錚道:“我沒有假借他的名義!”

中年儒士說話不慍不火,卻自有一種威儀:“但你手持偽造的無飄令卻是事實!”

韓小錚聽他提起此事,無明之火頓起,便冷哼道:“你手下人做的勾當你自己明白,我韓某栽了便栽了,不過要讓我低頭卻是妄想!”

中年儒士淡淡地笑道:“我又何嘗有要壓你一頭之意?只是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之事,如果任憑朋友無故殺了我們的人后,一走了之,那么我們也別在江湖中立足了!”

韓小錚狂傲地道:“殺都殺了,還啰嗦個什么?若要我償命,只管來取便是!”

中年儒士嘆道:“就算葉堂主在此,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口氣!”

韓小錚冷哼一聲,再不言語!

胡古月大概急于找回白天的顏面,加上覺得有堂主在后面站著便不會有什么危險,當下大吼一聲,抽出了一把大刀,縱橫疾揮!

韓小錚笑道:“槍被打飛了,又找了一把劈柴刀!我再把它打飛,看你還能找出什么來!”

胡古月一刀緊似一刀地砍,韓小錚卻仍有意與他調侃,顯然是游刃有余。胡古月心中也明白這一點,但箭已在弦,不得不發。當下便鐵青著一張臉,使出渾身解數,把一把刀使得鬼哭神號,卻仍是傷不了韓小錚分毫!胡古月的汗又不爭氣地出來了。

此時,面館里的掌柜伙計,還有食客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韓小錚的身軀如一條魚般在刀光中游動穿梭!大刀砍不中韓小錚,卻將面館中的物什砍翻了不少!遠處的掌柜從一處墻角探出頭來,顯然天黑了他看不清這邊的情景,但從那乒乒乓乓的聲音中也能聽出里邊的慘狀,不由帶著哭腔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跳白江啦!”

便在他大叫之時,又是“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一個大缸破了!

掌柜的一聽,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喊也喊不出來!

只聽得韓小錚大聲道:“你這人好生無理,怎么盡拿人家的物什出氣?”

然后,便聽得“撲通”“哎喲”之聲響起,原來竟是胡古月已被韓小錚一把抄起,扔了出來!飛在空中時,胡古月心里不由嘀咕:“奇怪,我的刀砍得那么急,怎么他一把就抓住我了?”

中年儒士沉聲道:“好身手,無怪乎敢到處撒野!”

韓小錚道:“我如此做只不過想向你們要一個人。”

中年儒士道:“無涯教內什么樣的人都有,卻一定沒有你所要的人!”

韓小錚道:“我還未說要的是什么人,你為何就先斷定沒有?”

中年儒士道:“因為無涯教沒有讓別人要挾的習慣!”

韓小錚冷哼道:“我將要讓你們破例一次!如果不交出阿蕓,我便踏平無涯教!”

中年儒士仰天長笑:“莫說我們根本沒見過什么阿蕓,即使她真的在我們手中,就憑閣下這口氣,也休想找回!”

韓小錚的聲音冷得像塊冰:“你會后悔說出這樣話的!誰敢動阿蕓一根頭發,我便打爆他的頭!”

中年儒士冷笑道:“閣下想找碴兒也得找個合適點的理由,竟胡亂編排出一個什么阿蕓來,恐怕太過露骨了吧?”

韓小錚冷冷地道:“亮出你的兵器吧!否則你就沒有機會了!”

中年儒士淡淡地道:“多謝好意,只是我這一輩子從未有過兵器,你只管出手!”

韓小錚一愕便道:“既然如此,我若用了兵器,倒不能讓你輸個心服口服。”他看了看身側,找到一個磨面用的磨,便“鏘”地揚劍出鞘,運勁直刺,只聽得一聲輕響,劍身竟有四成沒入了石磨當中。

中年儒士的臉色不由一變。

韓小錚道:“現在我手中也沒有兵器,彼此就公平了。”

中年儒士見韓小錚亮了這一手,知道他不是好打發的人,當下立即屏息靜氣,小心應付!

兩人直面相對,默默而立。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他們身上漫延開來,彌漫于夜空之中,無須看見已可感覺得到,那是一種無形的卻可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東西。

四周站著的無涯教教眾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幾步,因為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壓迫著他們,使他們難于呼吸視聽,他們的手心都有了汗,身上也是涼意陣陣!

空氣似乎也因此而凝形了,觸手可摸!

中年儒士的姿勢極為優雅,他的全身每一個部分都已放松,這樣他在出手的一瞬間,才會有更好的爆發力,同時也不會因為過于緊張而使自己的動作變形。

韓小錚的瞳孔慢慢地收縮,收縮如錐尖!他發現中年儒士是他遇到的所有對手中最可怕的一個,雖然他還沒有出手,但他這種冷靜卻已是遠在常人之上!

冷靜,往往便蘊藏著殺機!

韓小錚甚至有些后悔不該承諾放棄使用兵器。對方從來就不用兵器,那么他定是有極厲害的手上功夫。而韓小錚一向是以劍為制敵之兵器,如今棄劍不用,武功自然要打折扣,成了以己之短,克敵之長了。

此時,韓小錚的眼中只有中年儒士一人了。一片肅殺,隱于這種默立的對峙之中,也許一方一個極小的動作,便要引來一場空前之搏殺!

韓小錚的腳尖動了動,輕輕地踏進了一步!

中年儒士沒有動,只是他的眉頭跳了跳。

韓小錚又緩緩踏進了一步,他的動作慢得有些滑稽,似乎怕這么一腳踏下去,會踩壞了什么似的,那么小心翼翼。

眾人卻沒有感到好笑,相反,他們的心已隨著韓小錚這樣一步一步地踏進而提得越來越高,似乎被一根細細的線懸在那兒,說不定什么時候,細線便“嘣”的一聲斷了!

兩人的距離在逐步地接近,中年儒士卻仍是一動不動!

不,他動了,動的是他本是很隨意很灑脫地拂于肩上的頭發,他的頭發突然無風自動,似乎有很大的風在吹拂著,卷揚飛舞著!

韓小錚終于站住了,他的衣衫無風自鼓,衣袂在獵獵飛揚,霍霍有聲!

倏地,中年儒士真的動了!他的速度快如閃電!未見他身子有任何彎曲移動,便已平平飛出,似乎是御風而行!

他的右手呈一種奇怪的手勢,狠狠地切向韓小錚的咽喉!

同時,他借著擰身之勁,已在間不容發的一瞬間,踢出十七腳,每一腳攻出的井然不同,而攻向的目標卻是完全相同,都是韓小錚的腹部。

每一腿,都是力逾千斤!

韓小錚眼中精光暴閃!他的右肩疾然一沉,便讓過中年儒士的右手,同時雙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下格擋了十幾次!每一次,他的拳面都是直指中年儒士腳上的“交信”穴!

中年儒士已走空的右手一沉肘回腕,再次反切過來,掌風凌厲異常!

韓小錚此時恰好封住中年儒士的最后一腿,他感覺到來自后腦的殺氣,立即如同一個風車般側翻開來,然后在頭下腳上之時,雙手用力一撐,便已飛身而起,雙腳迅速將中年儒士的右手絞住,同時身子如陀螺般急旋開來。

中年儒士單足點地,也跟著旋轉起來,以化去韓小錚的力量,防止右手被絞斷!

但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被動了!

韓小錚突然聽得一聲輕響,然后便感到右腳小腿處一陣巨痛,不由大叫一聲,棄了中年儒士的右手,飄然而落,同時雙掌齊揚,便有掌風呼嘯而出。

他如此做只為防止中年儒士乘機會大肆進攻,要以內家真力逼得他不得運功抗衡!

果然,中年儒士見韓小錚的掌風聲勢駭人,不敢怠慢,急忙揮出一掌,同時身形一側,偏讓開來!

“轟”的一聲,兩股掌風相接,立即震得面館中的碗碟筷如同活了般飛了起來,碎于一地!

韓小錚借此機會迅速查看了自己的右腿!不看還好,一看心頭頓怒,只見自己的右小腿已是被什么利器劃出長長的一段血槽,鮮血不斷涌出!

他不由大叫一聲:“好卑鄙!你不是說從不帶兵器嗎?”憤怒之下,他已彈身直撲,身未至,已有一股罡烈無匹之內家真力已從他的掌心狂吐而出!

一時面館里如同刮起了一陣飆風!

中年儒士暗暗心驚,不敢硬接,雙足一點,便如一只風箏般飛了起來,沖天而起時他的右手在前,一掌揮出,面館的屋頂便多出一個大窟窿,他的身體便從這個窟窿中飛了出去!

韓小錚的掌風落空,“轟”的一聲擊于一張八仙桌上,桌子立即被擊得粉碎!

一個無涯教中人慘叫一聲,原來他被兩人惡斗吸引住了,碎木四射之時他兀自未覺,目光已追隨他們的堂主一起到屋頂上去了,碎木中便有一塊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肩上!

韓小錚一聲清嘯,也隨之沖天而起!

這下他便吃了虧,中年儒士早已算準韓小錚吃了虧之后,一定急于找自己死拼,所以他先掠身而上時,已料定韓小錚會跟著上來,當即凌空一個斗折,翻身而下,借著凌空下撲之勢,看準沖天而起的韓小錚,疾然揮出一記掌風!

這一次,他是指望一擊奏效,所以幾乎將他所有的力量全用上了!

韓小錚正要從同一個洞口掠身而上時,便感覺到來自上空的危險,心中不由暗罵一聲:“好陰毒!”

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氣運丹田,氣由意走,涌至掌心吐出!

竟是“天機神功”中的第二乘功力“人面佛心”!

“砰”的一聲,整個面館的屋頂已在兩記掌風相撞之下,蕩然無存!

中年儒士被韓小錚以曠世絕學“天機神功”發出的功力猛然一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飛起,足足有五六丈高!他只覺胸口一悶,一股逆血直涌而上,他極力強忍,終是忍耐不住,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而韓小錚受對方自上而下的伏擊之后,也覺壓力極大,身子便如秤砣般直墜下來,落地之前,他強提一口氣,劍鞘疾然點地,身軀便以劍鞘為中心,如風車般飛速轉動起來!

一直轉了十幾圈,方好不容易卸去那股洶涌之勁道!韓小錚不由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倏地,他突然發現有一無涯教的人手揮一根玄鐵棍,正用力向韓小錚沒于石磨中的劍掃去,如被掃中,劍身豈有不折之理?

韓小錚心中暗罵一聲,一揚手,手中劍鞘便如出水烏龍般直射那人后背!

因為劍鞘中間是空的,所以飛行之時聲音格外尖銳,立即驚動了那人。

他自是再也顧不上揮擊韓小錚的劍,立即向后疾掃一棍!誰知卻沒有響起他想象中的金鐵交鳴之聲!

一驚之下,忽覺一股勁風掃來,他想避,卻是遲了一步。“咔嚓”一聲,下巴便碎了!

原來韓小錚擲出劍鞘之后,身子同時也飛掠而出,此時他的功力已是驚世駭俗,所以竟能后發而先至,在劍鞘將要觸及對方之前,便伸手抓住,所以對方的鐵棍走了個空!

而韓小錚借對方措手不及之際,飛出一腳,正中了對方下巴!

韓小錚心道:“既然你可以用兵器,那么我也就不必客氣了。”

拔劍在手之際,中年儒士正好飄落,他的臉色已有些蒼白,但身手卻仍是快捷敏銳!韓小錚乘他立足未穩,一招快似一招,緊緊相逼!

中年儒士一退再退!

韓小錚暗暗奇怪,他不明白為何在這種形勢下,中年儒士竟還未拔出兵器!韓小錚因為腿上受了傷,所以斷定中年儒士一定身懷兵器,有好幾次韓小錚已可擊傷中年儒士了,但他卻總是放棄,因為他要等對方亮出兵器!

二人斗轉星移般在這家已破爛不堪的面館中打了二百多招!

韓小錚的右腿因為失血過多,已開始有些麻木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可對方卻總是赤手與他相拼!

韓小錚一橫心,劍芒頓時大熾!在淡淡的月色下似乎有一團光暈在躍動!

中年儒士神色一變,突然右掌一挫,以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向韓小錚的前胸駢指戳來!

此時韓小錚若是立即橫劍一封,當然可以守住,但韓小錚已迅速判斷出對方的手臂全部伸直時,與他的前胸仍是有五寸長的距離!

也就是說中年儒士此招無論如何也傷不著他!

所以,他未去顧及防守,而掄起一朵劍花,暴扎中年儒士右肋!

便在此時,已有大出韓小錚意料之事發生了!

當中年儒士的指尖在即將伸至它所能及的最遠距離時,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從中年儒士的指尖突然彈出一道光亮之物!

竟是五六寸長的指甲!原來他一直蓄著指甲,平日細細修剪打磨,百般呵護,整整留了二十多年!平日他都將它曲卷著,外人自是不知。

中指、食指各一枚,與一把短劍無異!如被刺中,定是見血見肉!

韓小錚這才明白自己腿上的傷并非由兵器劃出的,眼下情形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只要遲上半瞬,中年儒士的“指劍”便可將他的胸前插出一個洞!

他的身體內突然響起一陣骨骼的脆響聲,然后他以一種絕對不優美卻又絕對快捷的速度向后飄掠而出!

“嗖”的一聲,“指劍”在他的胸前劃過,劃開了他的衣襟,并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條淺淺的血槽!

好險!

中年儒士沒有想到如此突然之奇襲,竟也被韓小錚避過,不由又驚又怒,一擊不中,“指劍”已連環而出!

“指劍”雖然不如一般的劍那么鋒利尖韌,而且又比較短,但它卻有一般劍無法能及的優勢,那便是它的靈巧機動!

它的每一種變化,都只要由手指的彎曲彈伸等動作來完成,顯然,這極為迅速及時,心念一動,幾乎立即可以帶動手指的運動,那么“指劍”的某個動作便完成了。

中年儒士在這兩柄“指劍”上苦練了二十多年,自然已是爐火純青,輕易不會使用,因為一般人根本不須他出“指劍”便可以料理了,至于雙劍并出,更是稀罕之事!

韓小錚一時不適應如此古怪的招式,不敢貿然反擊,便由得“指劍”飛揮盤旋,咄咄逼人。

十幾招過去之后,韓小錚一聲清嘯,一條炫目之劍光從韓小錚手中揮出!

“指劍”立即被削去一截。

中年儒士一聲大吼,顯得極為憤怒!似乎被韓小錚削去的不是指甲,而是手指!

其實無論是誰,當一件陪伴他二十幾年的東西突然被人毀去,他都會有極為強烈的反應的,無論這件東西多么微不足道,多么不起眼:一張紙,一把扇,一縷青絲……

中年儒士也不例外。食指的指甲突然短去大半后,他的心便是一種巨大的疼!任何外人都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心情,那是一種近乎絕望般的憤怒!

這種憤怒使得他的招式開始變得瘋狂而凌厲!幾乎招招都是可以立判生死的殺著!

殺氣大熾!

殺氣大熾對雙方來說,都意味著危險增多,意味著死亡的機會增多!

“嗖”的一聲,是長劍飲血之聲!

然后便見中年儒士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飄飛而出!他的胸前迸放出了一朵血花!

韓小錚如揮之不去的影子般隨之而上!

在中年儒士砰然落地時,還未及起身,韓小錚的劍已抵于他的咽喉處!眾人神色大變。

韓小錚從懷中掏出了那塊沾有鮮血的白布,冷冷地道:“這東西你認識嗎?”

中年儒士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他的屬下立即將韓小錚圍在中間,但這個圈子卻又不敢縮小。并非因為他們畏懼韓小錚的武功,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再多踏進一步,韓小錚立即可以要了他們主人的性命!

韓小錚的臉色與中年儒士一樣的蒼白!他的臉上有殘酷的冷笑:“我知道你不會說。我現在不殺你,只不過因為你的武功還不夠高,還沒能力從神手那兒挾制一個人出來并在我面前逃走!”

中年儒士一臉的驚訝!他忽然開口道:“我現在才……才明白我……我們進行的是……是傻瓜與傻瓜的搏殺。”

不等韓小錚開口,他又接著往下說道:“你……你當然不會承認這……這一點,因為你贏了。”說每一個字對他來說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他還是說了這么多,幾乎每說一句,都有熱血從他的口中涌出!

他的臉上呈現有淡淡的譏諷的笑意,不知他在笑韓小錚還是笑自己。

韓小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但這種眼神很快便如流星般消失于黑暗中了。

他的聲音依舊很冷:“即使此事不是你做的,但必是你們無涯教的人所做,因此身為堂主的你也必須為此付出一點代價!”

一道寒芒閃出,中年儒士剩下的那一只“指劍”立即也斷了!

中年儒士的臉色更為蒼白!蒼白得就如一張毫無生命的紙!

韓小錚霍然轉身,一語不發地向前走去!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的前面乃至四周全是寒刃閃閃!

四個人影從不同的方向向韓小錚疾撲而至!

他們的身子尚未落地,便已又向四個不同的方向飛了出去!不同的是,此時他們已是身受重創之人!

韓小錚沒有殺他們,只不過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殺了一個人,對方只是少了一個人,重傷一人,對方卻至少要少去兩個人的戰斗力,因為此時必然會有另外一個人去救護重傷了的人。

韓小錚并不是嗜殺之人,所以他選擇了這樣的方法。

鮮血有時并不能阻止別人的憤怒,甚至常常會使憤怒的火焰越燒越旺!

又有幾條悍猛的人影向韓小錚襲來,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打法!韓小錚不由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對他們的堂主竟是如此忠心耿耿。

也正因為這一點,韓小錚再次手下留情了,又有幾個重傷之人飛了出去!

中年儒士以嘶啞的聲音喝止了他那不要命的手下!他雖然已是重傷不支,但聲音中卻仍有一種無形的威嚴,幾個人果然應聲止步了。

中年儒士喘息著向韓小錚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如此看……看來,閣下并非惡人,恐怕真是我們之間誤……誤會了……”

他說的極為誠懇,韓小錚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軟,但他終是一言不發,緩緩地走開了。

韓小錚走后,中年儒士若有所思地看著韓小錚遠去的那個方向。

剩下的幾個教眾急忙替他們的堂主及兄弟包扎傷口。因為全是劍傷,所以包扎起來并不困難,只要療傷得當,他們全無生命之憂。

驀地,黑暗處響起了一個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仿佛這是來自地獄中的聲音:“不必包扎了,因為你們全得死!”

聲音方落,便有八個黑色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飄了出來,每個人手中執有一把薄薄的劍!

無涯教中能戰斗之人全向自己的兵器抓去!而重傷之人亦緊握自己的兵器!

但這一切已于事無補了!他們都只是普通教眾,而中年儒士卻連動一動都有些困難了!

劍光飛掠!熱血四濺!

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已不見了,似乎它不忍看這血腥的一幕!

十七個活人轉眼只剩下一個活人了!

這唯一的一個活人便是矮胖矮胖的胡古月!

胡古月顯然被這種極為干脆利索的殺人手法嚇住了,他那大大的頭顱似乎在這種驚嚇之中也小了一些!

胡古月臉上有討好的笑容:“卜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死的!”

卜說!就是中年儒士。

那個如同地獄中升起的聲音冷冷地道:“你也配稱呼他的名字?”

胡古月臉色變了變,卻仍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小的不配!”

“其實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很多,任達是不是不明不白死的?”

胡古月賠笑道:“他死得有些價值。”

“不管是誰,死了都會有點用處的,你也一樣!”

胡古月的臉中閃過了一種驚恐之色:“你老人家說笑了。”

聲音仍是那么冰冷:“你看我的樣子像在說笑嗎?你以為你還能活下去嗎?”

胡古月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種死亡般的灰色!倏地,他驚訝地望著對方的身后:“咦,怎么他又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他一縱身,反向后掠而去!這一掠,是以他全部的內功修為去完成的,速度倒是極快!

他想對方聽到這句話后,一定會以為是韓小錚折回來了。

可惜對方沒有,他冷笑地看著胡古月如驚弓之鳥般反身掠去!他的神情,便如同看到一只已被縛住了雙足,卻還渾然不知想掙脫而飛的鳥一樣。

胡古月憋著一口氣幾個縱落,已在十幾丈之外!這已是他生平將輕功發揮得最好的一次了。

當他就要從一個拐角處消失時,卻聽見拐角處已響起那個魔鬼般的聲音:“你還想走嗎?”

胡古月一下子便癱在地上,似乎他全身的筋骨在那一瞬間已全部被抽去了。

他所癱坐的地方是一個積滿了臭水的坑,坑里沉浮著黑糊糊之物。但這對胡古月來說,已沒有什么影響了。

沒有哪個將死之人,會去顧及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的。

冷冷的聲音又道:“我之所以沒有立即殺了你,只不過因為需要你跑出一段距離后再死!”

胡古月說不出話來,對死亡的恐懼便如一雙大手緊緊卡住他的脖子一般使他發不出一個字來!

冷冷一笑,寒光飛出,胡古月的恐懼戛然而止。

他的喉間多了一個血洞!身軀便如伐倒的朽木般向后倒去,他的身軀將地上的污水擊得四濺!

再紅的血,與污水混在一起就無法分辨出來,就好像再恐怖的計劃,在黑暗中完成,就極難分明一樣!

這些如幽靈般從黑暗中閃現的人在殺了所有的人之后,又如幽靈一般消失于黑暗中!

離開卜說之后,韓小錚心中竟不由自主有了一種迷茫,他不知道以這種方法找下去,能不能找到阿蕓。

當然,迷茫只是在那短短的瞬間。韓小錚覺得自己想要做什么,有了目標,迷茫注定只能是短暫的!

好好地睡一覺,然后再作打算——這便是韓小錚此刻的想法,但他不知道有時候麻煩上身,連這樣一個小小的打算也是難以實現的。

韓小錚回到客棧,胡亂地擦洗了幾把,包扎了腿傷,便躺了下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到了三更時分,他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畢畢剝剝”的,像是豆子放在日頭下被曬爆了的聲音。

這么黑的夜里,當然不會有人曬豆子。

那么,會是什么聲音呢?

韓小錚睜開了眼睛,鼻子一聳,便大聲咳嗽起來!

屋子有濃濃的煙!

韓小錚一躍而起!他已明白方才聽到的聲音是燒著木材的聲音!

“失火了!”韓小錚大叫一聲!

叫完之后,他便沖向房門,用力一拉,卻沒拉開!韓小錚急忙去摸后面的門閂,不料一摸才知門并未閂上!

是外面鎖上了嗎?韓小錚心中一動!

這種木門自然是困不住韓小錚的,韓小錚飛起一腳,門立時應聲而碎!

韓小錚并不擔心自己在這種火炙中會有什么危險,他迅速回房穿衣物又拿上劍,才從破門處一穿而出,飛身掠下!

落于后院中,韓小錚發現這幢木樓已是烈焰熊熊,濃煙滾滾了!

奇怪的是客棧的伙計與掌柜全都站在后院里,他們既不喊也不叫,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大火!他們手里也沒有拿著救火的家伙!

只有一個小伙計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看得出里邊是貴重之物。

他們為什么不救火?為什么保持沉默?

韓小錚大叫道:“你們為何不救火?”

一直沉默著的掌柜看著他,平靜地道:“為什么我要救火?這火本來就是我點的!”

韓小錚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想不到這火會是掌柜自己點的!

呆了半晌,他才驚訝地道:“這……這卻為何?”

掌柜道:“因為我要燒死一個人!”

“誰?”韓小錚當然不得不問,不過他心中卻已隱隱猜到了什么。

掌柜平靜地道:“你!”

韓小錚心中猜的就是自己,可從掌柜的口中說出來了,仍不由他不吃一驚!

“為什么要燒死我?”無論是誰在知道別人要燒死自己,都會好奇的,韓小錚也一樣。

掌柜的聲音突然不再平靜,而簡直可以用激憤來形容:“我要燒死你,是因為我殺不了你,又來不及去找能毒死你的毒藥,想設個良計害死你可我又想不出來!所以我不得不燒死你!”

這能算理由嗎?

韓小錚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不明白一個自己在以前從未見過的客棧掌柜,為何會對他懷有這么大的仇恨!

不明白,就要問!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好,好,你過來,我告訴你為什么!”掌柜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扭曲。

韓小錚聽見自己的背后在響著烈火的吞吐之聲,他真想提醒這個掌柜先把火滅了再來回答他的問題,不過事實上他沒有這么做,而是向掌柜走去。

掌柜的死死瞪著韓小錚,他對燃燒著的客棧不屑一顧,韓小錚發現他的眼中有殺氣!

不過,這種殺氣太明顯了,所以它一點也不危險。

真正危險的殺氣,是隱藏得極深極深的,深得幾乎不像殺氣。

韓小錚在掌柜的身邊站定。

掌柜的歪曲著臉道:“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韓小錚真的把頭探了過去。

掌柜本是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用力揮出!他的手中有一把菜刀,菜刀劃出一道光弧,便切向韓小錚的腦袋!

刀很快,但是這種快只是在廚房中練出來的那種快,用來殺人則是太慢了。

韓小錚的右手一伸,便夾住了那把菜刀,用兩只手指,韓小錚已在掌柜出手的那一瞬間判斷出他根本不會武功!

掌柜的用力向后拉他的刀,拉出了一身汗來!

韓小錚嘆了一口氣,手一捻,“嘣”的一聲,已將菜刀的一塊刀口掰下來了。

掌柜的“噔噔噔”向后連退了十幾步,終于還是一屁股坐下了。

他突然大叫起來:“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韓小錚皺了皺眉,道:“我為什么要殺你?”

掌柜的大叫:“你不殺我,我便還要設法殺了你,誰殺了我的堂主,我便與他沒完!”

堂主?像他這樣的人也有堂主?韓小錚幾乎笑出聲來。

韓小錚冷冷地道:“我是殺過人,但我從來沒有殺過任何堂主!”

掌柜的冷笑道:“做過的事卻不敢承認,算什么好漢?這不是把拉出的屎又給吃了嗎?”

韓小錚聽他罵得難聽,不由有些慍怒,但一想他是不會武功之人,不惜拼著一命向自己出手,一定有什么隱情,當下便忍住怒火,沉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了你的堂主,能帶我去看一看嗎?”

“呸!我會信你的話嗎?誰知道你又會打什么惡毒主意?昨天做下的事情,難道過了一夜就什么都忘了嗎?有種的你就殺了我!現在不殺,你就沒機會了,待會兒我們兄弟趕來,便只有我們殺你的份了!”

“昨夜?”韓小錚不由有些吃驚,他道,“難道他竟死了?”

“放你娘的屁,一劍穿心能不死嗎?你又何必惺惺作態?”掌柜的高聲喝罵著。

韓小錚心不由一沉。

正在此時,聽得近處有人大叫:“老賈!殺堂主的小子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大聲應道:“在這兒!”

“這小子竟然還不跑?真是狗膽包天!”怒吼聲中,已有十幾個人從客棧院門外涌了進來!為首之人高大得如同一尊鐵塔,手中握著一柄九環大刀,刀身又厚又長!

“鐵塔”一進門來,便大吼一聲:“那人在哪兒?待我一刀將他劈成兩半!”

掌柜的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韓小錚大叫:“就是他!快殺了他替堂主報仇!”

韓小錚冷冷笑著,心中卻斷定自己不知不覺中已陷入了一個圈套中。

“鐵塔”哇哇大叫,揮舞著大刀向韓小錚飛撲而來!他樣子倒是頗為兇猛,但韓小錚一眼便看出了這人也沒多少斤兩!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待“鐵塔”的刀就要砍中他的腦袋時,他的身形突然一變。

然后便聽得“撲通”一聲,“鐵塔”已倒在地上了,無論如何掙扎,卻是爬不起來,氣得他哇哇大叫!

與“鐵塔”同來的人紛紛拔出兵器,兇神惡煞地向韓小錚圍了上來!可是他們比“鐵塔”還要不濟,韓小錚舉手投足之間,便把十幾個人都放倒在地!

這伙人武功不濟,嘴角功夫卻是一流,躺在地上了仍是破口大罵,罵著千奇百怪的話語,層出不窮,有直爽粗俗的,有尖酸刻薄的……

韓小錚心道:“對于這樣的人殺又不能殺,打又不夠打,真是令人頭痛。”當下出指如電,轉眼間便點遍了所有人的啞穴!

眾人穴道被制,只能躺在地上與他怒目而視了!

韓小錚朗聲道:“在下與你們堂主的確交過手,但并沒有殺他,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但事實便是如此!”

說完,他便再也沒有多看這伙人一眼,飛掠而走。

韓小錚離開這家客棧之后,在路上遇過不少手執兵器的,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一人獨行,個個行色匆匆,紛紛向那家客棧趕去!

這些人中大部分看上去武功頗為平凡,但也有幾個出類拔萃者。

走了四五里路,韓小錚所遇到不下百人,顯然其他幾個方向大概也是如此情形!

韓小錚不由暗忖如果此時尚未離開那家客棧,恐怕就難以脫身了,這幾百人即使武功都遠在自己之下,可也夠應付的,何況看情形,這還是老鼠拖棒槌,大頭在后面呢!只要他韓小錚被困住了,時間拖得越久,麻煩就越大!

韓小錚暗暗驚詫于“無涯教”機構之龐大了!

韓小錚當然不會就如此逃遁而走,因為他知道什么地方風浪越大,就越能暴露東西來。就如江河中的魚類一般,它們總是喜歡在有急旋的旋渦處覓食,因為那兒有大量的被水流卷起的食物!

沒想到這種決定使韓小錚好幾次走至了死亡的邊緣!

無論他在什么地方,似乎都會有人盯梢,悄無聲息地接近他。

一開始韓小錚以為這僅僅是自己的錯覺,但很快這種想法便被事實否定了。

他沒有再住客棧,因為他不愿再招惹與上一次一樣的麻煩。他找了一家離“凌風樓”所在地有七八里路遠的一個林子,在一家極不起眼的農人家中住了下來。這家人只有一個老婆子與她的兒子,老婆子已老得看不清東西也聽不清什么,而她兒子的頭腦又不太好使,似乎除了按老婆子的話去干活之外,他再也不會做別的事情。

韓小錚給了老婆子足夠讓她改變不留客人習慣的銀子,并告訴她自己是做皮革生意的商人,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買了幾張皮回來,擱在他的那間房子里。

老婆子信了——也許,她是相信銀子,無論如何,反正她既不會干涉韓小錚做任何事,也不會放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屋子。

韓小錚像一只老鼠般晝伏夜出!可惜除了知道現在這一帶“無涯教”的人格外多了之外,他沒有打聽到任何東西。

這其中,他也抓了幾個“無涯教”的人到僻靜處用可以稱之為殘酷的手法向他們詢問有關阿蕓或白衣人的情況,可最終他都是一無所獲。

如此過了二天。

第三天,他已開始失去耐性與理智了,他將自己的頭發弄亂了,再花一兩銀子買了一件“傻兒子”的舊衣衫,又胡亂地把臉抹得臟兮兮的,將劍揣在懷中,便在大白天出去了。

他心想也許白天能發現的東西要多一點。

可除了能逛幾個夜晚進不了的地方之外,這個白天他仍是一無所獲。

傍晚,他窩了一肚子火往回走。

走到一條小巷處,他看到巷口處有一個小姑娘在用篩子揀豆子,一雙細嫩的手將篩子搖得那么起伏有致,夕陽照在她那年輕健康的臉上,給它鍍上了一層美麗而圣潔的光。

韓小錚心中的煩悶頓時去了不少。這個小姑娘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枯水鎮的那段平靜的日子。

離小姑娘不遠處有一個老頭子在劈柴,因為熱,他已將上衣剝了個精光,露出肌胸,一根肋骨隨著他掄動爺子而一動一動的。大概已有些老了,所以那段柴料在他的斧子下掙扎跳躍,總是不肯裂開。

韓小錚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些情景,繼續向前走。

當他走到巷口時,對面拐角處有一個挑著一擔糞桶漢子向這走了過來。那人個頭極矮,站在那兒竟比糞桶高不了多少,所以走起路來格外不順暢,那兩只桶似乎要與他作對似的不停地晃蕩,讓人看了惡心!

當韓小錚走過揀豆子的小姑娘后,已與挑糞擔的人照面了,因為路較窄,所以韓小錚向后退了一步,倚著墻站著。

擔糞的漢子朝韓小錚感激地一笑,不料就因為這么一笑,沒有留心腳下,忽地被石頭一磕絆,身了一晃,前面的桶底在地上一磕,擔子一震,他便把持不住了,后面的那只桶一歪,里邊臭氣沖天的糞水便向韓小錚潑了過來!

中年漢子大叫了一聲!

韓小錚一急,一手抓著自己外面罩著的破衣衫,用勁一拉,“嘩”的一聲便將衣衫一把拉下,然后用力一抖,衣衫便如一片烏云般撒了開來,竟將所有的糞便全擋在身外!

好快的動作!

就在他剛要換一口氣的當兒,卻見中年漢子突然揮起肩上的扁擔,向韓小錚攔腰殺了過來!

用的竟是江湖中不多見的“碎天棍法”中一招“卸磨殺驢”!尤其是扁擔前后兩只倒鉤的存在,更使得這一記橫掃霸道至極!

變故發生得有如電閃石火!

本能的反應使韓小錚如一只壁虎般貼墻而上!

“轟”的一聲,扁擔已砸中韓小錚身后的墻,墻上立即多出一個大大的口!

顯然,這根扁擔不是木制的!

韓小錚不及多想,單手在墻上一拍,便如一只輕燕般貼墻向后倒掠,他要退出巷口,免得誤傷了小姑娘與那個干瘦的老頭!

在他身形凌空之時,小姑娘已站了起來,也許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搏殺嚇壞了,驚慌失措地端起篩子,便要往家中跑!

中年漢子一招走空,立即緊隨韓小錚而上,他的扁擔如怪蟒般盤旋而出,竟然根本不顧及小姑娘!

眼看扁擔便要掃中小姑娘!

韓小錚暴喝一聲,“鏘”一聲脆響,他已揚劍出鞘!

在他揚劍出鞘之時,他才明白中年漢子是以糞便潑過來迫使他除了衣衫后,才看到自己懷中暗揣著劍的!

看到了劍,豈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嗎?

韓小錚的劍并沒有直接攻向中年漢子,因為韓小錚知道自己現在出手,即使能傷了或殺了對方,但同時小姑娘也一定會先他而亡!

因此他以驚人之速,突然反手一劍,一道火花四飛,已有一塊墻磚被劍削下!

韓小錚的右腳恰到好處地在墻磚上踢了一腳,墻磚立即斷作二塊,一塊飛擊中年漢子,一塊擊向中年漢子的鐵扁擔!

一樣的聲勢駭人!

身在空中,能完成這樣一連串的動作,已是極為不易!

驀地,小姑娘突然雙手一振,篩子中的豆子突然如萬點流星般一齊向韓小錚射去!速度快得驚人!

同時,連劈柴的老漢也暴起,大斧在他手上突然一下子變得輕靈了許多,斧刃閃閃,寒氣逼人,潑水般向韓小錚的下盤旋飛過來!

形勢萬分危險!韓小錚身在空中,本已是力道將竭,哪知會突然又有凌厲之襲擊?

在這危險的關頭,“天機神功”的驚人之處便充分地顯示出來了!

在極短的瞬息之間,韓小錚的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都一起完成了一次收縮、彈開的過程!

這一個過程,使本不可能再變幻身形的韓小錚突然又憑空多了一份力量!

他的劍已迸射出萬道光芒!向撲面而來的豆子席卷過去!

竟有金鐵交鳴之聲!莫非這些豆子也并非全是真正的豆子?

真正的豆子在沒有與劍刃接觸前便已粉碎了,那是劍氣的作用,而另一部分則又倒射而回!

一部分射向中年漢子與干瘦老頭,而大部分則是向小姑娘而去!

此時,中年漢子的扁擔與軀體剛好閃過兩塊斷磚,一時不及再避閃“豆子”,一聲慘叫,雙手掩面,想必是臉上受了傷!

干瘦老漢則一陣挪移騰掠,將“豆子”悉數閃過!

絕的是小姑娘!在“豆子”反向她射來時,她的篩子在身前一擋,“豆子”射于其上,竟然再次反彈回來!

篩子也不是普通的篩子!

顯然這是一場早已蓄謀好的謀殺!

韓小錚能躲過此劫嗎?

品牌:天下書盟
上架時間:2018-06-12 15:05:08
出版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天下書盟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QQ閱讀手機版

主站蜘蛛池模板: 密云县| 岳西县| 呼和浩特市| 定远县| 江门市| 庆城县| 东乡| 灵璧县| 宁远县| 双峰县| 潞城市| 逊克县| 浙江省| 兴安盟| 阜新市| 福海县| 兰坪| 丰台区| 沁源县| 志丹县| 大埔县| 余姚市| 会东县| 微山县| 额尔古纳市| 兴文县| 德庆县| 翼城县| 威信县| 章丘市| 金秀| 宁乡县| 扬州市| 建水县| 安达市| 凌源市| 什邡市| 克东县| 大英县| 桓仁| 嘉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