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牛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夏服嚇了一跳,立刻轉身,手中的書也一下掉在地上。
“牛哥,這么晚你去哪了?”
夏服的聲音還有驚嚇后的顫抖,他看趙牛一身短打腰上掛著彎刀同白天看到的一樣。只是目光往下,看到他腳上滿是泥點子的草鞋已經換成一雙黑色的布靴。
“出去有些事,你找我做什么?”
趙牛彎腰把地上掉的書撿起來,腰上掛的彎刀發出一聲輕響。夏服一激靈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窗邊的書桌上。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我睡過去時你怎么走了?”
夏服反手將桌上的油燈提回手中,張嘴就問出這個問題,下一刻就想給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問了這么個蠢問題。
趙牛握著書的手一緊,眼睛轉了轉道:“世子找我,我就出去了。我走了應該是二哥回來把你送回去的,你怎么樣?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聽了趙牛的話夏服瞳孔一震,將油燈提到身前道:“我沒事,可能是早上起得太早,太困倦。對了,天很晚了,牛哥你的火折子在哪?幫我點著這油燈,我該回去睡覺了。”
“好。”
趙牛把手里的書隨手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上前兩步從夏服手里接過油燈,他發現油燈的提手上汗津津的。
盡管心里詫異,趙牛也沒說什么,幾步走到屏風后,等他再出來手里的油燈已經點亮了。
“給你,更深夜寒的趕緊回去睡吧。”
夏服捏了一下胳膊上的傷口,疼的一激靈,從趙牛手中接了油燈,這才點點頭往外走,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欄給絆倒。
等人提著燈出了院子,趙牛將桌子上的書拿過來翻了翻,然后拿掉油燈上的燈罩將書點燃,等燒的差不多了才扔到地上。
“太奇怪了,牛哥明明去了,寨主為什么說他不在?”
夏服提著燈急急地往前走,嘴里剛嘀咕完這一句,前面不遠處突然有一個黑影閃過,他嚇了一跳,忙舉起手中的油燈。
“是誰?”
沒有人回答他,周圍的房屋在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像是張著嘴的怪物,夏服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趕緊加快了腳步,等到看到院中趙寶珠窗邊亮著的油燈這才松口氣。
只是他這口氣剛松完,他身后遠處走來的方向,也就是趙牛住的地方突然起了紅星,這紅星越來越大,不一會就冒起滾滾濃煙。
“著火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黑洞洞的院子慢慢亮起油燈,接著噪雜的人聲響起。這時火勢已經很猛了,夏服提著油燈愣在院子前,趙牛還在里面。
“怎么回事?”
趙寶珠從屋里走出來,一眼看到夏服,皺眉道:“這么晚你去哪里了?”
話剛說完就下意識轉頭,看到遠處蔓延過來的大火沉聲道:“去空曠的地方等著!”
說完人就往失火的地方跑去,夏服在她身后張了張嘴,突然想起小衛也住在那個方向,他猶豫了一下,也提著油燈跟了過去。
到了跟前才發現好幾處房屋都已經被燒毀了,火勢非常猛。夏服跑過去時,趙寶珠正指揮一部分人在沒燒到的院落前挖坑,另一部分用桶提水去滅火。
好在水渠就修在一邊,打水非常方便。眾人齊心協力終于把火勢控制住。火把干燥的東西燒盡,終于在挖好的長坑前停住了腳步。
將最后一點火星撲滅,現場一片狼藉。大家都聚在一起,看著化為灰燼的房屋一片寂靜。
趙寶珠握著手中的木锨,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高聲道:“保持一隊人去巡邏,剩下的到完好的院子里休息!”
“是!”
眾人高聲應了,人群慢慢散去。現場只剩下趙二,趙寶珠和一臉黑灰的夏服。
夏服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臉上的灰,走過來道:“二哥,怎么沒見小衛?”
“小衛被我安排在其他地方了,你還受著傷,不回去休息在這湊什么熱鬧?”
趙二見夏服包著的胳膊又滲出了血,濃眉一皺,有些不悅道。
“我,”夏服看了眼在夜色中神色不明的趙寶珠,踟躕了一下才道:“我剛剛去找牛哥,剛回來就看到著火了,剛剛也沒看到牛哥的身影,他沒事吧?”
“他不在,梁文安也不見了。”
趙寶珠在夜色中緊緊盯著夏服,問道:“這么晚了,你為什么去找趙牛?”
夏服聽趙寶珠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他心里一窒,吶吶道:“我心里一直有疑問,就去找牛哥想弄清楚這事,所以去了。”
“事情問清楚了,那到底去沒去?”
夏服知道趙寶珠問的這個去不去是什么,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兩人道:“牛哥承認他去了,我那會看到他并不是幻覺。而且這火,大概,可能是他放的。”
夏服其實也有點想不清楚趙牛放這把火的目的,他大概是發現了什么這才放火掩蓋,至于梁文安失蹤,就不是他能想清楚的事情了。
“你和小衛受到襲擊,難道他也有摻和?”
趙二眉頭一皺,將目光轉向趙寶珠,趙寶珠臉色很難看,冷冷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是圖紙,書上有畫的路線,是墨水滲出來印在上面,看著像是青山中石林的簡易圖。”
夏服這話剛說完,趙寶珠眼中就射出一道冷光,只是還不等她說什么,遠處的深山突然傳出一聲巨響,三人被震了一震,腳下的土地也抖了抖。
“是石林。”
趙二的臉色也陰的能滴出水,他剛要有所動作,趙寶珠腳下輕輕一點,身影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聲囑咐。
“看好寨子,不準任何人下山!”
趙寶珠離開了,趙二一把抓住愣在原地的夏服。夏服胳膊一痛,回過神來,“二哥,你,咱們要在這等寨主回來嗎?”
“回去。”
趙二抓住夏服的胳膊往前一拉,夏服踉蹌了兩步才跟上,兩人回到趙寶珠住的院落,一直等到天亮也沒等人回來。
等李嬸送來飯,眼底青黑的兩人勉強吃了一些。守寨門的一個青年突然慌慌張的闖了進來。
“二哥不好了,寨子外面來了一大堆人馬,是城主府的人,他們要寨主交出世子!”
“來了多少人?”
趙二似乎早就預料到來人,他站起身沉聲問。
“看著大概有五百人,像是城主府的守衛。他們全都帶著刀劍,這會已經把寨門圍起來了。”
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人,而且來的還這么迅速,看來是早有準備,就不知道是誰的命令。
“看來是有備而來,叫上人跟我走。”
趙二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起身就和青年快步往外走。夏服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也就沒跟上去添亂。
他在院中坐到快中午,中間還差點睡過去。這時間,不但趙寶珠沒有回來,就連趙二也不見蹤影,想來是被城主府的人給纏住了手腳。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夏服嘆了口氣,把胳膊上包扎的布換了塊新的。然后去了廚房,廚房里只有李嬸一個人在忙,看到夏服過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后端過來一盆清水。
“洗洗臉吧,你怎么不睡一會?瞧你眼底的青黑都快趕上鍋底的灰了。”
夏服無力的笑了笑,就著清水把臉上的黑灰洗干凈。這才接下李嬸手上的活,把手底下的鴨血和豆腐切成薄片。
“聽說城主府的兵來了,寨主不在,二哥能守住嗎?”
夏服把早就熬好的高湯倒進鍋里,李嬸這會已經把火燒著,聽到夏服的話。續柴的手沒停,半餉才道:“寨子剛建起來的時候,三天兩頭有土匪過來打劫,是寨主帶著二小子一次次打退的。”
像是想起什么,李嬸圓圓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那些匪徒手上全都沾過血,這些嬌生慣養的府兵跟他們可沒法比,看著吧,即使寨主不在,二小子一個人也能應付。”
像是應驗李嬸的話,野菜鴨血豆腐湯燒好,趙二就回來了。他腰上掛著一把無鞘的長劍,劍上還有沒干的血跡。
夏服給他打了清水,還能從他身上聞到血腥味和沒退的寒意。
“城主府的人解決了?”
打了一碗鴨血粉絲湯放在桌上,夏服又端了一碟子窩窩頭放在一邊,他看著趙二將手上的血跡洗去,這才問他。
“只是暫時退下去了,寨主還沒回來?”
趙二在桌子前坐下,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湯,這才喘了一口氣問。
“沒有。”
夏服搖搖頭,有些擔心的看了眼后山的方向,道:“寨主一個人去石林那,會不會有危險?”
趙二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把手里的窩窩頭放下,沉聲道:“你告訴我實話,你怎么會知道石林里面的路線?”
“是牛哥帶我去的,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
夏服摸了摸鼻子說道,不過趙牛現在不見人影,他說的不知道趙二會不會相信,畢竟比起趙牛自己才是個外人。
“趙牛不見了,你說的話也只是一面之詞,一切等寨主回來了再說。”
趙二沉默了一會才重新抓起窩窩頭送進嘴里,兩人誰都沒在說話。趙二吃完飯一抹嘴就又離開了,這一天,夏服和寨子里的人把被燒毀的院子清理干凈,天黑了也沒見趙寶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