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尼倚著打開的板窗,站在三藏身邊。她雙手疊放在板窗上,托著臉頰,疼痛的右腳稍稍抬起,茫然地望向三藏面對著的庭院。倘若是一位束著長秀發(fā)、穿著華服的俗世少女,這副儀態(tài)可稱得上風情萬種了。可這位比丘尼,扁圓的頭型加上一身臟兮兮的白衣,背后也沒有系腰帶,身材愈發(fā)顯得矮小,哪有姿色可言。
三藏在心里誦著謠曲“大原御幸”中的詞句。“池中浮萍,隨波蕩漾”,他便去找那水池。只見園中四面白雪,惟有一處地勢稍低。他想,大約就是那里了。“岸邊山野,棣棠絢爛”“汀上櫻花,落英繽紛”“青青楊柳,垂絲萬條”……春末夏初的風光在落寞的雪中自然是無從想象。“一間佛堂,屋頂瓦碎,霧氣滲入,猶如焚香之煙,裊裊不斷”。其中所寫的佛堂大約就是這座古寺吧。這么想著,不由得回過神來,意識到站在此地的自己與那位比丘尼。剛剛邊門的氤氳水汽中浮現(xiàn)的美麗面容,此時在淺淺的屋檐下,映著雪上反射來的明亮光線,塌鼻子、淡眉毛、大嘴巴、黯淡的皮膚……一覽無余,也不覺得美了。“靜謐之中只聞有人伐木,風過樹梢,猿聲不止”“女院上山采花”。其中所寫的后山呢?三藏右手扶著廊柱,身體往前探。越過覆蓋著白雪的農(nóng)舍屋檐,能看見積雪斑駁的山頂。一邊觀望,一邊遙想女院“臂挎花籃”沿著山崖下來,真是一幅寧靜又哀婉的景色。
比丘尼關(guān)上板窗,三藏將包在紙中的少許心意遞了過去。她接過去了廚房。不一會兒聽到聲音說:“餅要糊了。”又聽另一位比丘尼的聲音說:“是嗎,幫我翻個面吧,多謝了!”
三藏穿上草鞋。比丘尼站在身后相送,形單影只。走出大門時,三藏聞到了些許餅的焦味。
三藏出了那扇朽門,走在落雪的小徑上,又穿過那小溪上的板橋,這才回望寂光院。拜訪了這座久遠傳說中的古寺,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年輕的比丘尼、鐵壺里的熱水和餅的焦香,還有將那木魚敲個不停、回頭懶洋洋地撇了三藏一眼的駝背老尼……
翌日三藏被罰做三角習題,在黑板前站了一個小時,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