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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追悼會后的狼狽

  • 風云突變
  • 吳松營
  • 6221字
  • 2020-10-27 17:48:14

“人之初,性本善”,這是中國儒家的思想。可是,按照法家的觀點,人之初應該是無善無惡或者“性本惡”。不信你看看,即使是在經濟上按計劃、政治上以階級斗爭為綱、思想政治教育抓得很緊的那個年代,置法紀于腦后,為謀私利而削尖腦袋鉆營者仍然大有人在。

黃基隆為什么沒有參加公社黨委常委會?

原來他還沒有離開追悼大會會場就被一個人拉住了。

這個人腳踏皮涼鞋,著黑色“的卡”褲,穿茄花色“維尼龍[2]”短褲衫,小平頭,高個子,略瘦且帶方的臉,看上去不過二十二三歲,可是兩腮和下巴卻像是剛收割的稻田那樣,胡須毛茸茸、刺呼呼的,一對大眼有點凹陷,不斷地射出逼人的光芒。他瞅準人們退場的時機,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走到黃基隆身邊,叫了一聲“隆叔”,拉著黃基隆的手就走。

黃基隆既不生氣也不問話,只是順從地跟著鉆進花圈叢里,走到主席臺的后邊才站下來問:“什么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個大胡子青年馬上哭喪著臉說:“隆叔,完了,完了!我們那一千多噸好煤統統被化廉縣打投辦扣留了。”他大概因為太傷心的緣故,全不記得應該壓低自己的聲音,剛講完兩句話,眼淚就跟著掉下來。

黃基隆覺得這個時候站在這里講這樣的話很不合適,推一推大胡子青年說:“走,回家再詳細談。”

大胡子青年何許人也?他就是川州縣委書記楊豐易的舅仔、前年來到崗尾大隊“插隊落戶”的知青崔英杰。他家在雷州半島的農村,四年前由當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姐姐接到川州縣城來讀高中,并且將姐弟倆一起轉為城鎮戶口。按照他的背景,高中畢業以后留城本來是不難的,但當時有政策規定:留城知青只能安排到集體單位工作,要考大學或參軍的知青均需工作兩年或上山下鄉兩年以后才有資格。而且黨內外正刮著打擊投機倒把、反對謀私走后門的強風。縣委書記和組織部副部長為崔英杰左打算右打算,最后還是決定讓他暫時下鄉:一來可以得個“領導帶頭動員親屬上山下鄉”的美名,二來下鄉容易撈到“黨票”,兩年后要上大學、參軍、當干部或者到國營工廠企業找個合適崗位,名正言順,前途也更加光明。

“去新花公社。”組織部副部長對自己的弟弟說:“那里的人事關系好,照顧你容易。”

不久,新花公社黨委書記黎飛龍就接到縣委組織部關于崔英杰要來插隊落戶的電話。他馬上找當時管辦公室工作兼抓知青問題的公社副主任黃基隆研究一番,把崔英杰安插到離圩鎮不遠不近的崗尾大隊,并且把大隊黨支部書記找來,囑咐他對崔英杰多多關照。

誰知這一年多來,英杰下地勞動還不夠兩個月,每次分到口糧就挑去糧站換糧票和鈔票,其他事情一概不聞不問。不要說大隊黨支部通不過他入黨,就連群眾都不承認他是本公社本大隊的社員。崔英杰對這些根本無所謂:“‘時到花自開,運到福自來。’兩年以后我要回縣城當個大干部,讓那些笑我的人看看。”他常常十分自負地對自己的酒肉朋友這樣說。開始時,口糧吃光,錢花光了,找大隊黨支部還給他補助,后來,大隊不理他了。他又到公社找黎飛龍、黃基隆,或者回縣城找姐夫和姐姐。一有了口糧,又到外浪蕩,交朋取友、吃喝玩樂。

姐姐對弟弟的行為很不滿意,時常罵他“不爭氣”,說:“你這樣浪蕩下去,我們拉你都不好伸手啊!”她還發動父母也來罵弟弟,要他改好。久而久之,崔英杰很反感,心想:“拿幾個錢幾斤糧票就這樣啰唆?‘爭氣!爭氣!’好,我就要爭這口氣!現今這樣的世界,還怕撈不到錢和糧?”從此,他更加放蕩地在社會上鬼混,不久結識了高信縣一個叫黃建亮和遂江縣一個叫寧仁華的人。姓黃和姓寧的都是專拉攏干部搞煤炭投機買賣的,打聽到崔英杰在“官場里有很要緊的關系”,便拼命拉攏他入伙。在一次酒足飯飽后,黃建亮大方地塞給崔英杰兩百元——這在當時相當于一個工人大半年的工資,條件只是要崔英杰弄到蓋有大隊或公社公章的證明。崔英杰馬上找到黃基隆,假說他姐姐托他到貴州看姐夫生病的一個老戰友,黃基隆自然滿口答應。崔英杰拿到證明后馬上交給黃、寧二人。黃建亮即用褪色靈消去證明上的“探親”二字和“壹人”的壹字,改成“出差”和“叁人”。寧仁華私刻公章,偽造了一張白頭的“新花公社紅星磚廠”采購煤炭的證明。于是,三個人馬上到貴州套購了三百多噸無煙煤,并且買通火車站干部,調集火車皮,運往化廉、高信等縣高價賣出。三人很快發了橫財,崔英杰馬上變成個大闊佬,穿得嶄新洋氣,戴的手表都是進口的,餐餐上飯館大魚大肉,還送單車、手表、大理石臺面給黃基隆。

黃基隆開始覺得很驚奇,問:“你是挖到金棺材,還是碰到了趙元帥?”崔英杰待黃基隆把東西收下以后才如實說明,并且大罵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官大有什么用!官當大了不認人,還不如隆叔對我親。”

黃基隆一來對豐厚的財禮動了心,二來覺得崔英杰畢竟是當今縣里最有權勢的近親,得罪他沒好處,巴結總有用途,于是半推不卻地說:“干這事可是違反政策的,是犯法的,出了問題不但連累會到我,還會連累到你姐姐和姐夫,以后千萬不要再干啦。”

可是,剛嘗到甜頭的崔英杰怎肯罷休?最近,他把那舊證明交給黃建亮涂改一番,三個人到了廣西柳州,又用進口手表、高級衣物、貴重藥材收買鋼鐵廠的有關人員,套購了國家調撥的一千三百噸好煤。又用大批錢物打通火車站,調集車皮,運往化廉縣。他們原計劃做完這宗大買賣以后,就可以一世享用不愁了。誰知煤炭還沒有脫銷,即被縣打投辦公室查獲,黃建亮和寧仁華已被公安機關擒獲歸案。崔英杰因為還不出名,加上他熟悉干部隊伍中許多情況,用花言巧語騙過了一些人,所以能一時漏網走脫,逃來找黃基隆求救。

黃基隆的老婆梁寶花在公社糧所工作。結婚二十年不能產男育女,十年前曾聽說兩人從高信縣黃基隆的弟弟家里要了一個女孩來撫養,因梁寶花苛刻異常,那女孩經受不了婢女般的生活,住了不到三年就逃回農村老家去了。

去年,糧所三層宿舍新樓建成以后,糧所主任郭成均馬上提出:“黃主任住得太擠了。”專門留了二樓靠東向南的一套房子,請黃基隆從公社的平房宿舍搬過來。糧所有些雙職工分不到新房子有意見,郭成均本來口吃,卻還是把他們罵了一頓:“這、這有什、什么意、意見的?你們沒看、看縣、縣委地、地委的領導住、住得更高級呢!批、批資、資產階、階級法權就能不講差別了?”

現在,黃基隆住的舒適得很。只是,一個在當時布置得很時髦的房子里,也就只有一對老夫妻、一只小花貓、兩對小白鴿、兩只老母雞,夫妻倆總還是免不了寂寞的感覺。

黃基隆和崔英杰剛剛上了樓梯,梁寶花馬上開門,笑臉相迎,對丈夫說:“回來了。英杰有急事,剛才在家等了老半天還不見你,我說還是自己去找你好,要不,又不知你們還要開什么會,什么時候才能回。”等丈夫和崔英杰一進門,她馬上把門關上。

廳客中間大理石面的飯桌上已經擺了一盆炒魷魚、一盤油炸花生米、一大碗云耳瘦肉湯,三只高腳玻璃杯。黃基隆覺得有點不合時宜,不高興地說:“還炒菜喝酒?”

梁寶花還在興頭上,全不介意說:“這有什么?魷魚云耳都是英杰剛剛帶來的,瘦肉是中午剩下的,花生是自家……”

黃基隆打斷她的話,右手指著左臂上的黑紗說:“我說的是這個。剛剛開完追悼會,就開臺喝酒,被人看見了多不好。”

梁寶花一聽,嘻嘻地笑了起來:“我當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原來是講這個。這有什么?人死萬事空,陰陽各不同。有人啼啼哭哭是為財,有人啼啼哭哭是為官,有人啼啼哭哭只是做個樣子給人看。只有傻佬才會動真感情去哭毛澤東。你也傻了嗎?這么認真干什么?而且關起門來誰還看得見?”她說著就拉過兩張椅子,一手按一個坐下,自己也移過一張椅子坐下來,打開酒瓶開始斟酒。

俗話說:“酒能迷人。”何況“嘩嘩”地倒進杯里的是香噴噴的吳川“滿樓香”,黃基隆和崔英杰又是經常對飲的酒鬼!

第一杯三個人一飲而盡。

梁寶花馬上又給崔英杰斟酒,邊斟邊臉上綻開了花,一雙眼睛飽含著笑意說:“英杰,今天太匆忙,沒什么好菜,但是你梁姨這個,”她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口,“你是清楚的。這里就是你的家,千萬別客氣。來,梁姨同你干一杯。”此時在這個女人的心里響著一個二十一架的大算盤:上一次一個進口手表,一架單車,一塊大理石臺面值多少錢?這次他到廣西跑了一趟,肯定又帶來了不少好東西,所以她必須殷勤地籠絡住這位貴賓。

要是過去,“撈世界”伶俐的崔英杰也會馬上用挑逗的眼神去回敬這位比自己大二十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姨。但是,今天他卻像棵缺少水分的瓜秧那樣軟綿綿地一點精神也沒有,連那只抓杯的左手也沒有一點力氣,被動地被梁寶花“咣啷”地碰了一下之后,才舉起來閉著眼睛一飲而盡,然后把杯放回臺上,嘆氣說:“完了,完了!一千多噸好煤統統被沒收歸公了!”

黃基隆馬上用眼色和手勢暗示崔英杰不要亂說。在他的眼里,女人總是“頭發長見識短,嘴巴多”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故,即使是自己的老婆也不能讓她知道,所以他才一直不怎么開口。

但是,心急如焚的崔英杰卻一點也沒留意這些,仍然嘆惜道:“你們都不知道,這是一宗又大又好撈的生意。在那里一噸煤入價才八元,再加七元運費,到我們這里一噸五十元也會有很多人搶著要。那么好的煤!我們本來可以撈三五萬元的,那樣我一世……”

梁寶花馬上把臉湊到崔英杰跟前,高興地說:“真的?那些煤現在放在什么地方?”

黃基隆惡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說:“你沒聽說被打投辦扣留了嗎?”

梁寶花“哦”了一下,夾一個魷魚頭送進嘴里,再不出聲。

崔英杰又說:“隆叔,那真是一宗又大又好撈的生意。你給想個辦法吧。”他痛心得眼淚幾乎又要掉下來,“要不,能拿回本錢也好。您一位公社領導干部一個月才五六十塊錢的工資。這單子生意我能賺到上萬元啊,頂你幾多年的工資。”

黃基隆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冷冷地問:“一千多噸煤都是你一個人的?”

“不是,一共三個人。”

“那兩個呢?他們不會想辦法?”

“那兩個都被抓進去了。”崔英杰垂頭喪氣地說:“假如不是我清醒一點,也回不來了。”

“還說清醒?”黃基隆生氣地說:“要是清醒就不會干這樣的事了。撈一次就早該金盆洗手,我早就叫你不要再干了嘛。哪有日日鯉魚跳上岸,夜夜山豬掉落水?你們再干第二次,人家不張著網等你們才怪哩。”

梁寶花用筷子敲敲臺面說:“吃吧,不要光說話。”說完自己又夾了一塊魷魚送到嘴里。

崔英杰用手抓了一把油炸花生,邊吃邊說:“隆叔,不管怎么說,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可憐我這個小侄,也要看在我姐姐和姐夫的面上,想辦法出一張證明,讓我把本錢要回來。我保證以后真的再不干了。”

黃基隆說:“證明!證明!你不知道,最近從部隊轉業來了一個王光華當辦公室主任,把我兼的辦公室主任給免去了。說我是老財貿,還是管回財貿這條線。不知為什么,王光華一來同我就不對‘合尺’。辦公事叫他開張證明都要問三問四,還能開……”

“噓,噓!”梁寶花做著手勢叫大家不要講話,她聽到有人上樓梯了。

上樓梯的是李劍輝,他要來向黃基隆傳達剛才公社黨委常委會的會議精神和決議。

“老黃,老黃。”李劍輝敲門叫了兩聲,才聽見黃基隆在屋里“誰呀?”地應了一句。

“是我,老黃。”李劍輝說。

黃基隆聽出是李劍輝的聲音,只得起身開門。

李劍輝一進門,梁寶花馬上站起來殷勤地說:“哎呀,是李副書記!坐、坐。”

一進門李劍輝就聞到一股酒氣,掃一眼臺面上的杯盤,心里一驚,氣得心里發抖:“剛剛開完毛主席的追悼大會,你們就在家里大飲大吃,這是什么樣的感情?”剛想批評黃基隆幾句,見屋里還坐一位生人,就指著崔英杰笑著問:“這位是?”

黃基隆開始時非常狼狽,見到李劍輝還不認識崔英杰,馬上迎著笑臉撒謊說:“呵,呵,這是高信老家來的侄子,說家里有緊要事。對了,所以我,我就不能參加常委會。反正,反正你給我傳達傳達也是一樣。”

李劍輝坐在一張椅子上說:“我就是來向你轉達一下剛才常委會的精神的。縣委來了一個緊急電話,說這次臺風風力很大,來勢洶洶,對我們這里會有很大影響,要求各級領導動員群眾做好預防工作。剛才我們研究了一下,一是要請示縣委,讓群眾都從防震棚搬回屋里住;二是我們分工下大隊向干部群眾傳達上級指示,發動群眾馬上行動起來,做好防風防澇工作。”他又掃視一下臺上的杯盤,“老金叔和老陳已經下去了。我也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

黃基隆說:“我呢?我下那個大隊?”

李劍輝說:“照老規矩,原來下那些大隊,現在還是下那些大隊。”說完就告辭。他下樓梯時,聽到梁寶花在后邊嬌聲嬌氣地說:“哎呀,李副書記,多坐一陣嘛,這么快就走了……”

等李劍輝一走遠,梁寶花馬上“嘭”的一聲把門關上,惡狠狠地加上一句:“呸!雞母未生蛋,雞仔就吱吱呀叫。”

崔英杰問:“梁姨,他是哪個李書記?”

梁寶花說:“就是那個從大隊上來不久的李劍輝唄。一上來就到處同我們過不去,連黎書記都被他頂了好幾回。可聽說他同金老頭、那個部隊下來的辦公室主任王光華合作得可好呢。不是你唱我和就是我吹你拍。不知是縣里那位大老爺看中他,可能是你姐夫吧?”

黃基隆又狠狠瞪了老婆一眼說:“就你多嘴,你什么都知道!這事與楊書記根本不相干,是縣委那位許玉海副書記和地委一個什么部長來檢查工作時看中他的。”

崔英杰馬上接著說:“就是,就是。我常常聽我姐罵許玉海,說他和我姐夫最合不來。”

梁寶花叫丈夫和崔英杰:“坐下,坐下,吃我們的,飲我們的,管他上面愛看中誰,你們的事情還沒談完呢。”

黃基隆一腳踏在椅子上說:“還坐下?你沒聽李劍輝說要馬上下鄉嗎?”

梁寶花走過來一手搬開丈夫的腳,一手按丈夫的肩頭說:“下鄉,下鄉,沒有吃飯怎么下鄉?臺風又沒有刮走李劍輝家里的神牌子,你急什么?”直到把丈夫按著坐到椅子上,她才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坐下來。

三雙筷子又在臺面上飛舞,三只酒杯又對準了三個油肥的嘴唇。

梁寶花喝了一口酒,傾著身體焦急地問丈夫和崔英杰:“還是談那件大事,那幾萬元就白白地被大水流走了?真的不能想辦法撈回來?”

黃基隆和崔英杰都像沒有聽見,特別是黃基隆連理都不理她。他喝了半杯酒,夾了幾口菜,吃了一陣才說:“英杰,那兩個被抓的人知不知道你的底細?”

崔英杰撒謊說:“不知道。他們就知道我是新花公社的,連在那個大隊都不知道。”

“嗯,那還算好辦些。”黃基隆稍稍地把心放松一點,用筷子連續夾了幾次油炸花生米送進口里,才說:“那些煤的本錢是要不回來了。現在是保住你自己要緊。我早就說了,弄不好不但連累我們,你姐姐和姐夫都要受牽連。你還是馬上回崗位去,老實打它幾天工。別人問你,你就說哪里也沒去,這段時間是回縣城你姐姐那里看病去了。”

崔英杰說:“還去崗尾?我不去。那個支部書記和其他人都很無賴。”他說著說著,差點哭出來。“那個破地方,一天吃不上一餐白米飯,一早到晚要扛鋤頭、擔屎尿,我不去。”

黃基隆搖了搖頭,大大地嘆一口氣,說:“那就這樣吧,你找找成均叔,叫他找個地方讓你先避一避,不要出來,更不要到不可靠的人家里作客,躲過這段時間再說。”他又喝完那半杯酒,用舌頭舔一下嘴唇,夾了幾粒花生米,“我要下鄉去了,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大風雨要來了。我看,天下要大變了。就不知道變成個什么樣……”

梁寶花聽說崔英杰連本錢也撈不回來了,而且還怕有人來捉他,馬上變得冷冷地說:“英杰,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不要亂跑,我們家最好——最好也少來吧。”

崔英杰抬起那雙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平時很親熱的“梁姨”,痛苦地說:“變了,真是‘世味年來薄似紗’啊!”他出了黃基隆的家門,跌跌撞撞地走下樓梯,像一只喪家之犬,消失在夜幕之中。

小鎮上的鋪門全都關了,公社的機關干部除了值班人員以外,都下鄉去了。路燈似乎顯得特別暗淡,小街道上空無一人。平日長得很茂盛的馬尾松和菠蘿樹被時大時小、方向不定的陣風吹得亂搖亂擺,越來越大聲地嗚嗚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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