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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曾國藩其人(4)

歐陽夫人是曾國藩的結發妻子,也是他的老師歐陽凝祉的女兒。婚后與曾國藩育有三子五女,長子曾紀第早夭,實際活在世上的有七個。歐陽夫人早年在湘鄉老家,道光二十年(1840年)攜子紀澤進京與曾國藩團聚,在北京的十二年中,生下五個女兒:紀靜、紀耀、紀琛、紀純、紀芬,以及第三個兒子紀鴻。咸豐二年(1852年)曾國藩離京,歐陽夫人帶領子女回到老家,在鄉下持家教子十余年,直到同治二年(1863年)才隨居曾國藩官邸。

歐陽夫人是典型的中國傳統婦女。她自從嫁入曾家門,便秉承丈夫的意愿,親自操持家務,紡紗織布,燒菜煮飯,克勤克儉,毫無怨言。曾國藩雖然長期身在軍旅,后又總督兩江,經手的銀錢何止千百萬,但他以廉潔自律,“誓不以軍中一錢寄家用”,歐陽夫人在家的生活遠不像一般高官家庭那樣寬裕。

同治九年(1870年)十一月初三,曾國藩在南京兩江總督任上總結自己的修身持家之道,將之歸納為“慎獨則心安”“主敬則身強”“求仁則人悅”“習勞則神欽”四條,以此作為教育子侄的重要家訓。其主要精神是:

“慎獨則心安”。中國古代儒家代表人物都講究“慎獨”,并把此作為修身的基本要求之一。曾國藩推崇理學,并被人視為理學大師,他認為只有做到慎獨,也即當游離于“組織”和“集體”之外時仍能一如既往地以儒家的道德規范來約束自己,才能求得心靈的安靜寧謐和修養的浸潤升華。現在人們講在獨處時“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受得起挫折”,也是同樣的意思。曾子有言“問心無愧”,孟子有言“俯仰天地,不愧不怍”“養心莫善于寡欲”,都是注重通過慎重獨處時的言行名節來修養身心、歷練品性。林則徐有一副名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無欲則剛”四字恰是慎獨的最高境界。

“主敬則身強”。曾國藩把“敬”作為儒家道德規范的基本要求之一,指出,孔子以“敬”教人,程、朱諸子則千言萬語不離此一要旨。“主敬”的功夫,更可以使身體強健。對內守靜至純,對外恭謹嚴肅,是“敬”的功夫;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是“敬”的氣象;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敬”的效驗。內心有所敬重,有所畏懼,則能臨事神悚、氣振,不敢懈怠,身體因之變得強健。

“求仁則人悅”。曾國藩則把追求“仁”作為贏得人們真誠信任和擁戴的條件。他指出,每個人都是“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氣以成形”。百姓與世間萬物,均同出一源,如果只知自私和利己,不知為他人著想,不知仁民愛物,則違背了天性人情。至于為人“父母官”者,肩承拯民溺、濟民困的職責,更應汲汲以求仁、教人以求仁,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自命,方能不負圣賢教化、君王信用。如此,則能雖成事顯達,而任勞任怨,天下人眾望所歸,誰會不擁戴他呢?

“習勞則神欽”。這是說,耐得住辛苦、習慣勞作的人,連神仙都要欽敬。古人說“業精于勤,荒于嬉”,又說“成由勤儉敗由奢”,一勤天下無難事,莫向光陰惰寸功。若為自己著想,則一定要操習技藝,磨練筋骨,遇到疑難困惑則努力學習和實踐,而后才可以“動心韌性”,長于才識,“增益其所不能”。為天下著想,則一定要吃苦受累忍饑挨餓,以普及勤勞習性和教化廣大民眾為己任,極勤以救民,極儉以奉身。所以君子欲成為人神信賴之人,關鍵一著莫過于勤勞。

曾國藩這四條齊家之道,與他一貫所主張的“八寶”“五箴”“十二日課”等的內核是一致的,無外乎勤、儉、敬、恕等內涵。他要求以此“二子各自勖勉”,“每夜以此四條相課,每月終以此四條相稽”“以期有成焉”。相似的,曾國藩還說,吾教子弟不離“三致祥”,即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

紙上得來終覺淺。曾國藩不僅在書信中指點曾家子弟不忘修身齊家,更是在實踐上模范帶頭,并時時監督子侄們的落實情況。他告訴兒子,“吾忝為將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又說“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習氣,飲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風,極儉也可,略豐也可。太豐則吾不敢也”,又叮囑主持家事的二弟曾國潢“吾家子侄,人人須以勤儉二字自勉,庶幾長保盛美”。曾國藩在前線,唯恐其弟在家為他買田置屋,“則寸心大為不安,不特生前做人不安,即死后做鬼也是不安”,并特意給國潢交代:“弟若聽我,我便感激爾;弟若不聽我,我便恨爾”“望賢弟千萬無陷我于惡。”1867年,當他聽說家中修整宅第用度鋪張的消息后,在日記中寫道:“接臘月二十五日家信,知修整富厚堂屋宇用錢共七千串之多,不知何以耗費如此,深為駭嘆!余生平以起屋買田為仕宦之惡習,誓不為之。不料奢靡若此,何顏見人!平日所說之話全不踐言,可羞孰甚!屋既如此,以后諸事奢侈,不問可知。大官之家子弟,無不驕奢淫逸者,憂灼曷已!”

曾國藩對兒子有很高的期望。無論是學業,還是生活,他都是一一點撥。在讀書上,要求他們“讀書之法,看、讀、寫、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每當看到兒子在信中向他請教學問,就非常歡喜,并耐心地予以解答。他還要求兒子在回信中對他的解答談談體會,如咸豐九年(1859年)給曾紀澤的一封信中提到:“吾前一信答爾所問者三條,一字中換筆,一‘敢告馬走’,一注疏得失,言之頗詳,爾來稟何以并未提及?以后凡接我教爾之言,宜條條稟復,不可疏略。”

曾國藩雖然是通過科舉考試出人頭地的,但他對兒子的教育卻很靈活。兩個兒子科舉之路不順利,連舉人都未考中。曾國藩鼓勵他們讀有用之書,習有用之學,而不要一味沉浸于科舉仕途之中。同時他鼓勵體質不好的兒子多外出,在欣賞山水中增加歷練、陶冶性情。毫無疑問,這在當時都是相當開明的。在這種開明的環境和寬松的氛圍中,兄弟二人都學有專長,并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曾紀澤學習英文,鉆研近代科技,并于光緒四年(1878年)出使英、法等國,又于光緒六年兼任駐俄公使,前后歷時八年之久,“萬國身經奇世界,半生目擊小滄桑”,成為中國最早的外交家之一。在兼任使俄大臣期間,曾紀澤為收回伊犁與俄國進行了長達半年多的艱苦談判,終于在1881年2月改訂新約即《中俄伊犁條約》,代替了前任使俄大臣崇厚簽訂的喪權辱國的《里瓦幾亞條約》,為中國爭回了大片國土。這是曾紀澤外交史上最輝煌的一頁,也是近代中國外交史上一大成就。曾紀鴻則精通算學,編有《炮攻要術》《電學舉隅》,是近代中國最早的卓有成就的自然科學家之一。

對于女兒,曾國藩同樣傾注了一位父親的愛,卻并不溺愛和嬌慣。他女兒眾多,“遂深以婦女之奢逸為慮”,指出富貴家庭不勤不儉者,看看他們的內眷表現如何就知道了。他親自為女眷們制定每日功課,如“做小菜點心酒醬之類的‘食事’;繡花或績麻之類的‘衣事’;做針線刺繡之類的‘細工’;做男鞋或女鞋或縫衣之類的‘粗工’”等等。據五女曾紀芬晚年回憶說:“余等紡紗、績麻、縫紉、烹調日有定課,幾無暇刻。先公親自驗功,昔時婦女鞋襪,無論貧富,率皆自制,余等須為吾父及諸兄制履,以為功課。紡紗之工,余至四十余歲隨先外子居臬署時,猶常為之,后則改用機器縫衣。三十年來,此機常置余旁,今八十歲矣,猶以女紅為樂,皆少時所受訓練之益也。”

曾國藩希望長保家風傳之久遠,是因為他有一套“天概”理論:

“管子曰:‘斗斛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余謂天之概無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霍氏盈滿,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諸葛恪盈滿,孫峻概之,吳主概之。待他人之來而概而后悔之,則已晚矣。’吾家方豐盈之際,不待天之來概、人之來概,吾與諸弟當設法先自概之。”

“概”是刮平的意思。曾國藩認為物極必反,“盛時宜作衰時想,上場當念下場時”,富貴之家尤其應該注意謹慎謙虛、勤儉傳家,以避免噩運來臨。這種帶有宿命論色彩的小心顯然是多余的,但注意加強對青年子弟的教育,無疑是非常理智的。古有明訓曰:“富不過三代”。為什么?就是因為富貴家庭往往忽視對子女的教育,使他們在優越的環境中沾染上諸多壞習氣,是以他們不能繼承家業,不能克守家風,一再地上演“一代不如一代”的悲劇。當代世界上許多家族式企業,繼承者能夠發展家業的,都是那些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和嚴格約束的孩子,相反,導致家業衰敗的,都是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曾國藩對兒女們的婚事顯然有自己的考慮。他為兒女們擇定的配偶,都出自士大夫家庭,大都是有著很深交情的同鄉、同年、同事的子女,“女五人,皆適士族”。

曾國藩為子女擇妻、擇婿,看重的是書香門第、知根知底,而不是對方的顯赫權勢(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為他(她)們擇取“一入深似海”的烜赫家庭)。像他這樣的高官家庭,固然特別注重門當戶對,但也有很多人把子女的一生幸福毀于個人的“政治婚姻”里面。后來袁世凱就通過政治聯姻的方式籠絡了許多達官貴族,使個人在政壇捭闔中如虎添翼。這種政治婚姻不只是源于中國,而是大有國際市場,恩格斯就曾敏銳地指出:“(在歐洲的騎士、王公等權勢階層中)結婚是一種政治的行為,是一種借新的聯姻來擴大自己勢力的機會;起決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決不是個人的意愿。”后來李鴻章為自己心愛的小女擇取夫婿時,把落魄不堪的張佩綸招入府中納為快婿。當時張已經因中法戰爭中馬尾海戰失敗的罪責而在政治上無望再起,連“潛力股”都談不上,李鴻章看重的是他的學識人品。在對待子女的婚姻問題上,李鴻章的確是受到了曾國藩的影響。

為人父母,總是想盡辦法讓子女過上好日子。曾國藩雖然對兒女的婚事費盡心力,但最終結果卻并沒有如他所愿。特別是幾個女婿,有的彬彬弱質,英年早逝;有的小時候尚可,長大后成了紈绔子弟;有的婆母兇悍,虐待曾家姑娘,,看來知識分子的家庭并不一定代表著妻賢子孝,比如西方大哲學家蘇格拉底的妻子也是一位著名的悍婦。囿于封建禮教及朋友關系,曾國藩常常愛莫能助。比如大女婿袁秉楨,婚后暴露出紈绔子弟的作風,曾紀澤“深以為慮”,寫信給父親述說其事。曾國藩在回信中也只能說“余即日當作信教之”“將來或接至皖營,延師教之亦可”,反過來還要勸紀澤等人“于袁婿處禮貌均不可疏忽”,顧其體面以防自暴自棄。曾國藩對待“袁婿”的態度,并沒有使女兒的生活幸福起來,因為“袁婿”更加放肆,更加無所顧忌。曾國藩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當不堪忍受的曾紀靜曾多次要求回娘家住時,卻又遭到曾國藩的拒絕。無獨有偶,《湘軍志》的作者王闿運,其女婿不務正業,女兒寫信向他哭訴,他在回信中氣極而寫下“有婿如此,不如為娼”的出離憤怒之語,但憤怒之后也依然是無奈。

憤怒也罷,無奈也罷,都已經于事無補。這不是曾國藩的失德,可以看到,在對待子女的婚事上,他比袁世凱之流要高尚和慎重。曾國藩不是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幾個女兒的婚事都是他親自挑選的,都是找一些門戶相對的,或者是至交好友的家庭,他沒有選錯親家。這對于當時的一名在朝廷任重職的大臣,這樣關心和操心女兒的婚事,也要算是對女性的看重了。這不是他個人的悲劇,而是時代的悲劇。自由婚姻離他那個時代太遙遠,雖然當時西方早就大行其道,,在此前后,正是《紅與黑》《簡愛》等文學作品盛行的時代,,而他生活在中國,他不能離開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太遠。他超越了時代,體現著開明,卻不能大踏步地前進,不可能完全脫離于生存環境。他徘徊于舊途,戀棧于老路,雖然用心良苦,終究難有突破,在許多事情上未能擺脫悲劇色彩。

難能可貴。凡事因其難能,才顯可貴,曾國藩的修身、齊家就是這樣。正如他以一介儒生、文職官員,而能墨绖出山,建立起一支“別開生面”的軍隊,并靠著這支后來被稱為“湘軍”的勇營武裝撲滅了波瀾壯闊的太平天國革命。古人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身已修,家已齊,接下來,就應該是考取功名。締造事業、治國平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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