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句話,我突然有點害怕,耐心等了一會兒,然而顧晨昏卻一直沒說話。
難道剛才我說話的時候旁邊正好有一輛車鳴笛從旁邊經過?我朝四周望了望,一輛車子也沒有啊。
臉上持續升溫。我又憋了一會兒,才敢悄悄抬起頭去瞅顧晨昏。沒想到,那賤人居然正!在!通!電!話!
所以他剛才壓根就沒注意聽我說了什么?!
心里不禁又是失落又是慶幸。
那他通完電話要是問我我該怎么辦?是講,還是不講?心里正憋著一口氣,顧晨昏已經掛了電話。
他的神色不太好,眉間皺得很深,看樣子完全沒意識到剛才我有說話,只看了我一眼,說:“爺有點急事,先回去了,天晚了一個人在外邊兒不安全,你趕緊上樓?!?
“可是……”
可是王家仙向我下了命令,她要一個人靜一靜,讓我在外面轉轉再回去啊。
顧晨昏沒等我說完話,已經擺擺手鉆回了車里。然后車子發動,很快從我視線里消失。
我在小區門口傻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會挑時候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吧,結果別人一個字都都沒聽。心里不禁有點泄氣。
我在樓梯間的臺階上坐了一會兒,發了一會兒呆,看表上的分針走了一圈,才敢回去敲門。
王家仙開門的時候已經消氣了,表情特別風輕云淡。見我杵在門口,隨口問到:“這么快就回來了?小顧就沒邀請你去看個電影什么的?”
“啊(輕聲)……昂。人家里有急事呢。”
眼看著老太太眉頭一挑,火氣又要開始往上延,我趕緊過去巴住她,“媽,我餓了,想吃面。”
老太太白我一眼,“想吃自己煮去?!?
“不嘛,就要你煮,你煮的最好吃了?!?
王家仙伸手在我腦門上賞了一顆爆栗,神情間雖說無奈,倒是十分認命地朝廚房去了。
我吁了口氣。心道還好,暫時總算安全了。
要放文G時期,王家仙簡直就一左傾分子,在對待顧晨昏的問題上,她實在是激進得有些過頭了。
這不,隔天天一亮,我剛從床上爬起來,老太太又教唆我給顧晨昏打電話。
我有點煩她:“王家仙,你煩不煩???老給人家打電話,人家早晚會煩的?!?
王家仙哼了一聲,“你知道個屁!”
“好好好,就你聰明,就你博聞強識,電話通了,你自個兒和人說吧。”
王家仙瞪我一眼,伸手將電話拿了過去。
電話接通后,王家仙便像昨天一樣,問顧晨昏是否有空,還讓他帶路到其他景點去逛逛。
她今天沒開免提,對面說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聽老太太神情嚴肅地嗯了幾聲,說什么“行行,注意身體,阿姨不打擾你了。”
我看了看被扔回茶幾上的手機,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問她:“顧晨昏怎么了?”
生病了?可昨晚走的時候,人分明好好的。
王家仙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條縫瞄了我一眼,然后吐了倆字:“醫院。”
“哦……???”
老太太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我,“程一一,你這叫什么反應???”
“……”
“既然關心人家,杵這兒干嘛,不去看看?”
“哦?!蔽覒艘宦暎悬c回過神來,然后匆匆換了身衣裳,抓了手機和錢包就出門。
上滴滴后,微信提示音響起,我劃開看了看,王家仙發來一條語音信息。點開一聽,老太太罵我笨呢,地址都不知道就急吼吼往外沖。一段語音,后面的大半部分就是各種抱怨,什么“女大不中留”,什么“女人一戀愛起來就成笨蛋”,真是花樣百出。
我臉上有點發燙。一邊聽,一邊覺得可樂。聽到第二遍,對方又發過來一條新的信息,是醫院地址。
我發了一個飛吻的表情過去,然后叫司機師傅掉了個頭,朝市三醫院走。
市三醫院挺大的。我在大廳看了一下示意圖,最后悲哀的發現,看是看得懂,卻還是不知道怎么走。而且,就算找到住院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住哪一層哪一間。
劃開屏幕對著顧晨昏的號碼看了好幾眼,手一抖,終是將電話給撥了出去。
掛斷電話后,我去外面買了個果籃,沒想到剛走到大廳門口,卻看到了好胳膊好腿的顧晨昏。
我脫口便道:“你沒出事???”
聞言,顧晨昏瞬間臉色一黑。他看了我一眼,不高興地說:“程一一,你巴不得我出事呢?”
我腦子里瞬間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自家親娘坑了。老太太說人在醫院,可沒說他生病了,住院的應該另有其人。我努力牽動面部肌肉笑了笑,干咳道:“沒,沒呢。”
他的目光落到我手中的果籃上,“你手里提的什么?”
我將手往后縮了縮,盡量將果籃往身后背,“沒,沒什么。”
那賤人瞇了瞇眼,“果籃?”
“呵呵呵……在半路看到的,看起來挺新鮮,我準備買回家自己吃?!鳖D了頓,“既然你沒事,我就回去了?!?
顧晨昏伸手攔住我,“別急嘛,來都來了,陪我呆一會兒唄。”
“哦?!?
他手一伸,冷不防就將果籃奪了過去。我驚了一下,低著頭默默揉了揉掌心里被勒出的印痕。
顧晨昏走在我前面,手臂一抬將果籃拎到了胸前,低著頭,嘴里兀自說著:“哎,你都買的什么?。窟@丑不拉幾的桔子是夏橙吧,西瓜——哎臥槽,還是口口脆吶?”
走廊里人不少,聞言,都好笑地看著這邊。
我臉有點燙,色厲內荏地吼他:“你閉嘴。”
那賤人回頭一笑,然后隨手扔了一個桔子過來,“哎,幫爺剝一個唄。”
我朝周圍看了一眼,決定暫時失聰,沒聽到他的話。
顧晨昏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高興,嘴里時不時的吹著口哨。
我跟著他到了住院部三樓,出了電梯后里面的走道上便是一排長椅。
顧晨昏將我摁坐在長椅上,然后將果籃塞回來。
見我不解地看著他,那賤人目光閃了閃,低下頭來,飛快地在我嘴角上親了一下,見我捂著嘴惱怒地瞪著他,愉悅地輕笑一聲,說:“在這里等我。”
我踢了他一腳,那賤人輕松躲開了,又沖我齜了齜牙,才笑著進了我視線里的一間病房。
我在長椅上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見顧晨昏還沒出來,便提著果籃去那邊找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我便從門上的玻璃窗口處瞧見了病床上躺著的人。顧晨昏正在扳女人的手,而那女人顯是不肯讓他走,纏了一圈紗布的手腕死死拽著顧晨昏的T恤下擺。雙眼里水霧氤氳,眼看著淚珠子就從眼角落了出來。
顧晨昏和他拉扯了一會兒,女人忽然抬頭看到了門外的我。本來嬌弱不堪的女人忽然變得面目兇狠起來。
我聽不到她罵了什么,但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以及一扇門,也完全能感到她猶如殺人一般的目光。
我嚇得往后退開了一步,不巧,一腳正正踩到了前來查房的醫生。
“抱歉?!蔽覜_他笑笑。那醫生沒搭話,反而冷著一張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
我被盯得尷尬癌都要犯了,趕緊又往旁邊兒挪了一小步。
那醫生總算收回目光,伸手推開了眼前的門。
門一開,里面的情形便完全看得見了。女人一手費力格擋顧晨昏的雙手,另一只手臂往上抬著,嘴里正在咬纏在手腕上,此刻已經浸出了些微血色的紗布。
顧晨昏壓抑著怒氣,還在沉聲吼人:“胡麗影,你瘋了么!”
那個叫胡麗影的女人叫聲哭叫著:“我就是瘋了,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給你看!”
“……”
那醫生見狀,匆忙過去將人制住,然后按了下床頭的呼叫鈴。不多時,值班的護士并一對四五十歲的夫妻——看起來應該是女人的家屬——一起過來了。
瞧見里面的情景,那兩夫妻趕緊進去幫忙,那護士見狀卻是立馬轉身跑開了。
女人的情緒實在太激動了,力氣大得有點反常。幾個人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人壓制住,等護士拿了鎮定劑過來給她注射進去,里面總算消停下來。
顧晨昏出來的時候額頭上出了一層汗。他從兜里摸出從我這兒掉包得到的手帕擦了擦臉,重重呼出一口氣。
坐在長椅上,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默默將剝好的一整個桔子遞給他。
顧晨昏挑了挑眉,“爺現在沒力氣,你幫我分分?!?
我便又將桔子分成幾小瓣。顧晨昏很滿意,捏了一塊扔進嘴里。
吃到一半,余光中,一聲白衣出現在視線里。我往那人左腳鞋子上那個熟悉的腳印瞄了一眼,低著頭裝沒看到。
沒想到,那人站了一會兒,卻是主動開口了。他竟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有點詫異。不只因為這人知道我的名字,還因為那聲音有點耳熟。腦子里仔細想了想,卻不記得在哪里見過這人。
見我沉默不語,男人面無表情地說:“你好,我是肖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