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光，是暖，是希望，是美好。她是我的四月天。——陸澤淵

*

“本庭宣判，被告陸野過失致人死亡罪名成立，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法庭的氣氛，莊嚴而肅穆。

咚咚咚三聲木槌的聲音響起，昭示著判決完畢。

這是易言九畢業之后接的第一個案子，她作為初出茅廬的法援律師，雖然敗訴了，但這個判決結果，無疑已經是很理想的了。

被告席上的男人，一身深藍色的囚服，身形瘦削而高挑。

年輕英俊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里頭，似乎也只是一片空洞的麻木。

他停頓了片刻才站起身來，朝著審判長鞠了一躬。

判決已經出來，很快就閉庭了。

審判長和審判員紛紛退庭，法警走了上來，準備將被告押解下去。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里頭，似乎都一直只是那樣一片空洞的麻木。

“你要知足了，只判了四年，如果不是你的律師這么用心幫你打，絕對不止四年。”

法警看著一身囚服的年輕男人，好心的說了一句。

他目光里頭的空洞和麻木，似乎終于有了些許松動。

旁邊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抱歉，法警同志，能不能讓我和我的當事人單獨說幾句？”

法警倒是無意為難這個剛從大學畢業，身上學生味還沒褪去的年輕法援律師，點了點頭，“嗯，好，你們說幾句吧，小姑娘年紀輕輕，官司倒是打得不錯的……”

法警稱贊了一句就轉身退開了。

易言九這才看向了一身囚服的年輕男人。

“法官只判了四年，你要改過自新好好做人，你還年輕，你還有未來。”

她伸手輕輕抓住了男人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修長溫度微涼，金屬的銬子銬在他瘦削的手腕上，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男人始終空洞而麻木仿若對不上焦的目光里頭，此刻似乎終于有了焦點，深沉的眸子深邃的目光，就這么靜靜落在了易言九的臉上。

她手指的力度，明晰地傳達到他的手上，以及那些溫暖的溫度，就像她整個人一樣，溫暖而美好。

此時的易言九，二十一歲，不過是政法大學剛畢業進入法援的年輕律師，年輕活力，像是積極向上的向日葵。

和他眼神里對這個世界絕望的那些空洞和麻木不同，易言九的一雙大眼睛里頭盛著的，都是陽光，仿若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希望。

她微微垂頭，耳邊的發絲滑落下來。

他的話不多，言九知道。

從負責他的案子開始，從他口中就沒有出來過半個音節，像是完全封閉了心房，照不進去任何光。

很多年后他都記得，初見時，她眸子里那些積極向上的陽光，就是他的光。

他抬起手來，修長的手指將她耳邊滑落的發絲輕輕捋到了耳后去。

手銬互相碰撞的清脆聲響撞進易言九的耳朵里。

眼前這個一直麻木空洞得仿若與世隔絕一般的男人，忽然有了這動作，易言九有片刻的怔忪，抬著眸子看他。

這還是易言九第一次看到他眸子里的目光有了除了麻木之外的顏色。

原來，他英氣俊朗的面容上，空洞的眼睛可以這么漂亮。

此刻他深邃的眸子里，深沉的目光幽遠得仿若星空。

他手指微涼的溫度，輕輕落到了她的臉上。

“謝謝。”

他吐出兩個字來。

這是易言九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低沉的聲音里，有著淺淺的啞，整副嗓子仿若都被這一抹淺淺的啞而渲染得多了幾分磁性，深沉而馥郁。

易言九從沒想過，他的聲音會這么好。

男人淡色的薄唇微微翕合，“欠你的，我會還的，你等我。”

易言九是知道，法援律師因為是免費的，所以當事人心里多少會心存感激，只是，一個有期徒刑四年的犯人，說要還她……這話誰能當真呢？

只是大抵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目光那么深沉而穩重，總讓人覺得，多了幾分信服力。

易言九抿唇微微笑了起來，“我是法援律師，是免費的，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只要好好改過自新就好，你還這么年輕，不要對人生絕望。”

她唇角勾著淺淺的微笑，真誠而明朗，印進了他的眸子里。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法警已經走了上來，易言九點了點頭沖著法警笑了笑，“麻煩你啦。”

“別客氣小丫頭。”

法警微微笑了，就押解著一身囚服的年輕男人朝著旁邊的門走了過去。

易言九的目光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她還是第一次發覺，那個一身深藍色囚服的男人，背影很是挺拔，脊背很是筆挺，像是寧折不彎的白楊一般。

看著他的背影和法警一起消失在門口，易言九才轉過目光來，收拾著桌面上的材料，走出門去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一通，聽著那頭的聲音，易言九的臉上已經是明朗的笑容，“瑞楊，我這邊結束啦，你在哪兒呢？今天這案子我很厲害喔，只判了四年呢，被告還年輕，四年之后出來，起碼還有未來。所以即便是敗訴，但是雖敗猶榮啊。你作為男朋友，難道不應該請我吃頓大餐么？”

那頭的男聲帶著溫柔的笑意，“鼎鼎，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先到我單位來吧，一路上正好想想要吃什么大餐，我下班了帶你去。”

言九聽著那頭他的聲音，眉眼彎彎的。

她不是特別喜歡自己的名字，父親當年懶，翻著成語詞典yi這個讀音的成語，一眼就看中了‘一言九鼎’這個詞。

她的名字就這么定了——易言九。

鼎鼎是她的小名，也只有從閔瑞楊的口中出來，她聽著才不會覺得別扭不好意思。

易言九已經走到了法院門口，笑著應了一句就掛了電話上了路邊的出租車。

“師傅，去雁北街滕袁律所。”

她一身女式西裝，胸口別著律師徽章，眉開眼笑的模樣。

出租車司機一邊啟動車子就一邊笑道，“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是律師啊？這是打贏了官司吧？笑得這么開心呢？”

司機回眸看了一眼易言九，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來。

言九笑著點了點頭，可是很快，她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了，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朝這邊沖撞過來的，那輛響著尖銳剎車聲的車子，目光里頭的笑意瞬間破碎。

砰一聲巨響……

而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