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拜特爾太太談打牌

“亮亮堂堂的爐火,一塵不染的地板,規規矩矩的牌風。”這是莎拉·拜特爾(1)老太太(現已與主同在)的生平大愿,——除了祈禱之外,她的愛好就是認認真真打一局惠斯特(一種四人雙打的牌戲——譯者)。說到打牌,她可不像有些玩家:你要三缺一,他就湊一手,打起牌來不冷不熱、三心二意;他們說,光贏沒意思,所以喜歡先贏一盤兒,再輸一盤兒;還說,在牌桌上可以愜愜意意地混過個把鐘頭,不過,不打也沒啥關系;他們還老盼著對家出錯一張牌,收回去,再打另一張。這些混鬧的人是牌桌上的禍害,很叫人討厭。一只蒼蠅能壞了一鍋湯。對于這樣的人,只能說:他們不是打牌,而是把打牌當作兒戲。

莎拉·拜特爾可不是那種人,她跟我一樣討厭他們,而且是打心眼里討厭;除非萬不得已,不愿跟他們同桌打牌。她喜歡的是一絲不茍的牌友、出手不回的對家。她既不接受別人讓牌,也不給別人讓牌。她最煩讓來讓去的。有牌,她絕不窩在手里,可是,打出去如果正合對方心意,也非讓他付出最高代價不可。她要打,就狠狠地打:你砍過來,我刺過去?!跋駛€舞蹈演員似的”,拿著寶劍(她的牌)虛晃兩下,她才不干。打牌的時候,她身子坐得筆直,不讓你瞅她的牌,也不看你的牌。人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某種迷信。我聽她私下里談:她打紅桃手氣最好。

在我一生中最好的歲月里,曾與莎拉·拜特爾多年相識。我從未見她臨出牌之前先掏出鼻煙壺來聞一聞,或者正打著牌卻去剪剪燭花,或者不等一局結束就按鈴召喚仆人。打牌當中,她自己不說閑話,也不許別人亂扯。她斬釘截鐵地說:打牌就是打牌。她那臉上一向帶著上世紀人的那種文雅表情,可是只有一回我見她真動了氣,那是因為有一位愛好文學的青年紳士拿架子,別人好生敦促,他才答應湊一手,可又老老實實說出心里話,說什么:在正正經經讀書用功之余,偶爾涉足于這樣的消遣,散散心,倒也無傷大雅。她無法忍受別人這樣看待她那傾注了全部聰明才智的高尚事業。打牌,是她的正事,是她的天職——為了這個,她才降生到人世上來,打牌之余,她才隨便抓一本書——散散心。

她不讓你瞅她的牌,也不看你的牌

她最喜愛的作家是頗普,最喜愛的作品是頗普的《鬈發遇劫記》(2)。一天,她應我的請求,同我在一起,把那篇詩里寫到的那種叫“歐姆巴”的有名打法(一種三人單打牌戲——譯者)表演一遍,還把“歐姆巴”和“特拉德里爾”(另一種三人單打牌戲——譯者)兩種打法的異同好心好意向我講解一番。她講得貼切生動,我聽完,把她的講解大意寫下來,送到鮑爾斯先生(3)那里去——不過,送的時間晚了一點兒,恐怕來不及用進他對頗普那獨出心裁的注釋里去。

她常向我提起,一開始她迷上的本來是“夸德里爾”(一種四人對打、搭檔和對家不明的牌戲——譯者),可是,到她牌藝漸臻成熟之后,惠斯特完全吸引住了她的心。據她講,前一種打法不過是些花花點子,表面新鮮,只能唬一唬年輕人;它伙伴不明、翻云覆雨,而惠斯特一旦朋友確定,忠貞到底,最忌反復無常。她公道地指出:打“夸德里爾”,黑桃尖子權力至上,不可一世,而惠斯特與其相反,實行一種純正的貴族統治,黑桃尖子雖擁有皇冠、殊勛,權力卻不得超越其他尖子之上;——“夸德里爾”那種單槍匹馬的打法,常使嫩手為之入迷、洋洋得意,尤其是無搭檔全贏那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相形之下,打惠斯特事故迭出、防不勝防,難與那樣的勝利比肩;——因此,她說,“夸德里爾”自然對那些少年氣盛之人具有很大的魔力。然而,她又說,只有惠斯特才是穩穩當當的打法,它是細嚼慢咽的正餐,而不像“夸德里爾”,只是東一嘴西一嘴、隨便吃著玩兒。一兩局惠斯特打下來,一個傍晚的時光也就不知不覺地過去。所以,在打牌當中,盡有足夠的時間形成根深蒂固的友誼,結下難解難分的冤家。對于打“夸德里爾”那種臨時拼湊、反反復復、變化莫測的朋友關系,她很看不上眼。她說,那些頻頻的小打小鬧,讓她想起馬基雅維里(4)描寫過的意大利那些小邦之間的為時短促、微不足道的小沖突——在其中,立場、派系不斷變來變去:今天,是活冤家死對頭;明天,又變成甜言蜜語的好朋友;剛剛還在親嘴,馬上又互相撕咬;——然而,打惠斯特,雙方的爭斗卻像古時候英法兩大國之間的敵對行動(5)那樣:曠日持久,一成不變,根深蒂固,而且理由十足。

對于她最喜愛的這種牌戲,她所傾心的主要是它那深厚樸實的打法。沒有什么無聊的玩意兒,像打“克力貝幾”(用木板記分的一種牌戲——譯者)時的王牌杰克,沒有多余的小零碎兒,也沒有什么“同花順”——這是明白道理的人想出來的最沒有道理的點子——以此為理由,誰只要手里攥著幾張花色相同的牌,不用打牌,也不管每張牌自身的價值和特點,就算贏了四分!她認為這個太不合理,假如打牌人的雄心壯志不過如此,那就像從事寫作的人以能押上頭韻(6)為生平大愿一樣地可憐。表面的小玩意兒,她不放在眼里,她看得比外表的花色要更深一層。她說,一副副的牌就是一隊隊的兵;兵,自然要穿自己的制服,以資識別;——可是,倘若有一位蠢鄉紳,只讓他的佃戶們穿上漂亮的紅色號衣,卻不叫他們排成隊伍、上陣打仗,又自稱立下了汗馬之功,我們又該怎么說呢?——對于惠斯特,她甚至還打算進一步簡化;我想,她大概想把有些小花樣去掉——由于脆弱的人類對它們寬容和欣賞,它們才附著在紙牌上面。她感到不解:確定王牌,為啥非要翻一翻?為啥不能把某一副牌一直當王牌使用?另外,既然四副牌花點子各有不同,區別分明,何必還要印成紅黑二色呢?

“這是因為,我的老太太,人多看看不同的顏色,覺得眼界一新、心里才舒服呀。人并不是純粹理性的動物——他的感官需要與五光十色的事物多多接觸。在羅馬天主教國家里,正因為有音樂和圖畫的吸引,許多人才到教堂做禮拜,而貴教友派(7)那種反對聲色之樂的主張卻把他們排斥在門外?!鋵?,你自己也收藏了一大批繪畫作品。請你說句心里話:當你置身在桑丹姆(8)你那圖畫陳列室里,在凡代克(9)那些格調清新的作品中間,或在保羅·波特(10)的作品之間漫步,難道你就覺不出有一種高尚的快感在你胸中激蕩嗎?而你幾乎天天晚上眼光不離你那一套齊齊整整、漂漂亮亮的花牌,心情何嘗不是如此,當你看到了:牌上的人物穿著古怪有趣的裝束,好像是儀仗隊的傳令官,——那華美鮮艷、好像是勝利保證的紅色牌——那與其恰相對比的、好像具有強大殺傷力的黑色牌——既有‘年邁蒼蒼、威風十足的黑桃’——也有‘光榮透頂、洋洋得意的方塊杰克’!

“這些,自然統統可以省掉。牌上一片光板兒,只要印上字,哪怕什么畫兒也沒有,仍然可以打??墒?,這么一來,美也就蕩然無存了。把紙牌上一切可以啟發想象的東西完全剝奪一空,打牌就退化成了簡簡單單的賭博?!胂肟?,在一張單調乏味的牌桌上,甚至在一只鼓面上,攤開牌就打,以代替那翠色欲滴、簡直像一片草地似的漂亮桌氈——那,才是高貴的對手們雄赳赳進行競技比武的最好場地!——也取消那些雕制精美的象牙記分器——那是中國藝術家的作品,上面的符號,他自己也說不清象征著什么,就像那出了名的以弗所(11)工匠,本來要制作女神的神龕,可一動手雕刻起來,卻自作主張,完全不顧實際的用處;——難道這些全都不要,改用幾小塊皮子(咱們老祖先用過的皮幣),或者,粉筆和石板!”

老太太聽到此處,笑了一笑,承認我的話說得有理。我想,正是因為那天晚上我談到了她心愛的題目,說話受到她的嘉許,所以,在她去世的時候,我沾光得到她遺贈的用很雅致的赭黃色大理石做的珍貴的“克力貝幾”牌板——那是她舅舅(亦即我在另一篇文章里頌揚過的瓦爾特·普魯默老人(12))從佛羅倫薩(13)帶回來的,——除了這件東西,我還得到一筆五百鎊的款子。

前一種遺物(盡管我覺得沒有一點兒價值),我以宗教般的虔誠心情保存著;不過,說實在話,她自己對于“克力貝幾”是從來也不怎么喜歡的?!八旧鲜且环N粗俗的牌戲”——我聽她跟她舅舅爭論的時候這么說,因為她舅舅對于“克力貝幾”特別偏愛。像“來一盤兒!”或者“有門兒嘍!”這一類的切口,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她稱“克力貝幾”為文理不通的牌戲,玩這種牌讓她感到為難。有一回,她放棄了贏錢機會(賭注是五克朗(14)),因為她翻開一張杰克,本來該贏一局的,可她不愿按規定叫一聲:“沾他的光,兩分!”以享受那種不光彩的特權。如此自我克制,沒有極端高雅的派頭是辦不到的。莎拉·拜特爾是一位天生的貴婦人。

她認為,兩個人玩一玩,以打皮克牌(兩人玩的一種牌戲——譯者)最為適宜,不過,她笑那些術語聽起來文縐縐的,什么“始得分”、“再得分”、“全分獨占”,有點兒裝腔作勢。但是,對于兩人玩牌以至三人玩牌,她都不大重視。她喜歡的是四人一局,或叫方陣對壘。她的觀點是:打牌如同打仗,目的在于光榮地贏錢。打牌,是在消遣的外衣掩蓋下的戰斗:一人與另一人遭遇,目標太顯露了。兩人對打,戰斗過于緊迫;即使有人觀陣,也無濟于事,因為旁觀者事不關己,隔岸觀火,縱然有人打賭,也無非看個輸贏,不會和你心心相印、休戚相關,也不會有人理會你的牌藝?!藛未蚋?,要么像“克力貝幾”似的,無所謂聯盟,無所謂朋友,只是各自為戰、混戰一通;要么像打“特拉德里爾”,僅僅是一連串反復交錯的卑瑣利害之爭,朋友之間絲毫不講信義,聯盟也可以隨時棄之不顧。然而,在方陣對壘(她指的是惠斯特)之中,牌戲的一切好處都應有盡有。本來,光榮贏錢的刺激,在各類牌戲中都是共通的——但這種好處在其他牌戲當中體現得并不那么充分,因為其中的旁觀者算不得參加戰斗??墒牵蚧菟固氐母鞣郊仁怯^陣者,又是參戰者。他們四個人組成一個劇場,不需要任何觀眾。打惠斯特,最忌中立,最忌心有旁騖。由于牌藝精或手氣好,你打得出奇制勝,感到躊躇滿志,并不是因為身旁有人在那里漠不關心地或者有點兒好奇地閑著,而是因為你的搭檔不管在什么情況下總和你休戚與共、息息相關。贏牌,是為了兩個人;打勝,也是為了兩個人。贏了,兩個人高興;輸了,兩個人煩惱。失敗的恥辱,兩人各分一半;勝利的喜悅,則由于二人同心,妒忌自消,因而增加一倍。兩人與兩人對打,不同于一人與一人廝殺,敗了陣也容易消氣,——那敵愾情緒由兩人分攤,慢慢也就緩和下來。這樣,爭斗化為文明的游戲?!咸珣T于拿諸如此類的推論來為她那心愛的娛樂辯護。

無論什么牌戲,如果其中雖有機運起著作用,但卻沒有輸贏,她說什么也不插手。她說,(看她的推斷多么巧妙?。C運,若無其他因素依賴它而存在,是一錢不值的。很明顯,這個因素不會是光榮。人,獨自也好,當著別人也好,哪怕把王牌尖子翻出來一百次,可是沒人下賭注,那還有什么理由值得欣喜如狂?——哪怕造出十萬張彩票來,每張印的都是那個中獎號碼,然而并沒有獎金,那么,即使人接連十萬次獲得那個幸運的號碼,除了傻乎乎地覺得驚奇之外,又能使人哪方面的天性得到滿足呢?——因此,她不贊成在不賭輸贏的棋戲中摻入機運。她說那不過是愚蠢罷了,只有傻瓜才會對那種機運入迷。單純顯示技巧的牌戲,也不合她的脾胃:打那種牌,如果是為了爭賭注,則變成了一整套爾虞我詐之術;如果是為了爭榮譽,又變成了一個人和另一人斗智(比賽記憶力,尤其是組合能力),像是閱兵中的模擬戰斗,兵不血刃,無補實益?!斎?,她想象不出,真正打起牌來,怎么能夠缺少那難以捉摸的機運的作用,缺少那幸運的特別光顧?正打著惠斯特,如果同房間一個角落里有兩個人下棋,她心里就覺得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反感和厭煩。她說(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她說的話不無一定道理),那些雕刻精美的“城堡”、“騎士”,以及那棋盤上的花樣,都完全不適宜,毫無意義。那些激烈爭斗一點兒也引不起人的興趣,根本不必用形象和色彩來表示。拿一支粉筆往冷冰冰的石板上畫幾下(她常這么說),做那些勇士們的演武場就很合適。

有些脆弱的人反對紙牌,說它們培養了人的不良欲望。老太太反駁道:人本來就是愛賭博的動物,他是一定要在某個方面撈點兒好處才高興的;那么,玩一局牌把這種欲望排遣掉,算是最穩妥不過的辦法了。人打牌時,像是演戲,沉醉在一種短暫的幻覺之中:為了區區幾先令的賭注,我們表演得好像在從事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處于這種幻覺之中,我們自以為所作所為跟那些為了皇冠、王國而角逐的人們一模一樣。這是一種夢中的戰斗,緊張熱鬧,一場鏖戰,而又兵不血刃;動用了不得了的手段,目的卻渺小得不成比例;比起許多人正在從事而又不自知其嚴重性的那些人生賭博來,同樣有趣,但害處卻小得多?!?/p>

盡管對于這位老太太在這些問題上的判斷力懷著極大的敬意,我還是不得不說:在我生平的某些時刻,不賭輸贏,空手玩牌也很愉快。在我生了病,或是心情不太好的時候,我就叫人把紙牌拿來,跟我堂姐勃莉吉特·伊利亞(15)打一局皮克牌——完全為了好玩兒。

說起來不大光彩似的:一鬧牙疼,或者腳脖子扭傷了,——這時候,人就銳氣頓消,灰溜溜的,只好安于某種卑下的生活動力。

我相信,世界上有一種讓病人打的惠斯特牌。

我承認,這種牌戲算不得人類最高尚的消遣方式——為此,我懇求莎拉·拜特爾的靈魂寬恕——她現已作古了,嗚呼!我應該向她道歉。

在人病病歪歪的情況下,老太太所反對的種種事項似乎都可以通融了?!米∪龔埢蛘咚膹垺巴槨?,我就高興,雖然它們分文不值。這時候,我向一種低級趣味屈服了——贏錢的幻影能夠虛寬一下我的心。

最近,我跟我那脾氣溫和的堂姐又玩了一回皮克牌,結果,我一人全勝。盡管我們誰也沒有贏一個錢,誰也沒有輸一個錢;盡管那僅僅有一點兒賭牌的影子——我真不敢告訴你,我是多么愚蠢!——我仍然希望這樣的游戲一直繼續下去——我愿意永遠做著這樣無補實際的傻事。我們打牌的時候,小瓦壺在爐子上嘶嘶沸騰,壺里煮著溫性的止痛劑;牌一打完,勃莉吉特就要把藥給我搽在腳上——可是,讓它只管在壺里起泡翻花吧,反正我也不怎么樂意使用它。我只想跟勃莉吉特在一起打牌——一直、永遠地打下去。


(1)據蘭姆的傳記作者考證,此文中所說的拜特爾老太太,是蘭姆以自己的一位牌友——莎拉·伯爾內(海軍少將詹姆斯·伯爾內的妻子)為原型,經過藝術加工而塑造出的人物。

(2)《鬈發遇劫記》(“The Rape of the Lock”),是英國詩人頗普(Alexander Pope,1688—1744,又譯作蒲柏)的一部敘事詩,敘述一個貴族子弟強行剪掉一個漂亮宮女的一綹鬈發,引起一場風波,作者用夸張的史詩筆法寫出,對上流社會的浮奢之風溫和嘲諷。詩中寫到了打牌等等貴族生活場面。打“歐姆巴”的場面見于該詩第三章。

(3)鮑爾斯(William Lisle Bowles,1762—1850),英國詩人,在1806年編訂出版了一部頗普的詩集。

(4)馬基雅維里(Niccolo Machiavelli,1469—1527)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政治活動家和著作家,最著名的著作是《君主論》,還寫有《佛羅倫薩史》,其中寫到此文談到意大利各邦之間的沖突。

(5)在中古時期,英法兩國之間常有戰爭,最著名的是英法百年戰爭(1336—1453)。

(6)頭韻(alliteration),指在一行詩中有幾個重讀的詞頭輔音相同。這種押韻方法在古英語詩歌中常用,以后在英詩中偶有使用。

(7)教友派(the Society of Friends,俗稱“貴格派”Quakers),英國清教徒的一種派別,以和平恬靜、服飾樸素著稱。

(8)桑丹姆,地名。

(9)凡代克(Anthony Vandyck,1599—1641),荷蘭畫家,晚年到英國,畫了許多宮廷人物肖像。

(10)波特(Paul Potter,1674—1747),荷蘭畫家,以畫動物知名。

(11)指《新約全書·使徒行傳》第19章所說的制造黛安娜女神神龕的以弗所銀匠。

(12)蘭姆在他的隨筆《南海公司》中提到過這位普魯默。

(13)意大利著名城市。

(14)克朗,英國銀幣名,值五先令。

(15)勃莉吉特·伊利亞,蘭姆在自己文章中為他姐姐瑪利·蘭姆所起的假名。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宁海县| 孝昌县| 宁德市| 通化县| 华坪县| 太谷县| 长兴县| 乡宁县| 黄冈市| 巴彦淖尔市| 西丰县| 澄江县| 广饶县| 天镇县| 宁津县| 宁蒗| 霞浦县| 内黄县| 崇左市| 乌兰察布市| 阳新县| 深水埗区| 吉安市| 温宿县| 敖汉旗| 连云港市| 梧州市| 喀什市| 略阳县| 云安县| 宕昌县| 金秀| 左云县| 轮台县| 延边| 屯门区| 工布江达县| 山阳县| 益阳市| 苍山县| 伊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