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沙堤?繁星路02

“喂……不是說不可能追上的嗎？”我凝視著沙蛇，壓低音量。

雖然唐川幸說了它們幾乎是聾子，但沒誰能打包票沙蜃和原型能具備透徹的一致性。

“是速度比較快的個體嗎……鄙人也覺得很奇怪。”

唐川哀拄著下巴，像是在思考。

從她的臉上讀不出絲毫的緊張感。

“是因為負(fù)重增加了的緣故吧？”唐川幸同樣毫無嚴(yán)肅之意地插話。

“吉他盒啊，那邊那個人形茶罐啊——”她指指前排的副駕駛座。

麥茶正安定地呼呼大睡著，對蛇群的騷動充耳不聞，這是很少見的現(xiàn)象，助手平時對于沙蜃相關(guān)的風(fēng)吹草動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并警戒，似乎在唐川姐妹附近的時候就會格外放松。

或許她也做出了沒有威脅的判斷？

“還有就是我們的郵遞員‘全型’先生，哎呀，從剛才開始就和在下擠得快要黏——在——一——起——呢，”唐川幸拉長語調(diào)，像牛皮糖般地貼過來，“最后附帶上那輛老舊的自行車，負(fù)重比平時增加了那么多，速度有所下降也很正常吧？”

“請不要以老舊的詞綴稱呼我的搭檔。”

“搭檔？誒嘿，倒是很不錯的價值觀呢，在下為剛才的失禮道歉……”唐川幸狡黠地微笑著，“說實話我也不是很討厭那臺單車?yán)玻蛘哒f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有親近感是好事，但我希望那只針對單車而不是——我！”我用力推搡唐川幸的下巴試圖將她推離，但這家伙紋絲不動。

沙蛇沿著單車盤蜷前進，眼看著就要附上“鷲丸”的車身。

唐川哀突然行動了。

藍色的浴衣一掠而過，經(jīng)由“鷲丸”鋼鐵骨架的空洞灌入的沙風(fēng)中，那對長袖肆意飄舞著。

唐川哀隨意地拔出脅差，接著將右手的刀鞘指向后方。

在水平線的延長位置上，三條沙蛇不住蠕動著。

“形構(gòu)。”

詠唱的聲音宛如嘆息。

“空尾。”

唐川哀翻轉(zhuǎn)手腕，將脅差刀鞘上提。

空氣炸響。

“不可視”的氣流化成長鞭，發(fā)出抽擊、撕扯的銳響。

“嘶——啪！啪！啪！”伴隨著三發(fā)爆音，纏繞于單車上的沙蛇應(yīng)聲脫落，被高速行駛的“鷲丸”轉(zhuǎn)眼間甩下。

“空”系統(tǒng)的奧術(shù)。

唐川哀構(gòu)筑出鞭子狀的武器，并利用精準(zhǔn)而簡短的打擊利落退治了沙蜃。

“無論看幾次都會覺得……真是方便啊。”

“長瀨，加速。”唐川哀簡短地下達指令。

“收到。”長瀨小姐果決回應(yīng)。

“嗡——轟！”燃機爐的運作音驟然轟響。

“鷲丸”在剎那間提速，我被慣性向后拉扯著重重陷入座椅靠墊。

“哎——呀——啊——”

某人矯揉造作而刻意地驚叫著，接著混雜了像是紅糖香味的東西壓了上來。

“喂！唐川……幸！我看不見了！”

“哎！是嗎？真的很抱歉——哎呀但我一時半會沒辦法掙脫，麻煩您再忍耐一下。”

“咕呃！”柔軟的觸感不斷壓迫面部，過于香甜的味道幾乎要讓我窒息。

長瀨小姐有注意到這邊嗎？她會不會反感？

我無法確認(rèn)那種事，然而“鷲丸”正劇烈地顫動著，表明燃機車的速度已經(jīng)提高到了相當(dāng)驚人的檔位。

但是為什么……唐川哀會突然要求提速？明明纏繞著單車的沙蛇都已經(jīng)被她以奧術(shù)鞭子打落了……

“嘶嘶沙沙——”

鱗片摩擦沙面的躁動愈發(fā)強烈。

這很奇怪……或者應(yīng)該稱之為異常。

燃機車以如此功率高速行駛的情況下，那些沙蛇完全沒有繼續(xù)追逐的可能性。

照理來說，鱗片與尾器的響動應(yīng)該逐漸遠(yuǎn)去才對。

然而那聲音始終揮之不去，甚至輕易穿透了包裹著我的赤紅浴衣以及……唐川幸柔軟的臂彎，不斷在耳內(nèi)擴大。

更重要的是，那是唯一的聲線。

并非多道異響雜糅成的混音，而是清楚明確，來源只有一點的單音。

“別鬧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一把推開唐川幸。

“誒嘿，在下滿足啦~而且……看起來是要來了呢，大——樂——子——”

唐川幸臉上泛起狡黠的微笑。

而她那翡翠般眼眸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我身上。

視線從我耳畔穿過，死死盯住后方。

我追隨唐川幸所面朝的方向，將脖子扭轉(zhuǎn)。

唐川哀倚靠在車窗旁，神色淡漠而肅穆。

窗外遠(yuǎn)處是浩瀚的沙海——

而層層疊疊的沙丘之上，一道難以分辨的長影在蠕動。

那是與沙子幾乎完全相同的褐色，卻偶爾夾雜了幾道黑色的環(huán)節(jié)。

細(xì)碎的沙礫組構(gòu)成密致的鱗狀表皮，將帶狀身軀緊緊包裹。

既像是繩子，又像是水管——與沙蛇無疑隸屬于同類的軀體特征。

不同之處只有規(guī)格。

那條覆滿鱗片的軀干幾乎比“鷲丸”的車身還要寬闊，擁有著絲毫不遜色于巨木的直徑。

沙蛇·異常種。

巨蛇揚起頭顱，褐色的口腔內(nèi)部透出腥色的暗紅，蛇信吞吐尖，一對銳牙寒光閃爍。

在將細(xì)長群體的洪流甩脫后，最為巨大的個體卻不依不饒緊緊咬了上來。

難怪唐川哀會命令長瀨立刻加速……她一定察覺到了巨大沙蛇的逼近。

“蚺主。”

唐川哀低喃著這個名字，就像是在介紹相識已久的老友。

“蚺主……是？”

“沙海中蛇群的統(tǒng)率者，一旦有個體遭受攻擊，就會發(fā)瘋般地發(fā)起報復(fù)。”

唐川姐姐的發(fā)言使我陡然感到不寒而栗。

目擊蚺主是頭一次……然而一旦回想起過往穿行沙海時遭遇沙蛇的次數(shù)，那我已經(jīng)等同于在這條龐然大物的銳牙巨口下摸索過無數(shù)個來回了。

幸虧每次我都避之不及抱頭鼠竄……才沒有招惹沙蛇從而不得不與蚺主正面交鋒。

眼下的狀況顯然不是道個歉再跑路就能回避的麻煩了。

然而幸運的是……唐川姐妹似乎是和蚺主打交道的老手。

除此之外，麥茶的表現(xiàn)也依然很安定。

巨蛇現(xiàn)身的瞬間，她似乎在副駕駛座上不安地扭動了片刻——那份觸感通過我抵著前座的膝蓋傳達過來了，而此時此刻麥茶仍然在安睡，這說明她對自身的安全狀況依然保有著自信。

雖然是比較失禮的說法，但麥茶堪稱是相當(dāng)便利的境況危機探測儀。

“總之得想辦法甩掉那家伙才行吧？”

“咦欸？在下還想多看看它的英姿來著？”唐川幸一如既往抱持著不合時宜的興奮勁頭。

“長瀨？”相對來說冷靜而靠譜的姐姐出聲詢問。

“已經(jīng)是最高功率了，沒辦法再提速。”仆從頭也不回地答復(fù)著。

要駕駛?cè)绱烁咚俚娜紮C車同樣需要全神貫注，沒辦法再指望長瀨做更多了。

“嘶嘶——”沙蛇扭曲的腰肢貼近車身，灼熱而猛烈的沙浪拍打“鷲丸”側(cè)壁。

缺少了玻璃的保護，砂礫透過空洞的車窗骨架拍入車內(nèi)。

唐川哀以袍袖掩面，阻住迎面而來的碎砂。

避之不及的我吃了好幾口砂礫，唇舌之間充滿了細(xì)碎異物的惡心感。

“啊哈哈哈哈哈！有趣……真的很有趣！”

我果然還是無法理解用手兜攬沙流，甚至試著在車后座上堆砌沙堡的唐川幸。

“甩不掉的話……那家伙會怎樣攻過來？”

“嗯……用尾巴。”

“尾巴？”

“喏，就是那個。”唐川哀指向上方。

透過“鷲丸”敞開的棚頂，我目睹到長鞭般的黑影懸于半空。

只不過那規(guī)格……理所當(dāng)然般地，超乎想象……至少超過了人類所能挨下的極限范疇。

“呼——嗖！”

強烈的風(fēng)壓將我迫入座椅。

蚺主扭動身軀，化為兇刃的蛇尾凌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