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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腥洞庭

潘古閣毫不手軟,在這種情況下,對敵人仁慈便是想死。

兩名大漢的兩根長棍一擺,掃開從旁攻擊過來的槍手,然后便迎上了潘古閣的槍。

潘古閣的槍使一切都變得那么虛幻,不真實,兩根長棍穿入了潘古閣所刺成的槍影之中,但卻根本未曾遇到任何有阻礙性的物體,只有一道道打著旋兒的氣體使棍勢依次減速,槍影、棍影已經完全混在一起,但又顯得分明,槍影依然是槍影,棍影依然是棍影,沒有絲毫混淆,沒有發出任何交擊的聲音,正因為如此,兩名大漢的臉色完全變了。

想不到潘古閣年紀輕輕,槍法居然能達到如此神化的地步,如此下去,兩名棍手會同時死去,當然潘古閣也會在他們死去的那一剎那陪葬,但他們卻舍不得,自己的命始終值錢些。

兩人已感覺到槍尖的殺氣傳入了自己的神經,因為槍比棍要長一些,在棍未及潘古閣的心口時,對方的槍已扎入自己的體內,然后,潘古閣便會被他們臨死時的反擊擊斃,但兩人迅速撤招換式,長棍一擺,身影向后飛退。

“砰!”兩聲悶響,夾著另一聲悶哼,三人同時被擊得后退。

“哧哧!”立刻又有數桿長槍向兩人飛刺而至。

岳陽門的弟子平日訓練的成績此時完全給展現出來,他們配合的速度、角度都讓兩位大漢吃不消,只得一退再退。

“呼!呼!”兩人一腳踏空,終于又從大船上掉了下去。

潘古閣并沒有停留,雖然心頭一陣暗駭,手中猶覺得酸麻異常,但并沒有絲毫減退戰意,他也并沒有空去理會太多,兩名劍手已經立于船舷之上,雖然已被眾弟子纏斗,可依然勇悍無比,且又有莫食鬼的鬼杖從缺口卷起一道颶風狂涌而上。

大船依然在錯身,船上的兩面大帆已經完全化為飛灰,但火光依然在躍動。

“呼呼!”有幾道飛索已經搭在大船的護板之上。

秦天寶的船此時離大船有六丈的距離,因為如此巨大的船,想在如此水道中突然橫移,那是沒有可能的,何況秦天寶的船已經吃進了大量的湖水,船身有些傾斜。

對方已經放下數艘快艇,像是靈活的水蛇,在水中逼到。

潘古閣甩出一支箭,身子也追著箭尾向莫食鬼射去。

大船上已到處灑滿了鮮血,和著滅火的湖水,有些滑膩膩的感覺。

箭是滑的,滑溜有若空氣中的游魚,從岳陽門眾弟子的空隙中穿了過去,臨近兩名劍手三尺時,才響起了銳嘯。

潘古閣的箭術的確已經到了高手的境界,在岳陽門,掌門的武功并不一定是最好的,至少刁龍便不是,潘陽新與費青天兩人的武功,便不會比刁龍遜色,只是兩人都無心做門主而已。

潘古閣的武功盡得潘陽新真傳,在年輕一代中,隱有第一高手之稱,比起岳陽門的有些長老也不會遜色半分,有直追刁龍之勢,其勢之凌厲實叫人大吃一驚,包括莫食鬼。

莫食鬼還未曾立穩身,所有的長槍完完全全地都轉移到他的身上,兩名劍手根本就幫不了任何忙,因為潘古閣的那一箭和這一槍的氣勢已經完全的把兩名劍手罩住,稍動即會引來那大江決堤一般滔滔不絕的攻勢。

“叮!”左邊的劍手手中的長劍挽出一朵劍花,便將勁箭截下,但潘古閣的紅纓槍卻不似勁箭那般輕巧。

“轟!當!”兩聲暴響,潘古閣的長槍靈蛇歸洞般地縮了回來,身形也頓了一頓。

兩名劍手卻暴退兩步,是因為潘古閣沖擊的力量與一去不回的氣勢,使兩人受挫。潘古閣未作任何防守,全都是進攻搏命的招式來挽回局面。

潘古閣的確不需要守,因為自有岳陽門的弟子為他擋住兩名劍手回擊的攻勢。

莫食鬼在身形未穩之下,根本就無力作出有力的還擊,而現在卻被潘古閣將兩名劍手逼得后退,使他能夠活動的范圍更是少得可憐,又有近十支長槍毒蛇般嚙過來,他惟有一聲長嘆,退飛回去,但仍然被長槍挑開了一道血槽,一聲慘哼離船而去。

潘古閣與各弟子之間的配合默契異常,就在潘古閣被逼退,和莫食鬼被迫落船下時,五支長槍以半圓的角度,將兩名劍手的所有進路全部封死。

潘古閣知道,這兩人已不可能再在大船上呆上兩息時間,以他們的功力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這樣接連瘋狂的攻擊,所以他很自信,很放心。不過,也不由得暗暗叫苦,因為這時又從船舷的護板上夜鷹般地飛過四道人影。

鉤索在他們的衣袖中收落,幸好此時樓內有一蓬箭雨橫灑而至,并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在他們的鉤索一搭在護板之上時,船樓里的箭手便發現了他們,只等他們飛落。

潘古閣當然不會靜待,在他行動的同時,又有一排很小的袖箭射向四人。

潘古閣終于松了一口氣,但手中的長槍依然毫不松懈,因為他從對方的身法上認出了對方是誰。

刁漠然與仇恨兩人的身形逐漸加快,在岳陽門中脾氣最怪的便是他們兩人。

刁漠然是出名的冷漠無情,不愛說話,但做任何事情都絕對能夠辦得最好,無論什么問題都會以最快、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去解決,因此,在岳陽門中,無人不懼怕他,連刁龍對他都是欣賞有加。兩年前在岳陽門中,他只對三個人非常尊敬,第一個是潘陽新,第二個是費青天,第三個才是他親哥哥刁龍,他只疼愛一個人,那便是刁夢珠,最看得起的也只有一個人,那便是潘古閣。

仇恨的脾氣最火爆,手段最兇狠,殘酷,對門中的弟子老愛發火,對敵人冷酷無情,他也不太喜歡說話,因為三句不好就要發火,那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云大夫說經常動怒,會有損肝腑,而且對三陰焦脈等經脈也會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他便不說話,不過誰都知道他的內心深處藏的依然是善良。

仇恨此時又動了怒火,他決定用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手段來折磨這些見不得人的狗賊,因為對方居然如此陰狠,用兩顆“轟天雷”去對付一個弱女子,其心之毒可以想象,說實在話,他對潘古閣也是最看得起,最敬佩的,甚至比對潘陽新的尊重更勝一籌,而刁夢珠不僅是潘古閣的未婚妻,也是一位非常討人喜歡的姑娘,又是幫主之女,叫他怎不怒?不恨?

刁漠然眼中快冒出火來,刁夢珠是他的侄女,一生未娶妻的他總將刁夢珠視為己出,因此對刁夢珠的疼愛比刁龍尤甚,可是,這一刻,一切都化為泡影,怎叫他不恨,不痛?

刁漠然與仇恨的身后還有一隊岳陽門的弟子,有總壇壇主,只是他們的身法比不上兩人,但并未追丟。

前面幾道黑影的身形也快捷異常,但追出數里后,便不過三四丈的距離了,讓刁漠然驚奇的是這幾人似對岳陽門附近的地形與岳陽門內的崗哨清楚異常,否則,他們絕不可能避開岳陽門所布置的所有機關。

黑影掠上一塊山地,并不很高,刁漠然與仇恨對這塊山坡的熟悉比對自己指甲有多長還要清楚。

不過此時他們卻有一種不太妥的感覺,但與黑衣人只不過兩三丈的距離,怎能就此放手,二人猛地暴吼一聲,身形再加快,將夜幕的寧靜完全撕裂。

異變突生,前面的四道黑影竟在同時不約而同地伏下身子,在地上疾滾,刁漠然與仇恨心中一驚,但在他們根本就來不及細想時,便聽“嗖嗖”一陣疾響向兩人逼來。

雖然是黑夜,夜幕可以作出任何掩護,但來物依然瞞不過刁漠然與仇恨的眼睛。

是一排排密密的箭雨,從四個黑衣人的頭頂掠過,這是早有默契的。

是陷阱,兩人的心頭來不及升起這個念頭,身形便就地一滾,對這里的每一塊土地,他們都了若指掌,他們有把握避過這一排排箭雨,所以毫不猶豫地滾身倒地,像四名黑衣人一樣滾動,但是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可能是致命的錯誤。

這是陷阱,的確是用來對付他們的陷阱,而且這一切的安排都是作了最精密的計算和安排,對方豈會不知道他們對這地形熟,正因為對方絕不是傻子,而且是絕頂聰明,所以刁漠然與仇恨中了他們的計。

刁漠然與仇恨的的確確是能夠將這一排排箭雨避過,可是他們卻發現,他們一向十分熟悉的土地如今卻長出了一些很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尖銳異常,是刀子,絕對是,刁漠然與仇恨一向是刀口舔血的人,豈會對刀子陌生,不僅是刀子,而且是毒刀子,他們已經感到了一陣麻癢和麻痹。

刀子上都涂了黑漆,全都只有五寸左右露在土外,兩面都有刃口,刀尖很鋒利,似乎正等著刁漠然與仇恨滾上去。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慘叫,飛快地彈身而起,迎上了第二輪勁箭,還有四道黑影似颶風的狂襲。

云大夫的臉一片陰沉,不停地在房中踱著方步,顯然刁夢珠的傷勢的確太嚴重。

“云大夫,珠兒的傷勢怎么樣?”費青天焦慮地問道。

云大夫的胡子掀了一掀,嘆了口氣道:“有是有救,但恐怕我的醫術有限,珠兒的臉上會留下幾個永不能磨滅的疤痕。珠兒的內腑,八脈有五脈被震傷,幾大主要筋絡也給震傷,再加上大量失血,心中又有悲傷的瘀氣未化,欲結未結,我也只能保住她的性命,使她傷勢不再惡化而已。”

“什么?”費青天失聲問道。

云大夫吸了一口氣,又深沉地道:“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可以治好她。”

“誰?”費青天與吳岸然不由得同聲急切地問道。

“他便是醫隱者付春雷!只是他很少見外客,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手?”云大夫有些擔心地道。

“付春雷!他在哪里?我就不信他會不出手救珠兒。”費青天一驚,旋又急切地問道。

“付春雷對各派的成見很深,而且他隱居的地方很秘密,若不是偶然的機會,我們采藥碰到一起了,我也不會知道他的住處,若沒有熟人帶路,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見得到他,因此,我決定親自去一趟,同時也要將珠兒一起送往,付春雷從來都不會出谷為別人治病,所以這些安排全靠二位長老,越快越好。”云大夫嚴肅地道。

“那好,我立刻安排連夜起程,否則,恐怕會影響門主吊喪之事,不知付春雷隱居的地點有多遠?”費青天急不可待地問道。

“他的隱居地點便在新灘口附近,走陸路大概需要一天的車程,走水路最快也需要二天,不過我們若走陸路,定是顛簸得很厲害,這對于珠兒的傷勢很不好,因此,我們只能走水路,在龍口上岸。”云大夫平靜地道。

“好,我們就走水路,立刻起程,相信在后天早晨定可趕到,吳長老,門中之事就由你與仇老二、刁老四主持一下。”費青天拍了拍吳岸然的肩膀,沉重地道。

“好,老大放心地去為珠兒治傷,門中的事我自會打理,等閣兒回來,相信一切都會好一點的。”吳岸然鄭重地道。

“嗯,全看你們啦。”費青天嘆了口氣道。

“想不到,竟是‘天妖教’的貴客光臨本船,失禮之處還請包涵。”潘古閣一邊向四人逼去,一邊豪爽地笑道。

那四人一聲不哼,他們根本就沒有哼聲的機會,因為這一排排箭雨與袖箭不是好惹的,何況他們正身在空中,又無處借力移身,可以說是情況不妙到了極點。

四人當然不甘心坐以待斃,身體周圍舞起一團刀光,希望能將這些勁箭與袖箭阻上一阻。

“當當當……”連珠炮般的一陣暴響,夾著四聲慘叫,傳了過來。

潘古閣一陣冷笑,這樣的距離內,勁箭的力道是最大的,而袖箭也能發揮出最好的作用,這四人絕不可能人在虛空中能夠擋下這么多的箭,潘古閣自信與這些人單打獨斗,絕對可以勝上一籌,可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將這些勁箭全部避開。

四人每人身上都插有一兩支勁箭,這是他們根本就未曾預料到的結果,他們估不到這阮江分舵的大船上今天夜晚會有這么多的安排,而且在這樣慘烈的情況下,依然如此有條不紊地作戰,且還有隱藏的好手。

第二排袖箭在幾道狂撲而來的勁風之前攻至,潘古閣的紅纓槍在空中似一片熊熊的火焰在燃燒推進,速度不會比那袖箭慢多少。

在火光的映照下,敵方四人的臉色大變,他們終于也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這些箭尖似涂有劇毒,使他們的肢體漸漸麻木,而且剛才擋去那密密的箭雨,手臂也都變得非常麻木,如何還能接得下這一輪攻擊?所以他們決定退。

退,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船舷上的護板都是以很堅很厚的木板圍成,才可以擋住勁箭的強攻,而不能射穿,何況這一排袖箭似毒蛇般如影隨形。

甩出袖箭的是仲武與阮江分舵的副舵主符金邦等人,他們只以火焰將自己剛才在湖中所沾的寒氣全部驅散,符金邦與另一名兄弟休息的時間最長,已進入了最佳的狀態,見對方四人居然由護墻上躍下,便立刻飛撲而至,竟同時出動六人,可見他們對這四人之重視,另十幾人沖到右船舷以大弓長槍對付秦天寶放下的快艇,使大船的防守能力大增,他們誓要一舉阻殺敵方高手,以壯士氣,所以攻勢之猛,實難以想象。

那四人一陣嘆息,知道全體撤退已無望,于是分別以兩人一組,一前一后,前面兩人的刀勢激展,而后面兩人卻悶哼一聲,竟弓腰去硬撞護板,撞開護板才有生路。

“叮叮!”夾著幾聲慘叫,四人又再次被袖箭射中。

“轟——轟——”護板也被后兩人全力一撞給撞出了兩個大洞,兩人噴出大口鮮血直墜而出,但另兩人卻絕沒有如此幸運。

那兩人似是負責斷后,知道自己絕對走不了,竟以死相拼,不過卻因為身上中了數支毒箭,又因擋住這么多袖箭,手臂有酸麻的感覺,運轉很不靈活,七人只用一招便讓兩人根本沒有發出慘叫的機會。

潘古閣不由得一陣大笑,心情確是得意異常,暗想若在平時,這四個人中任何兩人都會叫他頭痛,可此時卻只用一招聯擊便將之除去,豈不大為快哉?他當然不會介意以什么方式將對方截殺,在這種情況下,只求殺敵的結果,根本就不需要問過程。

仲武與符金邦等人相視而笑,這是一種在生與死中超然的樂趣,這是大劫中的快意,全都是真誠的流露。

他們幾人此時幾乎已經到了船尾,因為大船即刻要沖出這個包圍圈。

刁漠然與仇恨一聲怒吼,身形倒射,他們知道已墜入敵人苦心安排的陷阱里,生死只在這一刻間。

勁箭很快,在兩人的肚子上都帶起一塊皮肉,兩人一聲悶哼,險險地避過這一輪勁箭。

但他們又立刻被四名黑衣人的殺氣所籠罩。

四桿短槍,兩柄長劍,在黑漆漆的夜晚卻引起了一場比北風更冷厲的氣流,四雙狠厲而明亮的眼睛似是巨蛇的青瞳,讓人毛骨悚然。

刁漠然與仇恨感到一陣虛弱,不僅那地上所埋的半截刀尖涂有劇毒,那些勁箭也有劇毒,而且毒性各不相同,但他們的劍依然劃了出去。

聚集了全身功力的一擊,絕對讓人心驚,絕對有足夠的殺傷力,岳陽門的武功并不弱,雖然以水功為主,可終也是武林一大門派,其武功自有獨到之處,刁漠然與仇恨的幾十年功力更不能小看。

“叮叮!”六人的身形各自暴退,刁漠然與仇恨拄劍而立,那四人的功力當真是非同小可,招式又狠辣無比,兩人身上又多添了數道傷口。

四個人的攻勢也完全給瓦解,而且每個人也都受了些輕傷,與刁漠然和仇恨對峙。

刁漠然只感到一陣疲軟,吸了口氣凄然道:“想不到你居然出賣我岳陽門,我刁漠然這一生雖然對別人很冷漠無情,可是卻從來沒有半分對不起你的地方,而大哥對你也是恩重如山,可你卻背叛岳陽門,還忍心這樣殘酷地對付珠兒,為什么?究竟是為了什么?”

那瘦削黑衣人的劍顫了一顫,眼中的狠厲也淡了一淡,但卻并沒有說話。

“哼,這個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并非什么事的發生都需要理由,如果你實在想要找到理由,或許閻王老子會給你一個正確的答復,你們就先下地獄吧!”那魁梧黑衣人的目光無比狠厲地冷哼道。

“費超然,你以為我認不出你這王八蛋嗎?還虧老大把你當弟弟,你簡直是豬狗不如,我岳陽門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要叛門去做‘天妖教’的走狗?”仇恨怒火沖天地吼道。

“哼,岳陽門對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說,你們岳陽門的每一個人都是假仁假義,表面對我費超然禮敬有加,卻總是拖我費超然的后腿,否則哪有吳青峰當長老的份,我也不至于總是當個小小的副總管,這個有名無實的狗屁東西,老子不稀罕,而天妖教卻能給我名和利,給我女人,你們死后,岳陽門的掌門便是我掌中之物,這有何不好?”那握劍的魁梧黑衣人冷厲地道。

“難道你連你親生的哥哥也要殺嗎?”刁漠然冷冷地道。

“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自然會有小的犧牲,成帝王者,殺子弒父大有人在,我有何不能做?大不了將他軟禁一生,送到很遠的地方讓他去享享清福不是更好。”費超然不含一點人味地道。

“費兄講得好,我回去會向赫連護法為你說些好話,相信費兄定會前程無量,我們‘天妖教’需要的便是費兄這樣的人才,將來費兄能成為我教圣使也說不定呢!”立于費超然身邊的那名高瘦的大漢微笑道。

“費某先謝過兩位使者,將來我費某若有所成就,定不會忘記二位使者的大恩。”費超然冷冷地道。

“哼,原來也不過只是一只哈巴狗而已。”刁漠然冷冷地道。

“哼,死到臨頭還敢逞口舌之利,想必你們也快到毒性發作的時刻了。”那一直閉口不言,手握雙槍的大漢冷冷地道,聲音就像是從冰縫中吹出的風。

仇恨與刁漠然望了望那從山頭走下來的十幾名背負長弓的箭手,心中一陣絕望,于是兩人立刻做了同一個決定。

潘古閣的身形立刻出現在船尾,傲然持槍而立,睥睨地望著正向船尾攻來的汨羅會幫眾及莫食鬼,還有正逼近的三艘快艇。

他的身后分立著符金邦與仲武,對那六艘正在傾斜的敵船發出一陣陣冷笑。

“秦天寶,這叫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活,哼,別以為有‘天妖教’做后臺便可以發狂,你也太小看我岳陽門了,今日之所賜,我潘古閣他日定當加倍奉還。”潘古閣望著正駕著快艇追近的秦天寶“嘿嘿”冷笑道。

“哼!”秦天寶只是冷哼一聲,并不作答,反而催艇更疾。

莫食鬼、段清揚暴喝著與兩位握棍大漢狂撲而至。

段清揚獨手持刀,其刀氣依然狂猛異常,顯然在斷手后,苦練刀法,只待今日這一擊。

可惜,他們遇到的卻是占盡長兵刃之利的潘古閣,長槍本身就長有丈二,又處于高處,豈是他們能強攻而上的。

但莫食鬼卻多了“江南第一火器”轟天雷,或許知道想炸潘古閣是不可能的,但用來炸開大船的艙壁卻很有效。

“轟——轟——”幾聲幾乎把船尾給炸得沒有了,若非潘古閣與眾人后退得快,也給震入水之中。

“嗖!嗖!”一排排勁箭,向莫食鬼兜頭射到,使幾名好手全都倒退而去,不能靠近,大船與戰船完全錯開,使大船兩側少了很多后顧之憂,全部的人手集中在船尾,第二層船艙也立刻安排有人,可惜大船的壽命也不長了,整個船尾沒入水面之下,但波浪依然向船艙里獻上一些水花。

“蓬——”一蓬煙花在天空中爆出七彩的迷霧,在空中持續達數息之久,才流星雨一般地灑落。

這是潘古閣放出的求救信號,只要方圓二十里內有岳陽門的弟子定能夠看到,且將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在漆黑夜空,這蓬煙花顯得耀眼異常。

剛開始,潘古閣還以為只不過是“四流塢”與“汨羅會”相勾結而對自己的大船展開攻擊,卻想不到“天妖教”也派出這么多好手,使得他不得不重新考慮。

快艇追得更快,莫食鬼也駕著快艇,若非勁箭相阻,恐怕快艇上的人早已飛身躍上了大船。

“開往湖心島!”潘古閣低喝道。

“不行呀,舵主,湖心島方向又有他們的船駛了過來。”仲武回頭望了望低聲道。

“他媽的,看來他們早就算好我們會突圍而出一般。”潘古閣望了望由湖心迅速移近的兩艘大船怒罵道。

仲武與符金邦一陣錯愕,全因潘古閣平時很少會用粗話罵人,而今天突然冒出來一句“他媽的”,既新鮮又感到他心情之惡劣。

“仲武,吩咐大船與那兩艘敵船相撞,越猛越好,其他的兄弟迅速從小艇和快艇離開,自行靠岸,要小心一些,我們的三十位兄弟依然未從岸上發來信號,可能是有些麻煩,我們三人留下,帶上十五名兄弟留守船上,留三艘快艇與十八副水靠,快一些。”潘古閣急切地道,同時手中拿過一張大弓,很瀟灑地拔出三支勁箭,分別夾在三個指縫之間,仰天一陣豪笑道:“天妖教的朋友,承蒙你們客氣,送了我這么遠,實在是感謝至極,敝人倒沒有什么很貴重的禮物表示感謝,惟有送上三支利箭以示我武人的尊重啦!”

“嗖嗖嗖!”三支箭竟在同一時間成品字形射出,向靠得最近的那一艘快艇上立于船頭的大漢射去。

“哼,將死之人,也敢逞勇!”那名大漢不屑地道,但他的手并沒有靜止不動,沒有誰能對這三箭無動于衷,在他的心頭也是暗駭不已,心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這人用的居然是一根笛子,在火光的映照下,笛身是黝黑之色,而此時舞起來,卻帶著一種勾魂懾魄的厲嘯,使人聽起來極不順耳,幾欲嘔吐的感覺。

“鬼笛麥成風!”潘古閣不由得驚叫道。

那大漢并不答話,因為在他笛子推出去時,那三支箭立刻又有所變動,竟有一支突然加快,使他防不勝防。

“叮叮!”那大漢擋開了兩支勁箭,但第三支卻在第一支被擋開之時,又突然增速,幸虧被他身邊的一名握短槍之人震開,才免去被刺之危。

“果然好箭法,原來是我麥成風小看了你,怪不得能在三年前將我弟弟斬殺!”那大漢不含半點感情地道。

“想不到麥成風也會成為‘天妖教’的走狗,真是世事難以預料!”潘古閣奚落地道。

“哼,識時務者為俊杰,這乃千古不移之真理,能蒙赫連護法看得起,已經是我的榮幸!”麥成風不屑地道。

“想不到鬼笛也只是自甘下賤之人,唉,我無話可說了。”潘古閣陰損地道。

麥成風臉色一變,但瞬即恢復常色道:“想激怒我,憑你還嫩了一點,我待會兒倒想看看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形,會是怎樣個下賤法。”

“那還要看你麥成風有沒有這個斤兩啦!”潘古閣似乎已把信心全部寫在臉上,毫不在意地道。

“嘭嘭嘭!”岸上傳來三蓬煙花短促的爆開聲。

潘古閣心頭一寬,在秦天寶等人錯愕之時,輕輕地對符金邦道:“岸上的一切備妥,他們可以接應我們了,快去吩咐,靠岸的兄弟們可對汨羅會上岸的人從背后夾擊,但最主要的是自己逃生為主,上岸后可與汨羅分舵的兄弟匯合,趕來增援。”

“是!舵主!”符金邦應聲道。

潘古閣望著轉身而去的符金邦,心頭升起一股暖意,又望了望那六艘漸沉的船上那些慌亂的汨羅會與四流塢的弟子,嘴角泛出一抹冷酷。

“兄弟們,給我再給他們來一輪禮物!”潘古閣開朗地向身后的岳陽門弟子笑道,同時又從背后抽出三支勁箭。

“好,兄弟們,讓他們看看我岳陽門的兒郎是不好惹的,來,我們大叫三聲王八羔子見鬼去,便給他們吃一頓飽的。”仲武也輕松歡暢地趕上船尾笑道。

潘古閣望了望仲武那充滿斗志的臉笑道:“好主意,來,開始叫吧!”

“王八羔子,見鬼去吧!王八羔子,見鬼去吧!王八羔子,見鬼去吧!”

“嗖嗖……”滿天的箭雨,織成一道密密的大網向三艘快艇上罩去。

一時大船上的氣氛激烈到了極點,斗志全都在這三聲大喊中提升到最高點,所有人都似乎有著一種藐視生死的氣概在心內蓬勃滋生,平時那種真摯的感情,在此時真正地得到了升華。

三艘快艇上一陣忙亂,雖然他們人人武功都很好,但也無人能將這一排排箭雨盡數擋下。

大船上每個人都幾乎射出了六箭,而潘古閣卻射出了十八箭之多。

幾聲慘叫,當然有人中了箭,這是毫無情面可講的,箭頭都涂有毒藥,中箭至少會喪失戰斗力。

“哈哈哈!”潘古閣帶頭一陣快意地大笑,一種超脫生死的感覺異常美妙,大有睥睨天下的氣勢,所有的岳陽門弟子都放聲大笑,氣勢和斗志也在不斷地滋長,連艇上的麥成風也都吃了一驚。

“轟——轟——”低艙內的五艘快艇,與八只小船全都推入了湖水,五十多人背負著大量的弓箭分坐這些快艇與小船繞過小彎向三艘快艇包抄了過來。

麥成風等人大驚,莫食鬼在后面也大驚,想不到對方居然這樣來對付他們。符金邦也在快艇之上,手握大弓,那凸起的肌肉與那高大的身材,就像是魔神一般立于艇的前甲板之上。

而敵艇之上的全都是一些武林好手,對于拉弓水戰熟悉的人只有秦天寶那一艇上的幾人而已,“天妖教”的好手都不熟悉水戰,根本就沒有還擊的余力,他們本來只是希望登上大船那便像是陸戰一般,卻沒有想到現在竟成追逐之勢。

“殺呀,兄弟們!”那五六十名岳陽門的弟子一時箭雨紛飛,只射得那些天妖教眾好手左右難防,不知擋哪一邊好,受傷也更為嚴重,而秦天寶那一船也根本無還手之力,他們若一拉弓,還未拉開便定會被勁箭射殺,這一批岳陽門的弟子雖然武功及不上“天妖教”之人,但無一不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

潘古閣一聲大笑,也帶頭發動攻擊,一時眾敵三面都受到攻擊,真是叫苦不迭。

“哈哈!”符金邦立于艇首一陣大笑道:“秦天寶,你送給我們這么多轟天雷,如果我們不回敬你一些,似乎對不起你們的厚愛,對嗎?”說完揚手一揮,一道黑影完全融入了夜幕。

此時秦天寶諸人完全陷入了挨打的局面,哪里還能擋得了這一顆轟天雷,但又知道轟天雷威力實在不是小小快艇所能夠抵抗的,操舟之人此時也忙于揮槳撥開勁箭,怎能去攔截這轟天雷呢?

“跳水!”秦天寶無法可想,舞起一團劍氣,“撲通!”一聲鉆入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接著在數聲破水之聲后,秦天寶的快艇“轟”的一聲被炸成兩截,悠悠地沉入湖底。

麥成風臉色都變得有些蒼白,望了望正在趕來救援的快艇和兩艘大戰船,不由得一陣心底發毛。

“哈哈……想對付我岳陽門,無論是誰,都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我早就告訴過你。”潘古閣一陣大笑后,豪氣干云地道。

符金邦望了二十幾丈外的汨羅門快艇和猶有幾十丈距離的兩艘敵艇一眼,笑道:“麥成風,現在輪到你了,對了,另一船上的天妖教兄弟如何稱呼?兩艇一起來好了。”說完,又揮出兩顆黑乎乎的黑球。

麥成風臉色更是大變,一邊揮手擋箭,一邊把頭上的斗篷飛速投去。

“轟!”一顆轟天雷準確地被斗篷撞中,在虛空中爆起一團巨大的火光。

另一艇上之人卻沒有這么便宜,不得已也只能學習秦天寶,跳水而遁。

“呀!”數聲慘叫,在跳水之時,有人中箭,為湖水再多添一些血絲,麥成風的左肩也被一支毒箭透衣而入,一聲慘哼,立刻伏于艇下。

三條快艇在岳陽門眾弟子快慰的大笑之下,變得潰不成軍,被大船遠遠地拋開。

“哈哈,再來一顆!”麥成風艇上之人立刻色變,竟全都躍水而遁,三艘快艇立刻全都斷裂成兩截,悠然地沉入水中。

“莫食鬼,現在該輪到你了。”符金邦大笑著向莫食鬼迎去。

莫食鬼臉色大變,立刻調轉快艇倒馳而去。

潘古閣豪聲大笑,望著身邊的仲武,斗志沖天地道:“撞船,叫眾兄弟聚于船尾,準備全速乘快艇靠岸。”

符金邦也放聲大笑道:“兄弟們,我們的任務已完成,就依計劃各自行動吧!”說完竟驅舟向大船追來。

水面上立刻浮出了幾具尸首,有“天妖教”的高手,有“汨羅會”之人,在密密的箭雨之下能幸存的并沒有幾位。

他們錯估了潘古閣的實力,他們根本就沒有將仲武與符金邦預算在內,以為大船能夠指揮的便只有潘古閣一人而已,真正能稱得上是高手的也只有潘古閣而已,卻不知這就是潘古閣的一向手法,隱藏實力,叫任何敵人都猜不透他到底有多大的潛力,甚至連自己人也有時都會弄錯。

這一次潘古閣隱藏的高手便有四位之多,他們在阮江分舵的地位身份都很高,可是經過易容后,沒有幾人能知道。

仲武與符金邦便是其中的兩位,便沒有誰知道他兩人也會在船上,這是只有潘古閣與當事人才知道的真相。

兵不厭詐,奇兵才是最出人意料,收獲最大的。

潘古閣不僅是個高手,而且對局勢的把握也很有一手,同時分析問題也有獨到之處,當他得知刁龍的死亡后,便分析到,可能是門中內部出了些問題,所以這次回總壇實是已經有了一個精密的計劃和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對于途中可能出現的問題都作好了盤算,否則,他豈能夠在岳陽門取得如此威信地位,若不如此,“天妖教”也不會最先挑他來對付,這計劃本來安排得很緊密,只錯了一環,便滿盤皆輸。

符金邦望也不望水中掙扎的秦天寶和麥成風,只是冷冷地道:“我并不想要取你們的性命,畢竟你們曾有過俠名,我岳陽門的兒郎絕對都是好漢,恩便是恩,怨便是怨,今日這一切,就算是扯平了,他日為友為敵便在你們一念之間。”

快艇迅速劃向大船之尾。

刁漠然與仇恨的身形立刻倒射而回,他們不能坐以待斃,知道若再不走只會死得很慘。

他們的功力的確很精純,居然強壓下毒氣的攻襲,轉身便飛退。

“哼,想走,大概沒有這么簡單!”費超然一聲怒吼,山鷹撲食一般從刁漠然的身后攻到,兩名天妖教中的好手也在此同時發動了兇猛的攻擊,那嬌小的黑衣人愕了一下,似乎正處在極端的矛盾之中,不過見三人都發動了攻襲,也不得不提一口氣挺劍而上。

刁漠然一聲長嘆,不由得悲戚道:“仇兄,你先走,我來斷后,將來為我報仇便是了。”說完,便要轉身迎敵,但他倏覺腰間涌來一股大力,使他的速度加快了數倍,像一顆炮彈一般射下山坡,但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不由得一陣悲呼:“仇三哥——”

“哈哈……”仇恨一陣蒼涼地狂笑道:“四弟速去,我仇恨這一生很少舍己為人,就讓我嘗一嘗這滋味好了,記住,要為我報仇!”說完轉身就像是拼命一般,瘋狂地出擊,手中的劍劃出一道道密密的劍弧,一道道凌厲的劍氣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羅。

仇恨完全瘋狂了,不知道自己肉體的痛苦,沒有生命的顧慮,一切都似乎不重要,只有殺敵、阻敵,每一招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每一招都是攻擊,沒有防守,無須防守,生命的意義并不是在于茍活,而是在于搏斗。

沒有任何一刻,仇恨感覺到生命如此真實,如此實在,沒有任何一刻的心情,比這一刻更寧靜,沒有任何一刻,仇恨的感覺比現在更愉悅,他似乎是在為一件偉大的事業而奮斗,又似乎是在為一個崇高的信仰而獻身,無喜無憂,無牽無掛,無人無我,無生無死,他很自然地進入了佛家的忘我境界,這是無意的,無意的才是最實在的。

費超然心里驚駭莫名,所有的人心中都驚駭莫名。

仇恨的每一劍都完全拋棄了岳陽門的武功路數,純以搏命的招式出擊,其角度因為高明的眼力而顯得更狠辣怪異,叫人防不勝防。

仇恨就像是一尊魔神,渾不知覺自己身體上那一道道傷口的疼痛,對被四人所造成的傷害根本就不在意,似乎這個肉身已經不再屬于他,血液只是多余的水分而已,連哼都不哼一聲。

四個人越戰越心驚,越戰越駭然,他們從來沒想到一個人的兇狠居然能夠達到這種境界。

仇恨不僅忘掉了自己,連身上的毒傷也忘記了,只是不停地動著,劃出一劍又一劍,這全不是由腦與心控制,純是一種意念的支配。

刁漠然是很冷漠的人,可是這一刻卻流下了兩行老淚,為什么流淚?有太多的答案,有太多的東西值得他流淚,他根本就不能夠控制他奔放的感情。

他不敢回頭望,他知道永遠也忘不了仇恨這一刻的恩情,其實他也不知道能否逃過這一劫,體內的幾種毒已經隱隱發作。

幾名箭手也不是好惹的人,不過由于夜色太深,而刁漠然借地形之助,使他們的箭盡數落空,但卻依然緊追不舍。

仇恨的心中無比地安詳,沒有任何死亡的陰影,他已經完完全全地拋開了生與死的牽掛,他不后悔留下來,他并不想為肉體的痛苦而浪費氣力呼痛,同時也知道,只要他發出一絲慘呼,刁漠然定會回頭死戰,所以他沉默了,他只知道出劍。

“刁長老,怎么了?仇長老呢?”一聲粗獷的驚叫傳了過來,來人正是岳陽門總壇壇主穆天玄。

刁漠然注目一望,急切道:“是穆壇主,快去救仇長老,費超然與欣秀文這兩個叛徒設下陷阱將仇長老陷了進去。”

“啊,這兩個叛徒,在哪里?事不宜遲,我們一起趕快去接應仇長老。”穆天玄也急切地道。

“我中了叛徒的毒,可還有兄弟趕來?”刁漠然一陣暈眩地道。

“還在后面!”穆天玄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刁漠然應道。

“來不及了,我們兩人快回去吧,仇長老也中了奸賊的毒!”刁漠然強壓下心頭的一股窒悶掉頭便向那小山坡沖去。

“刁長老,你還是先坐下休息一下,由屬下去吧!”穆天玄關心地道。

“沒事!啊!”刁漠然剛要回答,卻不由得一聲慘叫,狂嚎一聲五指如箕向穆天玄抓去,但在中途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怪不得我,是因為你不該遇到我。”穆天玄低沉地道。

但刁漠然已經聽不到了,完全聽不到了,一代英杰就這樣軟弱地靜躺在穆天玄的懷里,生命已漸漸離他而去。

穆天玄望了望懷中那睜大的一雙仇恨而不瞑目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于是輕輕地抹上刁漠然的眼睛,似在囈語道:“安息吧!怪只怪你不該頑固不化。”

刁漠然的眼依然是開的,閉不上,依然是那種不敢相信、悲哀、失望而仇恨的眼神,穆天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

“喳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穆天玄心頭一驚。

潘古閣依然立于船頭,望著那亮著燈火、人影清晰可見的戰船,又望了望正在飛快地轉動著船底排水飛輪的十幾名弟子,不由得一陣冷笑。

仲武親自操舵,已經調好了船頭。

“潘古閣,念在你是個人才,本使愿意為你在本教謀得一壇之主之位,只要你誠心歸服,我連你的兄弟也可以一并放過,不知意下如何?”一名粗野而雄渾的聲音傳了過來。

潘古閣移了移眼睛,仔細打量了立于船頭的一位頗有幾分豪氣的漢子一眼,不屑地笑道:“我潘古閣乃頂天立地之人,在我的記憶中沒有屈服這個詞,只有戰斗這個字眼,若想我潘古閣入你‘天妖教’,也簡單,拿出讓我信得過的本領來。”

“哦!要怎樣才算是讓你信得過的本領呢?”那大漢沉聲道。

“不過,你可能辦不到,說也是白說!”潘古閣意味深長地道。

“是嗎?潘舵主何不說來聽聽?”那大漢似有些興趣地道。

“你有興趣知道嗎?既然如此,我就說給你聽一下吧,若你們能把黑白無常與花無愧的人頭拿來拜祭我們掌門的在天之靈,我們倒可以考慮你剛才所說,否則一切免談,不知尊使意下如何?若是天妖教缺少教主,我可以勉為其難做上幾天。”潘古閣調侃地道。

“潘古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那大漢怒道。

“媽的,老子跟你說話,是見你還是個人樣,‘天妖教’有什么了不起,只不過會養狗而已,養出一些人模人樣的狗,還狂吠,亂吠,有本事來將老子殺了啊!”潘古閣學著粗魯的樣子怒罵道。

仲武與眾弟子不由得一陣暗笑,潘古閣這一陣罵的確夠味,大快人心。

“既然是找死,那本使就不用客氣了。”那大漢狠狠地道。

“哈哈……”潘古閣一陣大笑道:“早就應該說這句話了,省得浪費我這么多口水,讓洞庭湖里的魚兒撿了個便宜!”說完以快捷無倫的手法取下肩上的大弓與四支勁箭,雙膝將長槍定住。

“嗖嗖!”四聲連響,四支勁箭首尾相銜地連成一串向大漢標射而至。

大漢臉色一變,怒笑道:“夠狂,夠狠,果然不愧為岳陽門的拔尖人物。”

“你今天才知道呀,難道莫食鬼與段清揚沒有告訴你我很狂嗎?其實我還不止狂和狠呢,待會兒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潘古閣傲然笑道。

“哼!”大漢一聲悶哼,兩掌在胸前各劃半圈,然后十指交纏頂出,雙袖再一攏,四支箭竟似遇到一堵無形的墻,去勢一頓,不過第二支箭迅速從第一支箭尾滑去,繼續增速射至。

大漢又一哼,第二支箭也同樣在空中一頓,力道一弱,第三支箭又繼第二支箭后滑出增速,其勢奇之又奇。

大漢臉色一變,潘古閣的箭術的確已到了很超凡的地步,他的雙手立刻一分,一聲暴喝,五指如箕向疾射而來的兩支箭上抓去。

“哦,原來是道教的高弟,怪不得出如此狂言,不知是哪位道長的不肖弟子,怎么做了別人的走狗,師父也不來管一管。”潘古閣哂然笑道。

“哼!”“噗噗!”大漢一聲悶哼,第一支與第二支已疲弱無力的箭刺破了大漢的衣服,卻被他的護體真氣震開,不過他抓住第三第四支箭的同時,卻被逼得退后兩大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由怒目瞪視著潘古閣大喝道:“給我射死他!”

“哈哈哈……想射死我,先再嘗嘗我的‘流星追月’吧!”潘古閣豪氣干云地大笑道,并毫不停手地“嗖嗖”射出四箭,然后鬼魅般地退身。

“啊!”幾聲慘叫,幾個正要拉弓的汨羅門弟子捂著咽喉倒下,同時一陣箭雨也向潘古閣剛才立身的地方射至。

“哚哚……”箭矢全釘在甲板之上。

大船迅速增速,以異常狂猛之勢向敵船撞去。

潘古閣的身影又出現在船頭,手握一面大盾,身體若紅纓槍一般挺得筆直筆直,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慨,使對方根本沒有可能從船頭躍上大船。

那大漢臉色都變了,想不到對方如此悍不畏死,以船相撞。

大船始終要高一些,而對方的船又是逆風而行,不能達到最快的速度,再加上其船亦無大船先進。

“以轟天雷攻擊!”那大漢怒吼道。

“哈哈,我也先來送尊使幾顆轟天雷吧!”潘古閣說完,甩出幾顆黑影,并不攻擊對方甲板,而是攻擊船身靠水的分水線那一塊,這是他們不可能接得下的地方。

“轟!”“轟!”對方的轟天雷被潘古閣扔在空中的大盾給撞爆了,而潘古閣的轟天雷卻很順利地將對方的船頭轟開一個洞,雖然那個洞高出水位,不過所有的人都被震得向后暴退。

“快!移開!”大漢急忙發出命令道。

“來不及了,我的尊使!”潘古閣似毫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地笑道。

大船與敵船飛速地靠近,四丈,三丈,兩丈……

“呀!”那兩艘大船之上的數條身影大鷹般地向大船上疾撲。

潘古閣豪氣沖天,左手突然多出一排箭弩,一按機括,一陣“砰砰……”的暴響。

小小的箭便若蝗蟲一般蓋了過去,潘古閣手中的長槍同時抖起萬條蛇影,紅纓便成了一片殷紅。

“呀!”幾條人影立刻一聲暴喝,狂猛無比的勁風就像是一片氣墻擠壓了過來。

箭弩立刻失去了威力,但幾人的氣勢已竭,只得返回戰船。

“轟!”長槍的幻影與那猛烈的氣墻相撞,蛇影散漫,紅纓亂抖,潘古閣只覺得如遭雷噬,“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蹬蹬”倒退兩步,但并沒有倒下。

這是聯合了五名好手功力的合擊,豈是一人之力可以抵抗的,雖然潘古閣借后退之勢化去一部分力道,但依然受了內傷。

那五人也是一愣,沒想到潘古閣居然沒被擊倒,與他們估計的相差甚遠。

“撤!”潘古閣一聲大叫,嘴角猶掛著血絲,俊臉有些扭曲,給人一種凄厲兇狠的感覺。

大船只離對方的戰船不到一丈,已完全不需要任何操作便可以保持現狀撞上對方的戰船,這個時候連“轟天雷”也解決不了問題,大船的確夠大的,而潘古閣卻毫不憐惜。

五人很輕易地落在潘古閣的大船上,但迎來的卻是一蓬箭雨與兩顆轟天雷。

潘古閣是炸自己的船頭,五人不得已又返回自己的戰船。

岳陽門所有的人全都來到了船尾,沒有任何留戀,惟有長槍、短刀、大弓、勁弩是不能丟棄的,將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

符金邦早已將三艘快艇準備在船尾。

“轟!”一陣劇烈的狂震夾著一聲暴響,潘古閣眾人幾乎全都變成了滾地葫蘆。

“呀!”數聲驚叫,竟有人從船尾滾了下去,這船尾本來就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護欄都已經給炸毀。

“呀!”敵船上同樣是一陣狂亂,就像是世界末日的降臨。

“咔咔!嚓嚓!”潘古閣很清楚地聽到了木塊被撞裂的那種奇特的聲響,比骨折的聲音要大上數十倍,同時又有船上的木桿、桅桿受不起劇烈的震蕩而斷裂的聲音。

潘古閣的身形也不由得滾了下去,他所受的內傷已經不起如此震蕩。

“呼!”符金邦立刻飛躍而起接住了他。

“走!”潘古閣苦笑道。

十幾人立刻各自飛躍下大船,落入快艇,幾名滾下大船的弟子均被先守候在快艇上的人接住,使他們免受骨折之苦。

眾人立刻揮動大槳,使快艇的速度更快。

五名天妖教的好手迅疾出現在船尾,快艇已在四丈開外,他們迎來的卻是一陣箭雨。

“轟!轟!”大船突然被炸開了,艙中的火油受了巨震之后,被仲武以火箭引燃,竟將那些以陶瓷盛裝的大壇全部炸開。

木片橫飛,五人的身形驚得立刻飛落湖中。

“哈哈!”岳陽門眾弟子雖對這大船那份依戀之情猶存,也不免為自己的杰作而大感快慰,見五人狼狽之狀,不由得都放聲大笑。潘古閣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這艘隨他征戰多年的大船就這樣被毀去,的確是非常可惜與難舍。

人世間的一切都是那么難以預料,潘古閣不由得一陣長嘆,低低地問道:“金邦、仲武,我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

“舵主何出此言?”仲武運力揮著大槳疑問道。

“這艘船花了近萬兩銀子,從設計到完工花了一年半的時間,而我卻就這樣把它毀于一旦,真不知是對還是錯!”潘古閣苦笑道。

“哦,舵主是說這個,人說瓦罐不離井邊破,要想立身于江湖,當然難免會有犧牲了。”仲武毫不在意地道。

“不錯,仲武說得很好,何況我們的大船犧牲得也不冤,至少他們有七艘戰船受到了最嚴重的破壞。”符金邦興奮地笑答道。

“我們大概損傷了多少兄弟?”潘古閣傷感地問道。

“有四十多位兄弟被射死,二十多位兄弟受傷!”符金邦不由也有些心傷地道。

“汨羅門,哼,我會讓你等著好瞧。”潘古閣狠聲道。

符金邦與仲武一陣沉默。

“刁長老,刁長老……”穆天玄激動而悲憤地呼喚道。

“刁長老在這里!刁長老在這里!”有人驚叫著持著火把跑了過來,高喊道。

“啊——穆壇主,刁長老怎么了?”一中年壯漢急步走過來,以火把一照,驚問道。

“是方中嗎?刁長老他……他中了天妖教中人的詭計,中了劇毒,又被對方以掌力震斷了心脈。”穆天玄雙目噴出仇恨的光芒,一臉悲戚地道。

“啊——刁長老,那仇長老呢?”方中急問道。

“啊,快,快,叫兄弟們趕快一起去救仇長老,他便在那邊的山坡上,與天妖教中人搏斗,可能很危險!”穆天玄顯出很焦慮,指著那邊的山坡道。

“刁長老,刁長老……”一干岳陽門弟子全都大驚,只見刁漠然臉色青黑,眼中露出一種不敢相信、仇恨、失望、悲憤交織在一起的奇怪眼神。

“大家快跟我來,一起去救仇長老。”方中急切地叫道,同時向那邊的山坡急奔過去。

潘古閣坐在艇上療了一會兒傷,自有人為他護法,快艇靈活異常,在偌大的洞庭湖上,想攔截根本就沒有可能,若拖開太長的戰線,只會被岳陽門弟子各個擊破,何況夜色又深,汨羅會中人如何敢追,那兩艘大戰船,一艘因船前本就被炸開一個洞,再經岳陽門的大船一撞,整個大船頭立告完蛋,如何還能夠追來,只能眼望著潘古閣等人融入漫漫的黑夜。

仲武發出一聲長長而且尖厲的夜貓子的叫聲,惟妙惟肖,但卻為凄寒的風更增了一絲陰森。

片刻岸邊的樹林中連續響起了三聲夜貓的叫聲,兩長一短,似與仲武的那長長的調子相應,卻是異常協調。

潘古閣緩緩睜開眼露出一絲微笑,已經不帶任何苦澀的色調。

“可以靠岸了?”潘古閣低低地道。

“嘩嘩……”大槳一輪疾劃,眾人終于完全靠岸了,剛才的那場慘烈的戰斗似乎是場夢,是場噩夢,充滿著殺意與血腥的夢。

“沙沙……”一陣急促而又絲毫不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突然火光一顯,將岸邊的景色全照亮了,岸邊立的正是最先趕到岸上的一批岳陽門弟子。

“舵主,你怎么了?”一個臉上依然淌著血的大漢急忙上前幾步,向被符金邦扶著的潘古閣急切地問道。

“不要緊,只是受了點內傷,岸上的兄弟情況如何?”潘古閣淡淡地笑了笑,握著那大漢的手平靜地問道。

“有二十名兄弟喪生,五名兄弟受傷,正如舵主所料,魏白殺這老鬼果然是天妖教的臥底,他在樹林中埋伏了近五十名汨羅門的好手與兩名天妖教中好手,不過統統被我們將計就計干掉了。”那大漢興奮地道。

“魏白殺竟然是叛徒!”仲武不敢相信地道。

“不錯,他就是叛徒,在敵人發起攻擊時的一剎那,我便懷疑他是叛徒,敵人不僅對我們的行蹤掌握得異常清楚,而且對我們的武器裝置,大船的布置情況也了解得清清楚楚,這之中若無內奸,豈能讓他們輕易得逞?天妖教大舉進攻與我們岳陽門為敵,肯定很早就在我們岳陽門中布下了內線,而我們停船的位置,就是魏白殺贊成的,所以我便派他上岸,使我們船上的一切再次發生一些改變,這樣敵人便會吃上大虧,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將你們的身份隱藏起來的原因。”潘古閣淡淡地道。

“原來如此!”眾人無不嘆服地道。

“戰杰呢?”潘古閣臉色微微地變了一下問道。

“戰杰他,他為了救我而死!”那大漢眼中淚水隱隱地滾動著,悲戚地道。

“好兄弟,我們應該以有這樣的好兄弟為榮,我們要為他討回公道,戰杰永遠都活在我們的心中。”潘古閣激動得眼中也含著淚水用力地拍著那大漢的肩膀,沉痛而肅穆地道。

所有的人都默然了,想起那悍不畏死,猛如虎狼的兄弟,和那為了兄弟可以不惜一切犧牲的精神,每個人的眼圈都有些紅了。

“大家別難過,戰杰是個好兄弟,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想我們也能做個好兄弟,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茍且偷安,兄弟們別難過,我們的兄弟失去了六十多位,但敵人的代價卻是我們的近六倍,我們應該為他們感到驕傲,戰爭總是殘酷的,這是必然的,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便是與總壇聯系上,趕回總壇。”潘古閣安慰地道。

“我們還要不要再對汨羅會進行攻擊?”符金邦沉聲道。

“汨羅分舵的兄弟趕來支援沒有?”潘古閣低沉地問道。

“沒有,似乎沒有什么反應。”那大漢有些奇怪地道。

“哦,真是奇怪,怎會不趕過來呢?啊!我們趕快趕往汨羅分舵,召聚所有弟子,備齊箭弩立刻出發。”潘古閣神色大變地道。

“難道……”仲武與符金邦想到這里也不由得心神一震,急忙吩咐道:“迅速把快艇拴牢,藏好。”

品牌:天下書盟
上架時間:2018-09-04 10:26:20
出版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天下書盟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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