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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登報求職(2)

這一次,我掩人耳目的任務是去量尺寸定做一雙鞋,所以我先去辦這件事,辦完以后,我就離開鞋店,穿過那條清潔、安靜的小街,來到對面的郵局。郵局的管理員是位老太太,鼻梁上架著角質框架的眼鏡,手上戴著黑色的連指手套。

“有給J·E的信嗎?”我問她。

她從眼鏡上方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打開一只抽屜,在里面翻了好半天,我都快不抱希望了。最后,她拿起一封信,湊在眼鏡前看了足有五分鐘之后,終于隔著柜臺把它交給了我,同時又用探究的、懷疑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這信是寫給J·E的。

“只有一封嗎?”我問。

“沒有別的了。”她回答說。我把信放進口袋,轉身往回走。當時我沒時間拆開信來看。按規定我得在八點鐘趕回學校,可這時候已經七點半了。

我一回到學校,就有好幾項工作等著我。學生自習時,我得坐在那兒陪著她們。接著輪到我念祈禱文,照看學生們上床,然后跟其他教師一起吃晚飯。即便到了最后就寢的時候,那位避不開的格雷斯小姐仍和我在一起。我們的燭臺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蠟燭頭兒了,我真怕她會說個沒完,直說到蠟燭燒盡。不過,幸好她吃下的那頓量大的晚餐起了催眠作用。還沒等我脫完衣服,她就已經鼾聲大作了。蠟燭只剩一英寸左右了,我掏出信來,封戳是一個姓氏的首字母F·,我打開信,內容很簡短:

如果上星期四在《××郡先驅報》上刊登廣告的J·E確實具有所述學識,并能提供有關品格及能力之合格證明,即可獲得一份工作,僅負責教育一名學生,一不滿十歲之小女童,年薪為三十鎊。請J·E將所需證明、姓名、地址等各項詳細情況寄交:××郡,米爾科特附近,桑菲爾德,費爾法克斯太太收。

這封信我反復看了很久,它的字體是老式的,還有點兒不穩,就像是一位老太太寫的。這個情況倒還讓人滿意,因為我心里老在暗自擔心,生怕自己這樣自作主張,自行其是,會有落入某種陷阱的危險。尤其重要的是,我希望自己努力得來的結果是體面的、正當的,“合乎規矩的”原文為法語。。現在我感到,在我眼下正在辦的這件事情上,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太太倒不是壞事。費爾法克斯太太!我可以想見她身穿黑色長衣,頭戴寡婦帽,顯得有點生硬,也許有點冷漠,但是并不失禮,是一位典型的受人尊敬的英國老派體面人物。桑菲爾德!毫無疑問,這是她住宅的名稱。雖然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房屋的準確式樣,但是我確信那是個整齊、潔凈的地方。××郡米爾科特。我在重溫了一下記憶中的英國地圖。對,我找到了,××郡和城鎮都找到了。郡比我住的這個偏遠的郡離倫敦要近七十英里,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可取之處。我渴望到生活豐富、氣氛活躍的地方去。米爾科特位于埃×河邊,是一座大工業城市,無疑是個相當熱鬧的地方。這就更好,至少對我是個徹底的改變。不過這倒不是說,那些高大的煙囪和烏云似的煙霧對我有多大的吸引力——“可是,”我為自己辯解說,“也許桑菲爾德離城市還很遠呢。”

這時,燭臺孔里的蠟燭坍了下去,燭油流了出來,燭芯熄滅了。

第二天得采取新的行動,我不能再把這個計劃藏在心里了。為了能成功地實現計劃,我得把它公開出來。在中午休息時間,我找機會跟學監談了一次,我告訴她說,我有希望獲得一個新的職位,薪俸要比我現在的高一倍(我在洛沃德的年薪只有十五鎊),我請她將這件事透露給布洛克赫斯特先生或者是委員會里的什么人,并問問他們是否允許我把他們作為證明人列舉出來。她很熱心,同意為我從中促成這件事。

第二天,她就把這件事向布洛克赫斯特先生提了出來。后者回答說,我必須把這事寫信通知給里德太太,因為她是我的合法監護人。于是我就給那位夫人寫了封短信。她在回信上說,我可以“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在我的事情上早已“放棄一切干預”了。這封信在委員會里作了傳閱。經過了一番長得讓我不耐煩的拖延之后,委員會最終正式批準我可以自行設法改善自己的境況。此外還證明說,鑒于我在洛沃德學習和任教期間一貫表現良好,將立即為我出具一份有關我的品格和能力的證明,由學校的幾位督學共同簽字。

大約一個星期后,我拿到了這份證明。我抄寄了一份給費爾法克斯太太,很快收到了她的回信。她表示滿意,并跟我約定在兩星期后去她家就任家庭教師。

隨后我便開始忙著做各項準備工作,兩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我的衣服雖說已經夠穿,但為數不多,所以我完全可以在最后一天收拾一下衣箱——我的箱子就是八年前從蓋茲海德府帶來的那只。

箱子用繩子捆好了,姓名卡片也已經釘上。半個小時之后,搬運夫就會過來把它取走運到洛頓去,我自己明天一早也要到那兒去等公共馬車。我已經刷干凈我的黑呢旅行裝,準備好了帽子、手套和皮手筒。我還檢查了我的所有抽屜,看看有沒有丟下什么東西。現在,我再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便坐下來,想休息一下。可是我做不到。盡管我的腳一整天都沒有空閑,但這時還是一刻也沒法休息。我太興奮了。我生活中的一章今晚就要結束,新的一章明天就要開始了。在這之間,要安然入睡是不可能的,我要熱切地注視著這一變化的完成。

“小姐,”我正像個游魂似的在接待室里徘徊,一個仆人走進來對我說,“下面有個人要見你。”

“準是搬運夫。”我心里想著,沒有細問就馬上跑下樓去。我剛經過半開著門的會客廳,也就是教師休息室,要去廚房,有個人突然奔了出來。

“是她,肯定是她!——到哪兒我都能認出她來!”這個人攔住我,一把抓住我的手嚷道。

我一看,只見面前站著一個像衣著講究的仆人似的女人,看樣子已結過婚,但還年輕,長得很好看,黑頭發黑眼睛,臉色紅潤。

“看看,是誰?”她問道,那音容笑貌我還依稀記得,“我想,你該沒有完全把我忘了吧,簡小姐?”

只一秒鐘,我就狂喜地擁抱住她,吻著她了。“貝茜!貝茜!貝茜!”我除了這樣叫著,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她見我這樣,也不由得又哭又笑起來。我們倆一起走進客廳。爐火邊站著一個三歲的小家伙,穿著格子花呢衣褲。

“這是我的小男孩。”貝茜立即說。

“這么說你結婚了,貝茜?”

“是的,快五年了,嫁給馬車夫羅伯特·利文。除了這個鮑比,還有個小女孩,我給她取名叫簡。”

“那你現在不住在蓋茲海德府了?”

“我住在門房里。原先那個看門人走了。”

“哦,他們都過得怎么樣?把他們的情況都給我講講,貝茜。不過你得先坐下來。過來,鮑比,坐在我膝蓋上,好嗎?”可是鮑比卻寧可偷偷溜到他母親身邊。

“你長得不太高,簡小姐,也不太結實。”利文太太接著說,“準是學校里對你照顧得不太好吧。里德大小姐比你高出一個多頭哩。喬琪亞娜有你兩個這么胖。”

“我想,喬琪亞娜一定長得很漂亮吧,貝茜?”

“很漂亮。去年冬天她同她媽媽去了倫敦,那兒人人都夸贊她,有個年輕貴族還愛上了她,可是他的親戚都反對這門親事,結果——你猜怎么著?——他和喬琪亞娜決定私奔,可是他們被人發現,給阻攔住了。是里德大小姐發現的。我想她是出于妒忌。現在她們兩姊妹成天吵架,像貓和狗在一塊兒似的。”

“噢,那約翰·里德怎么樣?”

“唉,他可沒有他媽媽希望的那么好。他進了大學,可是他被……‘刷掉’了,我想他們是這么說的。他的幾個舅舅還想讓他當律師,學法律,可他是這樣一個浪蕩小伙子,我想他們是永遠沒法使他搞出什么名堂來的。”

“他長得怎么樣?”

“他個兒很高,有人說他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不過他那嘴唇可是夠厚的。”

“里德太太呢?”

“太太外表看上去挺好,胖乎乎的,可我想她心情并不怎么舒坦。約翰先生的行為使她很不高興——他花的錢太多了。”

“是她派你來的嗎,貝茜?”

“不是,真的。不過我早就想來看你了。聽說你來了封信,說你要上別處去了。我想我最好還是馬上來看看你,要不就看不到你了。”

“我想你對我有點失望吧,貝茜?”我開玩笑地說,因為我發現貝茜的眼神中雖然流露出關切,但絲毫沒有贊賞的神情。

“不,簡小姐,倒不完全是這樣。你是夠文雅的,看上去就像個大家閨秀,和我原先預料的差不多。你小時候就不是個美人啊。”

聽了貝茜坦率的回答,我笑了。我想她的話說得對,不過我得承認,對這話的含義,我倒也不是毫不介意的。在十八歲的年紀上,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能討人喜歡。一旦確定自己的外貌不能有助于實現這一愿望時,那是絕不會叫人高興的。

“不過,我敢說你一定很聰明,”貝茜說,想以此來安慰安慰我,“你會什么?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兒。”

屋里有一架鋼琴,貝茜過去打開琴蓋,然后要我坐下來給她彈首曲子。我彈了一兩支華爾茲舞曲,她聽得入了迷。

“那兩位里德小姐可沒你彈得這么好!”她十分高興地說,“我一直說,你在學問上一定會超過她們的。你會畫畫嗎?”

“壁爐架上的那一幅就是我畫的。”那是一幅水彩風景畫,是我作為禮物送給學監的,感謝她為我的事向委員會作了疏通。她給畫配上了玻璃框。

“啊,畫得真美,簡小姐!它比得上里德小姐的圖畫老師畫的任何一幅,更不用說那兩位小姐自個兒畫的了,她們差遠啦。你學了法語了嗎?”

“學了,貝茜,我能看也能說。”

“那你會做各種刺繡活兒嗎?”

“會做。”

“啊,你真成了一位大家閨秀啦,簡小姐!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的。不管你的親戚是不是照應你,你都會有出息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聽到過有關你父親那邊的姓愛的親戚的什么消息沒有?”

“從來沒有聽到過。”

“嗯,你知道,太太老是說他們窮,說他們低賤。他們也許是窮,可我認為,他們也跟里德家一樣是上等人。因為有一天,大約是七年前,有位姓愛的先生來蓋茲海德府,想看看你。太太告訴他你到五十英里外的地方上學去了。他看上去很失望,因為他不能多耽擱了,他要乘船到外國去,船一兩天后就要從倫敦開出。他看上去完全是位紳士,我相信他準是你父親的兄弟。”

“他是去哪個外國,貝茜?”

“是到幾千英里遠的一個島上去,那兒產酒——管家告訴過我……”

“馬德拉群島?”位于北大西洋中東部的一片島嶼,主島為馬德拉島,以盛產葡萄酒(馬德拉白葡萄酒)著稱。我提示說。

“對,就是那兒——說的正是這個名字。”

“那么他走了?”

“是的,他在府里沒待多久。太太對他很傲慢,事后管他叫‘鬼頭鬼腦的商販’。我那口子羅伯特認定他是個酒商。”

“很可能,”我回答說,“要不就是酒商的職員或代理人。”

貝茜又跟我談了一個小時的往事,隨后她就不得不向我告辭了。第二天早上,我在洛頓等馬車時又見到了她,我們一起待了幾分鐘。最后我們在那兒的布洛克赫斯特旅店門口分了手,各走各的路。她去洛沃德山岡頂上搭車返回蓋茲海德。我上了馬車,這輛車將把我送到米爾科特的那個陌生環境里,去擔任新的職務,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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