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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L類型增長與“中國奇跡”

與劉易斯理論(Arthur Lewis)不可分割的二元經濟發展階段,是指在一個國家中,整個經濟被明顯地劃分為存在大量剩余勞動力的農業和能夠獲得無限供給勞動力的非農部門,農業釋放剩余勞動力與非農產業吸收勞動力的過程,構成一個經濟增長過程。[9]中國和許多發展中國家都處在這個發展階段上,以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為代表的后起工業化經濟體,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發展階段。

之所以這個增長類型在歐美早期工業化國家之外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是因為后起國家和地區有著更快的人口轉變過程。當人口轉變發生很快,并且進入到高出生、低死亡、高增長階段時,勞動力剩余就會形成。另一方面,某些制度因素阻礙勞動力的充分流動,從而不能一下子改變勞動力供大于求的不均衡現象,因此,逐步消化剩余勞動力就構成經濟增長的基本特征。這就是我們定義的L類型經濟增長。

如圖2—2所示,資本投入Ok0和勞動投入Ol0在等產量線Q0上形成一個初始的產出水平。由于這種增長類型具有勞動力無限供給特征,同時任何可能產生的經濟剩余,一旦被積累起來,便形成新的資本投入,并且可以取得同比例的勞動投入的配合,形成經濟增長。例如,在圖2—2中,擴大了的資本投入Ok1和勞動投入Ol1在等產量線Q1上,形成新的產出水平。只要勞動力供給仍然是充足的,上述產出擴大的過程或經濟增長就可以持續下去。

圖2—2 劉易斯二元經濟發展

圖2—3 改革時期經濟增長源泉(1979—2010年)
資料來源:這一關于中國經濟增長源泉的分解,是與趙文討論并由他具體估算的。

不僅如此,在這個資本和勞動投入規模不斷擴大的循環往復過程中,勞動力從剩余狀態轉變為得到生產性使用,同時意味著從邊際勞動生產力很低的農業,轉向邊際勞動生產力高得多的非農產業,形成一個資源重新配置過程,從而獲得一種二元經濟發展階段特有的全要素生產率源泉——資源重新配置效率。

不僅如此,工業革命后的發展中國家還因與發達國家的技術差距,而具有獨特的后發優勢,通過引進技術和機器設備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這在圖2—2中則表現為,在資本和勞動增加導致產出水平從Q0移動到Q1的同時,還因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產出水平進一步移動到Q2。許多國家的經驗表明,在二元經濟發展階段,全要素生產率不僅可以得到提高,而且可以以較快的速度和較大的幅度得到提高。所以,二元經濟發展時期通常伴隨著超常高速增長表現。

如這個模型所顯示,在一個二元經濟發展過程中,由于已經存在著現代經濟增長部門和現代教育體系,因此,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積累并不存在天然的瓶頸,問題在于實現必要積累及其有效率配置的激勵機制。

例如,在計劃經濟時期,中國在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積累方面,都大大領先于同等收入國家,卻沒有得到有效配置,經濟增長也沒有杰出的表現。所以,如果把改革開放期間作為中國的典型L類型經濟增長階段,值得探索的問題在于,這一時期的制度變革如何創造出有效配置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激勵機制,并釋放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借助人口紅利實現史無前例的高速經濟增長。

中國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的改革,從運用物質利益原則調動勞動者積極性和加大企業利潤動機起步,隨著價格形成機制的變化和企業競爭的增強,改革進一步觸及資源分配體制,通過諸如價格雙軌制這類改革方式,計劃經濟體制被逐漸放棄。在這個過程中,形成了兩種有利于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積累的激勵機制。

第一是針對直接微觀經濟活動的激勵機制。農業家庭承包制、勞動報酬制度改革、勞動力市場發育、國有企業改革以及非公有經濟發展,使資本和勞動的積累和合理配置可以最大限度地惠及經濟活動當事人。

第二是針對地方政府介入經濟發展的激勵機制。財政分權、政府考核制度和干部晉升制度等方面的改革,激發各級(特別是有財政預算權的)政府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的積極性,形成政府間的經濟增長速度競爭[10]。地方政府不僅直接招商引資、幫助企業從上一級政府跑項目爭取資源,而且對各種人力資本的貢獻作出鼓勵,直至實施人才引進政策,甚至在勞動力出現短缺現象的情況下,制定和出臺吸引農民工的政策。

在激勵機制逐漸完善的條件下,勞動力無限供給的特征就被用來促進高速增長,潛在的人口紅利被兌現為經濟增長績效。在1979—2010年期間,中國GDP年均增長率為9.9%。這樣一個典型而完美的二元經濟發展奇跡,來源于與勞動力無限供給特征相關而存在的較多“不均衡”現象,從而資源獲得重新配置的機會。

下面,我們根據自己的增長分解(圖2—3),觀察與二元經濟發展相關的一系列特殊增長機會,研究如何成為高速增長源泉,并以我們的分解結果作為一個標靶,與其他學者的相關結論進行對比。經濟學家通常在增長分解中加入人口撫養比(依賴型人口與勞動年齡人口的比率)這個變量,以區分出人口紅利對經濟增長的貢獻。[11]然而,我們從中國的經驗發現,人口紅利的作用并非撫養比這個變量所能涵蓋的,實際上,它體現在幾乎所有的增長源泉(或解釋變量)之中。

在中國的整個改革期間,同時發生著急劇的人口轉變,即生育率迅速下降,導致勞動年齡人口總量持續增長,占總人口的比重不斷提高,保證了勞動力的充分供給。這表現在勞動力增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中。而這個人口轉變的另一個指標——人口撫養比也發生了大幅度的降低,擴大了經濟增長創造的剩余,實現了高儲蓄率,從而為資本積累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勞動力無限供給的特征防止出現資本報酬遞減現象,打破了新古典增長的限制條件,使得資本形成可以在較長時期里作為高速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這表現為資本的貢獻。新成長勞動力的受教育程度持續大幅度提高,人力資本積累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因而表現為人力資本貢獻。大量對改革期間中國經濟增長的分解,得出了類似的實證結果和結論。總結起來,大體上可以概括為,對中國高速經濟增長貢獻最大的因素是資本形成和勞動力增長,勞動者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也作出了值得注意的貢獻。

全要素生產率提高及其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是把改革開放時期與計劃經濟時期截然區分的關鍵。技術差距的縮小和體制變革效應,在很大程度上表現在生產要素積累之外的增長源泉——全要素生產率的改善上面。

不過,特別值得指出的是與這個經濟增長類型相關的生產率源泉,即勞動力從農業轉向非農產業,創造了一個特有的資源重新配置效率,構成全要素生產率提高的重要組成部分。全要素生產率從改革之前對增長的負貢獻變為改革期間的正貢獻[12],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則是勞動力部門轉移帶來的資源重新配置效率[13]。給定要素積累對增長的顯著貢獻份額,經濟學家一般把這個時期的中國經濟增長歸結為要素投入驅動型。不過,正是因為L類型經濟增長所具有的勞動力無限供給性質,使這種增長模式奏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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