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輝有些得意地對林浩東說：“哥，你猜錯了，我今年許的愿不是這樣的。”

“要不這樣吧，反正你倆都許了生日愿望，你們倆互相告訴對方，這樣就不算是告訴別人了，說不定還能一起實現呢。”林浩東幫康明輝出了個主意。

“好啊，好啊。”康明輝連聲說，“我的愿望是我們三個人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生活，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

顧小雯笑道：“哈哈。”

康明輝問：“你呢？”

顧小雯慢慢低下頭：“我沒有許愿，我覺得沒有什么特別想實現的愿望。”

顧小雯還是思念爸爸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如果許愿真的靈驗的話，顧小雯一定會讓爸爸回來。只可惜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根本就沒許什么愿。

三個人坐在臺階上，都沒有說話。

“康明輝，我送你個生日禮物吧。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顧小雯飛快地跑回宿舍，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音樂盒。偷偷捂在懷里藏起來，怕被別人看見似的，連忙又跑出了宿舍。

康明輝喜出望外，這個他知道，叫音樂盒，他在電視機看見過。

顧小雯很可惜的說：“送給你吧，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沒有電池，還是因為壞了，她不會動了。”

康明輝眼睛里閃著欣喜的光，望著林浩東，像是在詢問可不可以拿。

林浩東說：“你真的送給康明輝啦，這個肯定是你爸爸買給你的吧？”

顧小雯說：“沒有關系，康明輝，送給你當做是生日禮物吧，等以后我們出去了，我一定給你買個更好的，真正會唱歌的。一定！我保證！”

顧小雯信誓旦旦的樣子，讓康明輝很高興。不過轉眼間，他就急得直撓頭，“可是我要送你什么禮物呢？”

康明輝想了很久，突然有了主意。

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兩張白紙來，坐在地上，把紙放在腿上翻來翻去地折，顧小雯蹲在跟前看著，不一會兒，康明輝就折好了。原來是一架紙飛機，不過這個折法倒是很新鮮，顧小雯以前沒見過。

“來，你試試，像這樣舉起來，輕輕往前推出去。”

康明輝做了一個示范動作。

顧小雯學著他的樣子，把紙飛機輕輕推了出去，因為康明輝說要輕輕的，顧小雯大概不敢用力，一扔出去，紙飛機直接落在一兩米遠的地上。

“不對不對。”康明輝連忙走過去，把紙飛機撿回來。

“看我給你飛一個。”

只見康明輝站在土堆上，先感受了一下風向，然后朝著順著風的方向，略微朝上斜斜地把紙飛機飛了出去。

只見那紙飛機先是朝前方的上空飛了過去，然后像是被氣流托往一般，穩穩地朝前滑行了很長的距離，最后才偏斜著落到了圍墻外面。

顧小雯覺得太神奇了，一個小小的紙飛機居然能飛那么高，那么遠。

她蹦起來直拍手：“康明輝，你太棒了。你怎么做到的，快來，再折一個我來試試。”

顧小雯拿著紙飛機，本來想站在康明輝之前站的那個位置，照他的方法飛，突然想到紙飛機要是又飛到圍墻外面去的話就找不回到了。

于是她又換了一個方向飛，雖然飛得沒之前遠，不過她還是很高興，飛出去之后，又去撿回來，兩人就這樣跑來跑去地玩那架紙飛機。

“林浩東，你的禮物呢？”

兩人玩累了，回來坐著，顧小雯問林浩東。

林浩東想了想：“明輝，哥幫你洗一個星期的衣服吧。你可以偷懶了。”

顧小雯很不滿意：“才一個星期，至少兩個星期，不，一個月。”

小孩的心里未必會清晰地知道一個星期和一個月的差別，但是憑著直覺就是覺得時間越長越好，而且現在林浩東也不像之前那樣不理你，顧小雯有時候跟他說話也就隨意一些了。

“兩個星期，不能再多了，否則你要變成懶豬了。”林浩東對康明輝說。

康明輝挨著林浩東笑呵呵地坐下了。

顧小雯站在他倆面前：“那我的禮物，我也不能要你幫我洗衣服呀。”

林浩東笑了笑，從褲子的口袋摸了兩顆糖出來。

康明輝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大白兔奶糖！哥，你從哪里來的？”

顧小雯接過來，看康明輝的樣子，就遞給他一顆。

“不行，這是給你的。”

“你倆一人一顆吧。”林浩東說。

顧小雯挨著康明輝坐下。一邊吃糖，一邊跟康明輝聊天。

“其實我覺得奶糖沒有果凍好吃。康明輝你吃過果凍嗎？”

康明輝搖搖頭。

顧小雯又說：“那奶油冰淇淋呢？”

康明輝又搖搖頭。

林浩東微笑著說：“行了，你別饞他了。在這里哪里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等著吧，等將來出去的時候，我都買給你們吃。”

顧小雯和康明輝嘻嘻嘻一陣笑。

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單純，一點簡單的事情就會高興半天，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被日常的歡樂自動掩蓋了起來，仿佛明天就會長大，而長大了，一切都會變得更美好的。

漫長的夏天過去就是短暫的秋天，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冬天也來臨了。

那年冬天，福利院里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開始的時候是萬霞一直在咳嗽，白天咳，晚上睡覺也咳。

經常跟著她在一起的那女孩說是感冒，過幾天就好了，可是幾天過去，萬霞感冒沒見好，人倒是瘦了一圈，胃口也不好，吃飯都很少。

大家都無所謂的樣子，感冒是小病，多喝水多睡幾天自然就好了，嚴重的咳嗽時間長點，也沒有關系，可是顧小雯還是覺得很擔心，終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去告訴了保育員阿姨，保育員阿姨過來看了一下，然后拿了一點感冒藥。

顧小雯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林浩東。

林浩東讓顧小雯躲萬霞遠一點，盡量不要跟她接觸。

“不會是什么絕癥吧？”顧小雯想起萬霞晚上咳的時候，挺嚇人。

“應該不要緊的，別事的，阿姨不是拿藥了嘛，你自己小心點就是。”林浩東其實也有些猶豫，不過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只是叮囑顧小雯。

又過了一陣子，萬霞都躺著起不來了，吃藥都得人喂，顧小雯實在心慌，告訴了上課的老師。

上課的老師說會安排人帶萬霞去看病，顧小雯才把心放下。

那天晚上，顧小雯依舊聽著萬霞的咳嗽睡不著。

每咳一聲就像是在心頭揪了一下，她不知道為何心里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她探出身來，朝里邊的下鋪看了看，咳嗽的聲音漸漸小了，直至聽不見，顧小雯以為萬霞睡著了。

顧小雯一直睜大眼睛沒睡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想上廁所，于是起來摸黑下了床，好在外面走廊有路燈，她壯著膽子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摸到桌子邊想喝點水，借著外面微弱的燈光，她往萬霞的床上看一看，輕輕地叫了她兩聲。

原本看她晚上總是咳得很難受，想問她要不要喝水，誰知叫了好幾次，沒有反應。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萬霞的臉上，好涼啊。

突然她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里蹦了出來！

她死了！

咣當一聲，顧小雯嚇得水杯落在地上。

“啊！！！！”

眾人聽見顧小雯的叫聲，都被驚醒，趙雪兒開了燈。

大家分別圍了上來，趙雪兒照著電視里學來的樣子，伸出手去放在萬霞的鼻子前試了試。

“啊！！！！”趙雪兒也尖叫起來。

顧小雯抱著頭往外跑去。

林浩東早就出門了，往這邊走過來，他將往前跑的顧小雯扯住：“小雯，出什么事了？”

顧小雯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林浩東。

“萬霞死了。”說完就暈倒在地。

萬霞死于急性肺結核發作。

福利院里的氣氛傾刻之間就變了，大人們都表情嚴肅，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孩子們大氣也不敢出，只是緊張地用稚嫩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些忙碌的人們。

很快有人來清理了萬霞的尸體，而且把她的床單、被子、所有穿過的衣服，還有用過的物品全部都燒掉了。

林浩東攔著康明輝，不讓他去看熱鬧。

顧小雯宿舍里所有的孩子都被隔離起來，從醫院來車，把她們全部接走了。

福利院還來了幾個穿著白衣服，帶著口罩的人，用一個大大的噴壺背在背上，連續幾天對福利院各個房間進行消毒。消毒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在操場集中。

康明輝都很擔心顧小雯，總是問林浩東顧小雯會不會也被傳染了。

林浩東總是安慰他：“沒事的，顧小雯她身體好，一定沒事的。”

說這話的時候，林浩東也感覺到了自己心里深深的恐懼。

林浩東和康明輝兩人在擔心和受怕中過了幾天以后，顧小雯終于從縣城回來了。

她和另外兩個女孩沒事。

趙雪兒和那個經常陪著萬霞給她打飯喂藥的女孩子兩人被傳染了，要留在醫院里再治療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