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顧小雯從前在家的時候就是個比較自立的孩子，很快也就適應了兒童福利院的生活。

雖然生活上是沒有什么問題，但過了一段時間以后，顧小雯跟旁人的格格不入就慢慢顯示出來了。

宿舍里除了顧小雯之外，還有另外五個女孩子。其中萬霞和一個總穿綠裙子的長發女孩比較要好，兩人做什么總在一起，另外就是趙雪兒，還有兩個幾乎就沒怎么和顧小雯說過話。

趙雪兒倒是會和顧小雯說話，但是她總是問東問西的，顧小雯多半是答不上的，碰到不想回答的時候，趙雪兒還追著不放。

顧小雯喜歡把自己的東西放得整整齊齊的，用過之后也馬上放回原處。

趙雪兒卻喜歡亂翻顧小雯的東西，顧小雯開始幾次沒吱聲，后來有一次居然顧小雯的書拿過去看，不小心卻把水灑上去了，顧小雯十分心疼，懊惱之下，把書奪回來。

“以后別亂動我東西。”

顧小雯的聲音很大，把趙雪兒嚇了一跳，她翻了一下白眼，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有什么了不起的，從那之后也慢慢不理顧小雯了。

顧小雯很愛干凈，水房那邊有男生女生分開的浴室，夏天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會去洗澡。

第一天來的時候穿的那件帶蝴蝶結的白裙子，她換下來洗干凈以后，就收在了箱子里面，再也沒有拿出來穿過。她想起那天萬霞看著她的樣子，那種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厭惡，當時顧小雯心里很不是滋味，后來每次想起她的那個眼神，心里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心酸。

雖然在這里沒有人問，沒有人管，但是顧小雯做每件事情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在腦海里想，如果爸爸在的話，他會要求自己怎樣做，怎么做的正確的，慢慢地想著想著，顧小雯就保持著在家里一樣的習慣，好像爸爸時時刻刻都在身邊督促著自己一樣。

林浩東還是像以前那樣不愛說話，倒是康明輝和顧小雯很快熟悉起來。

有一次傍晚，顧小雯在洗衣服，結果康明輝也端了一個臉盆來水房，看見沒有別的人，康明輝對顧小雯說：“明天早上早點起床，我們一起去跑步好嗎？”

顧小雯一點吃驚。

“你早上還跑步啊？！”

“嗯。我哥說要堅持鍛煉身體，這樣就不容易生病，我小的時候身體不太好，有一次生病差點死掉了，后來哥帶我一起做運動，現在身體很好了。”一提起林浩東，康明輝就是一臉崇拜。

“病得要死了？這么嚴重？”顧小雯看著臉色紅潤，體形微胖的康明輝，有點不敢相信。

康明輝看顧小雯的表情，知道她不信。

“總之，相信我吧，聽我哥的準沒錯，他懂很多事情。”

顧小雯又想到一個事情：“你為什么叫他哥，他姓林，你姓康。”

“因為我們拜過天地啊。”

顧小雯噗哧一笑，什么？！拜天地？

康明輝意識到有點不對。

“好像不對哦，我想想……結拜！對，是結拜，像三國演義里邊演的那樣，桃園三結拜，那個什么劉飛，張羽結拜之后，就是一輩子的兄弟了。”

康明輝這一頓亂說，差點沒把顧小雯笑岔。

第二天早晨，顧小雯按照和康明輝約好的，早早地起來，來到操場上。

她換了一套紅色的運動服，穿著白色的球鞋，頭發梳了一個麻花辮，她還不太會梳辮子，試了好幾次才編好。

林浩東在繞著籃球場跑步，而康明輝正在一旁做熱身運動，這個顧小雯也會，體育課學過。顧小雯站在康明輝旁邊，跟著他喊的口令一起做。

“這個做完要做什么？”顧小雯問。

“隊列中不要說話，有問題等下再問。”康明輝裝成嚴肅的樣子。

你就臭美吧，顧小雯白了他一眼，繼續跟著做。

“下一項內容，400米慢跑。”

做完了熱身運動，康明輝宣布。顧小雯看看四周，操揚上并沒有跑道。

“在哪兒呢？400米。”

“跟著我哥跑啊。哈哈。跑四圈。”

四圈跑完，顧小雯累著上氣不接下氣。

“你真厲害，我還以為你跑不了四圈呢。我開始的時候都跑不了。”

康明輝站她旁邊，稱贊道。

“小瞧我。”

“跑完之后不能馬上停下來，我們走到那邊去吧。”康明輝指了指操場那邊。

兩人一起來到林浩東旁邊，跟著他一起做一些別的練習，最后結束的時候像模像樣的做了整理運動。

三人的晨練正式結束了。

此時天色還早，起床的鈴聲都還沒有敲響。

三人坐在操揚旁邊的石凳上，休息一會兒。

康明輝問：“宿舍里沒有人欺負你吧？”

“沒有了。”顧小雯搖搖頭。

“為什么我發現你們都不跟別的孩子玩，好像很怕你們的樣子，是不是你們經常欺負他們？”

“哥才不會欺負人呢，愛欺負人的是他們。但是他們不敢欺負我哥，所以也不喜歡跟我們在一起玩。”

“那你那天跟萬霞說什么？你沒欺負她吧？”這句話顧小雯是在問林浩東。

林浩東瞄了她一眼，沒說話。

康明輝說：“萬霞其實也挺可憐的，她是被親生父母嫌棄，把她扔了，才流落到這里來的，后來被收養以后，又被養父養母虐待，后來有人把她養父養母告了，她又被送回來了。”

“你怎么會知道的？”

康明輝指指林浩東：“哥告訴我的啊。我說過了，哥什么都知道。那天你被她們關在屋子里面，也是哥猜到的，他讓我去看看，果然被他猜對了。”

康明輝嘴不停地一直說一直說，林浩東突然間笑了。

他拍了拍康明輝的肩膀：“你的話還真是多啊。走吧。我們都回去吧。洗洗臉準備吃飯。”

食堂旁邊的房間里時不進傳來嬰兒的哭聲。是的，保育員所有的精力基本上都在照顧嬰幼兒，圍墻那邊則是身體或智力上或多或少有些缺陷的孩子。

像他們三人這樣子健康的孩子人數很少，而且生活能自理了，幾乎都不會有人管了，晚上睡覺之前會有來查房，點一下人數，其余時間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幾乎沒有人過問。

健康的孩子當中多半是女生，男生也是少數。一般來說，福利院會積極為健康的孩子聯系寄養家庭。所以他們真正長到成年以后才出去又是少之又少。

康明輝是從小就在福利院長大的，顧小雯有一次問他：“你怎么沒人領養呢？”

“他們都嫌我笨。”康明輝垂頭喪氣道。

“怎么會，你哪里笨，你很會唱歌，彈琴，還有手工也很厲害。”顧小雯馬上反駁道。

康明輝見顧小雯這么說，馬上又笑瞇瞇的。

“對，哥也是這么說的。可是我就是不會讀書。”

顧小雯想想，又說：“被領養有什么好？我覺得還不如這里呢。自由自在的。我聽說有不少被領養的孩子都被虐待呢，有些還被賣到國外去。”

康明輝點點頭：“對的呢，哥也是這么說的。”

“嗯。就這么說定了，我們都不要被領養，在這里一起生活就好了，以后長大了，我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很快的，我們很快就會長大的。”顧小雯很自信地說。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康明輝的生日到了。

其實說是生日，只不過是因為他是那天被人裹在襁褓中，扔到福利院門口的。可是巧合的是，顧小雯也是那天過生日。

那天食堂做了蛋糕，大家一起吃的，保育員阿姨還讓大家一起唱了生日快樂歌。

這些康明輝倒不在意，最讓他興奮的是，居然和顧小雯是同一天生日。

同時還有個遺憾，讓他心里郁悶了好久，他把這個遺憾告訴了林浩東，被林浩東笑了好久。

康明輝一直想在顧小雯面前裝大哥哥，可是每次顧小雯都不買賬，反倒被顧小雯教訓得多，弄得康明輝好沒面子。如今生日也跟她一樣了，這個大哥哥更沒法裝了。

不過康明輝還是不死心，總是跟顧小雯強調說，我確實是比你大啊，這天又不是我真的生日，我真正的生日肯定是在那天之前啊。

食堂和宿舍的北面，是一片大大的荒草地，稍微有點起伏，東高西低。靠東邊還有一個大大的土堆，大約有一兩人高，康明輝很喜歡在這里玩。

那天生日，吃完中飯之后，他便叫上顧小雯一起，去土堆那邊去玩。

顧小雯問：“康明輝，你剛才許了什么生日愿望？”

康明輝問：“不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顧小雯看著站在身后的林浩東：“是嗎？林浩東，是這樣的嗎？”

林浩東笑了笑：“他的生日愿望啊，不說出來我也知道。”

顧小雯不滿：“可是我不知道啊。”

林浩東說：“肯定是吃的，不是大白兔奶糖就是巧克力。”

顧小雯驚呼著問康明輝：“你都沒有吃過嗎？”

康明輝有點不好意思，“吃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