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一名縣級干部、兩名科級干部組成的工作隊不能不說力量強大,不能不說是高配。
高配應該高水平、高效率,然而我沒有感受到強大,相反還有幾分孤獨和無奈。
按照文件規定,工作隊員由思想素質高、工作能力強、有事業心、有培養前途,并且是單位骨干的同志組成。正是由于我相信這個文件,所以駐村前單位為我配了一名年輕大學生,我沒有要。我想,人不在多在于精,三個人夠用了。
我的想法大錯特錯,到村后就開始后悔。其他問題不說,就說年齡,我的兩個隊員居然都比我大。
當然年齡大并不等于素質差,不能歧視老同志,誰個不老?
老雷是市殘疾聯就業服務中心主任,58歲進59歲,有效工作時間也就是一年多。按理講,這個年齡的人一般進入半上班半休息狀態,不會給他壓重擔,更不會派他住村。
他們單位最初方案不是他,而是小鄭。
市殘聯人少、女同志多,住村這種事一般安排男同志。他們單位只有5名男同志,其中2位是領導,這樣扶貧工作隊員只能在3名男同志中產生。第一人選是辦公室副主任小孟,可是小孟是單位筆桿子,寫材料離不開他,只能排除掉。第二人選是殘聯二級單位殘疾人就業服務中心副主任小鄭,人年輕,也機靈,最適合文件對工作隊員的要求。殘聯報了他的名字,還寫進文件里,他也參加了誓師大會,還跟我一起到村里報了到。然而他卻沒有來,沒來的原因有四條:一是領導安排他住村沒有取得他的同意,參加誓師大會、到村里報到是顧全大局的表現,并不等于答應了住村;二是他已經住了兩年村(過去叫“三萬”工作隊),不能老讓他一個住村,這種事最好輪流來,一人住一年過,方顯公平。事實上,這種做法許多單位在實行;三是他的小孩出生不久,妻子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四是家有70多歲老母,長期臥病在床,需要人照顧。
于是他就不來了。
年輕人不去只能讓老的去。
老雷是第三人選,不去也有一大堆理由。除了年齡原因外,關鍵是身體吃不消,他有“三高”,特別是高血壓非常嚴重。
不讓他住村非常符合情理。
少的不能去,老的不能去,總得有人去,總不能讓一把手本人去。
其實有一個人愿意去,單位副職,殘聯副理事長。
一把手卻不敢拍板,因為他不知道這名副職是真心還是開玩笑。權衡再三,還是做老雷的工作,讓老雷去。
沒有想到老雷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所以他晚我們半個月到工作隊報到。事實證明,他的身體的確不行,幾個月時間就住了兩次醫院,最后一次是凌晨四點被急救車拖走。盡管這樣,他出院后還是來住村。不同于以往的是,他的體質越來越差,一邊身子有些麻木,不能爬坡、走遠路。我曾與他單位一把手溝通過換人,一把手不同意他也不同意。
再說老黃。
老黃比老雷小4歲,是市審計局住村專業戶,已有5年住村歷史,經歷了“小康”工作隊、“群眾路線教育”工作隊、“三萬”工作隊,以及這次精準扶貧工作隊。
在指揮部印發的《工作隊花名冊》上,他的職務是審計局副主任,其實是副主任科員。嚴格地講這個副主任科員也名不副實,因為他是工人身份,工人不能當干部任職。在住村之前他是司機,由于年紀大和不懂審計業務,所以就住村。這一住就一發不可收拾,成了住村專業戶。他也樂此不疲,說要住到退休。
初次見面,老黃給人的感覺還不錯,一身西服,頭發梳得油光放亮,方正的臉上泛著紅光,講著一口帶有廣腔的普通話,有文人學者的風范。
二
老雷沒來時,我和老黃在駱河生支書的帶領下翻山越嶺入戶調查。
精準識別是扶貧工作首項任務。
雖然村委會有貧困戶資料,但是很簡單,達不到精準程度。我想為每一戶貧困戶建一份檔案,內容包括戶主照片、家庭成員信息、收入情況、致貧原因、脫貧需求等。
山上沒有手機信號,在大山中游走猶如與世隔絕。
走著走著卻聽到手機鈴聲,四處張望這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明明沒有信號,電話是怎么打進來的?
駱河生支書說,山上有3處地方有信號,是鄰縣新陽縣的,屬于長途。
接通電話,是紀委暗訪組打來的,問我在什么地方。
我如實相告。對方顯然不信,認為我在扯謊。他說他打了三個電話才打通,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前面幾位數是新陽的區號,證明我不在都寧境內。
對方沒有來過長銀灘,當然不知道這里的異象,懷疑有理。
我讓駱河生支書跟他講。
對方有一套反扯謊經驗,問駱河生支書大場鎮書記、鎮長叫什么名字,工作隊隊長、隊員叫什么名字?;卮鹫_后才相信駱河生支書不是冒牌貨,才相信工作隊在住村地方工作。
還是第一次這么嚴格。
過去住村就是點個卯,一年去不了幾次,甚至不去也沒有人抽查。現在不同了,文件明確規定,扶貧工作隊員必須全脫產,在村時間每月必須在22天以上,也就是說家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雖然有規定,但是信的人不多。過去也有脫產住村的規定,但是沒有人執行。天長日久,大家不相信規定,只相信實事。以為這次住村也是這樣,家里的會議照常通知我參加,我不能到會,一次兩次尚可,到了第三次就有反應了。一把手說我拿住隊來搪塞他,誰沒住過隊,誰不知道里面的名堂。
他還抱著老皇歷看問題。這一次是說到做到,不放空炮。
不僅是脫產住村的問題,而且還是提頭來見的問題——完不成脫貧任務,頭上的烏紗帽就要被摘掉。
書記、市長說,在摘掉他的烏紗帽之前,他先要摘掉手下人的烏紗帽。
當然也包括我這個工作隊隊長。
為了實施有效監督,市扶貧指揮部要求每個工作隊安裝固定電話,并上報房東名字、房東電話。只有固定電話、房東電話、工作隊電話內容一致,才能證明工作隊員沒有說假話。
指揮部辦公室還經常晚上打固定電話來布置工作,其實是檢查你在不在村。
放下電話又接到一個電話,是市政府洪中華副秘書長來電,說顏颯爽副市長要來長銀灘檢查指導扶貧工作,要工作隊做好匯報準備。
匯報?拿什么匯報,我也只來長銀灘三天,長銀灘的情況我還沒有完全弄清楚。
長銀灘村是市委、市政府確定的全市35個重點幫扶村之一。市委、市政府對重點幫扶村非常重視,指定一名市級領導干部掛點,一支市級工作隊駐扎,一定五年,市財政每年給20萬元幫扶資金。
長銀灘村是顏颯爽副市長聯系點。
顏颯爽副市長分管農業,同時擔任全市精準扶貧指揮部副指揮長。整個都寧市對扶貧工作非常重視,書記任政委,市長任指揮長,副書記任常務指揮長,分管農業副市長任副指揮長??h市區參照市里做法,配備扶貧指揮機構。
市長要來不能不重視,何況長銀灘村還沒有地市級干部正兒八經來過,必須立即向鎮黨委和鎮政府報告。
然而又沒有信號。
我說要解決這種現狀,要在山上建一個移動信號發射基站。
駱河生支書說好,老百姓會喊工作隊萬歲。
三
下山路上遇見一位老人,我主動上前與之攀談。駱河生支書一旁介紹,說他是6組低保戶,叫龍仕新,今年79歲。
他養了4個兒女,沒有一個跟他姓,也沒有一個跟他愛人姓。老伴2001年去世,3個女兒全部出嫁,唯一的兒子在外打工,已有4年沒有與他聯系,如今他一個人過日子,有些孤獨。
龍仕新老人說,他34歲來到長銀灘村龍巖灣,到寡婦趙細紅家頂門(頂替丈夫)。之前他一直未婚。趙細紅的丈夫去世時留下三個女兒,大的只有11歲,小的還在娘肚子,家庭十分困難。他扛起了家庭重任,真心實意地與趙細紅過日子。不久,趙細紅的小兒子出生,他又多了一份做父親的責任。一年后妻子懷孕了,這次懷的是他兒子,他高興得嘴都合不攏,然而老天不公,妻子得到子宮瘤,孩子不能留不說,妻子的子宮還得拿掉。為了妻子的生命,他選擇了手術。從此妻子不能再懷孕,他無怨無悔,只要妻子健康他就舒心。
日子一天天艱難地過去,三個女兒陸續出嫁,好日子就在眼前,然而妻子卻撒手人間,他悲痛欲絕,把全部的愛給了小兒子。
小兒子也大了,也走了,到浙江磚窯廠打工。他一個人很孤獨,盼望孩子們節假日來看他,給他電話。有時他也去女兒家,由于不是親生的,因而特別在乎女兒的臉色,稍不如意他就會傷心,有時一個人偷偷大哭??偟膩碚f女兒對他還不錯,特別是二女兒跟他侄兒結婚,親上加親,等于是他的女兒兼侄女。
現在他最擔心的是小兒子,40多歲了還沒有結婚,他怕九泉之下的妻子說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其實,他想抱孫子,也想問一下兒子什么原因,驀然間他發現,父子之間共同語言不多,話越來越少,發展到現在幾年不打照面,幾年不通電話。他知道兒子在外打工很辛苦,不奢望兒子經?;丶?,只希望過年時一家團聚,實在不行打個電話也行。
然而,兒子4年沒有回家,現在是杳無音訊,他茫然不知所措。
說著說著,龍仕新老人流下傷心淚水。
我對駱河生支書說,應該為龍仕新老人申報五保戶。
駱河生支書說想到,是他不要。他說自己有兒有女,日子還過得去。
我問龍仕新老人想不想當五保戶。他說無所謂,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兒子帶著媳婦、孫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四
顏颯爽副市長來了,同時帶來了三個工作隊單位一把手。
南山縣相關領導也來陪同。
顏颯爽副市長一行考察了桃園、橘園、移民安置點,還特意到工作隊宿舍兼辦公室走一走,然后到村委會召開座談會。
駱河生支書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領導,匯報時有點緊張,說話不大流暢。好在鎮黨委書記情況熟,他全面地介紹了長銀灘村的情況。
我還沒有吃透村情,只能簡單地講了一些想法。
市直單位領導、南山縣領導作了表態性發言。
大家講完后輪到市長講話。
顏颯爽副市長說,她這次來長銀灘是三件事:一是認個門。二是看望工作隊隊員。三是摸一下情況。
三句話說得我心里暖和和,頓時有了“工作隊不是孤軍在奮斗”的感覺。
當然不只是這三件事,還要談想法提要求。
一共是五點要求:一是建立協調聯絡機制。顏颯爽副市長要求工作隊進村后,要依靠當地黨委政府開展扶貧工作。縣鄉要建立協調聯絡機制,鎮政府要指定專人做好聯絡工作;二是走訪困難戶。顏颯爽副市長要求工作隊對長銀灘村建檔立卡的65戶困難戶進行再識別,要戶戶走到,建立工作隊自己的貧困戶檔案;三是拿出措施。情況摸清后,工作隊要拿出扶貧措施,一戶一策,對口包扶,結對幫扶,要像走親戚一樣,送錢,送物,送溫暖,送技術;四是搞好開發。對有意愿發展種植業、養殖業的貧困戶,要做好培訓工作,提供資金和貸款。五是發展集體經濟。要引進能人、老板來長銀灘村發展旅游業、種養業,承包荒山,連片開發。同時要求縣政府在發展項目時,要考慮安排在長銀灘村,不能把長銀灘村遺忘。
顏颯爽副市長還拍板上兩個項目:一是打通五組至龍巖山循環公路,也叫通村公路;二是在山上建一座移動信號基站。前一個項目由縣政府出錢,后一個項目由工作隊聯系。兩個項目都由工作隊督辦,下次來時要見效果。
上車前,顏颯爽副市長對我提出一個要求,要我把扶貧氣氛營造起來,把扶貧政策、工作隊職責、貧困戶名單、幫扶措施、項目規劃等資料掛在工作隊住所墻上,讓老百姓知曉扶貧政策,讓老百姓監督工作隊行動。
五
顏颯爽副市長走了后,我收到指揮部發來的QQ文件,要求工作隊填寫本村貧困戶資料,并上傳到網上。
文件附有一張《入戶調查表》,里面欄目很多,有18大類、上百項內容。
我實驗了一下,填寫一張這樣的表格得花上一個多小時。前提條件是熟悉情況,如果不熟悉情況,一天只能填4張表。
為了加快進度提高效率,我決定帶筆記本電腦入戶調查,這樣可以省去錄入紙質版環節,直接把調查到的資料現場輸入電腦,變成電子版。
想法很好,電腦卻不配合,開機只有3個多小時就沒電了。
又回到原始辦法。
晚上充電開機,有部分資料丟失。
不能憑印象補齊,精準識別重在精準兩字。叫老黃把他的筆記本拿來補充。
翻開才知道,不叫筆記,叫天書。我看不懂里面的內容,問他是什么意思,他也看不懂。
不能怪他,他是廣西人,南山話他聽不懂。
這里的農民只會講家鄉話,但是能聽懂普通話。
我是安咸人,安咸話與南山話有點區別,但是區別不大,加之長銀灘與咸安相鄰,兩地的話基本一致。
第一次開會時我講普通話,第二次我講漢話,第三次我講安咸話,得到他們的認同,以后我就講安咸話。
入戶調查結束后,老雷來報到,正好許多事要做,分工分頭負責。
當務之急是整理入戶調查資料、填報入戶調查表,以及編寫上墻宣傳資料,還得寫一個長銀灘村貧困戶調查報告給市長和指揮部。
然而無法分工。
他們兩個都不會電腦。
這個問題我沒有想到,來村之前我還特意安排信息中心調劑兩臺舊電腦給我帶到村里,沒有想到他倆不會。
開始我還有點不信,以為他倆不想做事。因為昨天老雷、老黃雙雙來到我的宿舍,非常嚴肅、也非常正式地給我講,要筆記本電腦。
也許他們以為我手頭的筆記本電腦是用工作隊經費購買,依此類推,隊長有,隊員也應該有。
我說我的筆記本電腦是單位所配,用了一年多,是一臺舊電腦。
他們說知道,說工作隊經費肯定有結余,買電腦是工作需要,又不是亂開支。
很有道理,我答應考慮。
然而今天他們就說不會。是因為沒有得到筆記本電腦而“罷工”?
完全排除,兩臺臺式電腦空在那里一直空著,沒見到他們沾過。
還真是問題,不能什么事讓我來做,一個人的精力有限,當務之急是撰寫《長銀灘村65戶貧困戶調查報告》。
寫文章他們更不會。一個15歲當兵,一個16歲當知青,都沒有讀多少書。參加工作后,一個當司機,一個做生意,機關公文基本是門外漢。老雷會一點,但是前期沒有參與入戶調查,情況不熟。
扶貧指揮部辦公室又來指令,《入戶調查表》不僅要打印稿,還要附上電子版。
找駱河生支書要人。村干部沒有會電腦的。村兩委一共5個人,2個20世紀50年代出生,1個20世紀60年代出生,駱河生支書和計生專干程至富是20世紀70年代出生。
拓展到全體村民。答案是:會的在外打工,不會的在家務農。
請求大后方支持。單位一把手說,當初給你配一個助手你不要,現在叫誰去?
我悔不當初。
只剩下一條路,就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白天要干面上的事,晚上加班加點整理資料填表。
就在有點眉目時,QQ群中又彈出一條信息,是指揮部文件,趕緊下載。
點開,人要崩潰,之前所填入戶調查表不行,換上全省扶貧指揮部設計的表格。當然有許多雷同的地方,但是還得一筆筆輸入。
群里同仁開玩笑,號召大家不要急于填寫,也許還有一張全國統一格式的調查表等著。
真被言中,真有一份全國統一格式的調查表。
六
我實在沒有精力來應付這些表格,請求援軍。
正在這時,南山縣人社局局長胡虎冰來看我,問我有沒有困難需要他們解決。
正對我路,說到我心坎上。我不再客氣,提出三個要求:
第一,派一名會電腦的年輕仔來幫我三個月;第二,為每個組安排一名清潔工,工資從公益性崗位中解決;第三,舉辦一次種養殖技術培訓班,為村民講授香菇、黑木耳等食用菌種養以及水果栽培、淡水魚養殖技術。
胡局長照單全收。
第三天,南山縣人社局工會梅主席就把人給我帶來。
梅主席指著隨行的小伙子對我說,就是他,叫呂煒,九宮山人社中心骨干,已參加工作四五年,絕對符合你的條件。
我望了一眼小伙子,第一感覺是帥,第二感覺是身體棒,第三感覺是單純。
呂煒的母親也跟著一起來。她對兒子有點不放心,畢竟呂煒是家中獨生子,年齡還不到30歲。兒媳在縣公安局上班,還有一個3歲的小孫子。
為了呂煒的到來,我還特意為他準備了一套鋪蓋。
呂煒說不用,他有一臺小車,早出晚歸。
這樣也行,但是工作隊不能承擔小車費用。
梅主席說不用承擔。來之前與胡局長商量好,呂煒在市工作隊上班,享受南山縣扶貧工作隊待遇。
這樣最好,不能讓人無名無分白干一場。
七
呂煒很自覺,也沒有臨時思想,每天早上9點之前趕到工作隊住所,下午都是我催他走他才走。
我擔心天黑不安全。畢竟人家是獨生子。
呂煒的工作不只是填報表。
由于許多工作必須在電腦中進行,所以大事小事離不開他。有時外邊來人,我要到山上考察,還得動用他的私家車。他除了當司機外,還要當攝影記者和文字記者,考察完了之后就寫信息,向指揮部報送工作隊動態,許多信息被指揮部和報刊采用。
不到半個月,他把全村情況裝進腦子里。
有一次,我在山上陪福建商人考察基地,市指揮部檢查組來長銀灘,呂煒一邊與我聯系一邊接待客人,等我忙完后趕回工作隊,檢查的人要走。我還以為對方生我的氣,沒有想到他們已經完成任務,該了解的情況呂煒已經匯報清楚了。檢查組還表揚呂煒情況熟,說話有條理。
當得知呂煒是一名“臨時工”時,檢查組更是贊不絕口。
全國統一格式的《入戶調查表》下發后,為了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減少上下班途中時間,我讓呂煒帶著資料在家中填寫。
正常情況下沒有十天半月填不完,他卻只用五天就結束戰斗。
五天他沒有離開家半步,吃飯填表,填表吃飯,每晚都要加班三個小時。
這期間,我還讓他替我參加一個會議,是南山工作團階段性總結會議,指名要隊長參加。由于那天正好是長銀灘村種養殖技術培訓班開班,縣就業局、培訓學校、專家教授來了一大批,老百姓反響也強烈,開幕式不能沒有我這個主角。
我這邊進展很順利,開幕式結束后我想到呂煒那邊會議,正好他打來電話,說會議已結束,效果很好。他說他匯報了三點:一是前階段的工作;二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三是下一階段的打算。大約講了十分鐘,團長還表揚他講得好。
讓我驚奇的是,他講的觀點與我如出一轍。
難道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他說不是蛔蟲,是跟屁蟲,每天跟我在一起,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不會也會了。
我認為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用心不用心的問題。我們隊長在一起開會時,有隊長說,他們工作隊有個隊員,在村里住上一年半載卻連村里基本情況都說不清楚,一問三不知,這樣的隊員就別指望他做事。
時間過得很快,三個月就要到期,呂煒所做的工作超越了我的預期,貧困戶建檔立卡工作基本完成,過完年之后呂煒不再來工作隊上班,到了該說聲再見的時候。
老黃、老雷建議我給呂煒表示一點,或者發點錢,或者發點紀念品,更何況馬上就要過年,發點過年貨也合情合理。
但是不合法。
誰敢與中央八項規定對著干?
呂煒走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又來了兩名年輕小伙子,一個叫薛猛,大學本科畢業,是市人社局法規科科長;另一個叫胡維,碩士畢業,是市人事考試院副院長,同時也是市委招碩引博人才。兩個人不是扶貧工作隊隊員,是“三萬”工作隊隊員。好在扶貧工作是“三萬”工作的重頭戲,兩套鑼鼓一起打,我兼任“三萬”工作組組長。
他們的任期只有四個月,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