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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進村

我本著不拔高、不矮化的原則來寫這本書,目的是為歷史留下一點真實的、有價值的資料。

——唐成

2015年10月8日,局辦公室小張送來一份文件讓我簽閱,是市委、市政府關于組建扶貧工作隊文件,要求市直各單位安排一名思想素質高、工作能力強、有事業心、有培養前途,并且是單位骨干的同志擔任工作隊隊員。文件還特別指出,本輪扶貧住村時間1至2年,計算基層工作經歷,請各單位優先安排沒有基層經歷的同志到扶貧一線鍛煉。對隊長單位,文件在工作隊員要求外加了一條,必須是局班子成員。

在人們腦子里,班子成員泛指黨組成員。我不是局黨組成員,應該不在人選之列,加之我有豐富的基層經歷,這種機會應該讓給那些參加工作就在機關的副局長。

然而,一把手卻點名讓我出征,理由是,工會主任也是班子成員,是局行政領導班子成員。

這樣解釋沒有錯。我打點行裝準備出發。

10月17日,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市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小羅,同時也是市駐南山縣扶貧工作團聯絡員,通知我第二天上午9時趕到南山縣政務中心三樓會議室,參加市駐南山縣扶貧工作隊誓師大會,并讓我通知我的兩名隊員參加。

我申明,我不知道我的兩個隊員姓甚名誰。不僅如此,有關工作隊的情況我均不知道。

小羅說,相關文件兩天前已發到各單位。

可我沒有看到,加之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要看到這份文件可能要等到星期一。

小羅說那就算了,他來通知。

第二天,我提前半個小時趕到會場。見面后才知道,團長是我市委黨校同學、市委辦公室副調研員倪海洋。

他給了我一份文件,正是小羅昨天所說的文件,上面有我的名字以及要去的地方。

這時我才知道,我要到南山縣大場鎮長銀灘村任扶貧工作隊隊長兼村黨支部第一書記。

文件上還有我的兩個隊員名字:一個叫黃大明,市審計局副主任科員;另一個叫鄭剛,市殘疾人就業服務中心副主任。

參加會議人員陸續到場后,我找到了我的兩個隊員。

開始開會。

倪海洋介紹參會人員。我這才知道,除了我們9支工作隊隊員外,南山縣委、縣政府各來了一名領導,工作隊所在鄉鎮的黨委書記也來參加會議。說是誓師大會,實質是對接會議:市把我們交給縣,縣把我們交給鄉,鄉把我們交給村。會議結束后,大場鎮黨委書記金正德找到我們三個,要送我們到村。

到村的路必經大場鎮人民政府,金書記要停車,說吃完中飯再到村。正在這時,金書記電話響了,是長銀灘村駱河生支書的電話,問工作隊接過了沒有,他們村干部在村委會等候。既然這樣,那就直接到村。前方的路和地形明顯出現變化,彎度越來越大,坡度越來越陡,山峰越來越高。下坡后,左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水域,好大好美的一個湖。

金書記說是富水湖,是人工湖,又叫富水水庫,不僅是全縣最大的水庫,也是全市最大的水庫。

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今天才有機會一睹芳容。

金書記說,過去長銀灘村就建在這個水庫底下,1969年建水庫時淹沒了村莊農田,長銀灘村從此消失,多數村民被轉移安置到縣城附近的鄉鎮,怎奈故土難忘,沒幾年工夫,這些人自發地、陸陸續續地遷回來。沒有土地,他們便向荒山亂石索要,在半山腰或山頂開荒鑿石安家。家安下來了,卻不知道靠什么生存。望著一湖秋水,只能是望“湖”興嘆。政府不能坐視不管,不能走老路趕他們走,只能因勢利導,鼓勵他們種柑橘,措施是:栽三棵橘樹領到一個糧油供應指標。那時人單純,加之又沒有替代辦法,一個糧油供應指標硬是把滿山石頭改造為柑橘園。然而柑橘的價格30年不變,過去4角錢左右一斤,現在仍然是4角錢一斤,不僅如此,豐年還只賣到1毛多一點。不過,歉收之年可以達到1塊錢一斤。這樣的價格不說混成小康,連溫飽都不能解決。改革開放之后,糧價放開,平價供應糧油取消,吃飯就成了問題。沒有辦法,不能靠水不吃水,最近幾年開始搞網箱或攔河圍汊養魚,但是養魚業對他們這些山里人來說是“半路出家”,魚苗由嘉魚人提供,成品魚靠經銷商收購,一頭一尾利潤被擠走,他們只能賺中間辛苦錢。由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養活不了自己,全村80%的勞動力外出打工,留下的基本是老年人和一小部分中年人,所以這個地方窮。

此時我沒有感受到窮,而是美,大美。

小車開始沿著湖邊行駛,一邊是煙波浩渺的富水湖,一邊是金燦燦、油光放亮的香橘,將車和人置身于畫中,好不愜意。

到達村委會。

4名村干部上前迎接。

金書記一一做了介紹。

我坐不住,要到湖邊走走。

駱河生支書說快吃飯了,吃完再逛。

我等不住,寧可餓肚子也要先感受一番大自然的美景。

他們熟視無睹,我卻處處新鮮。

我只顧看風景,對他們的話答非所問。駱河生支書說,長銀灘很窮,工作隊不是來扶貧,而是來受苦。

這句話我聽清楚,我指著眼前的富水湖和身后的龍巖山說不對,工作隊是來免費旅游的。

他們哈哈大笑。

這是一次漫長的“旅游”,直到第三年二月底才離開。

駱河生支書把我帶到一棟二層白色小樓前,說工作隊今后就住在這里。

我想進去看看,駱河生支書說房東在外打工,已派人到她親戚家拿鑰匙,馬上就會來。

過了一會,房門打開,進去后才知道是一棟舊房,分兩個單元設計。

駱河生支書說整個二樓都給工作隊。

上二樓,這才知道沒有裝修,墻上的紅磚高低不平,房頂上還遺留著沒有拆走的模板,地上堆放著幾堆建筑滓土,并且沒有水電,沒有網線,沒有房門,沒有窗戶,根本不能住人。

駱河生支書說放心,馬上安排人裝修。

裝修這筆賬肯定記在工作隊身上,我怕把費用搞大,工作隊沒有裝修這項開支,于是交代只把墻刷白、把水電安上就行了。

駱河生支書說不能太簡單了,說我們是貴客,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是長銀灘村自1949年以來第一支由地區派來的工作隊,所以不能虧待。何況工作隊還要在這里住五年,至少要來三批工作隊員。

這里人叫地區叫順口了。都寧市過去叫都寧地區,地改市將近20年。

聽駱河生支書的口氣,這筆費用由村里出。

要是這樣的話,更不能豪華。

時間不等人,指揮部要來檢查工作隊到位情況。我給駱河生支書三天裝修時間,三天后無論是否完工,工作隊都得住進來。

還不放心,再三強調不能復雜,墻上最好用石灰水粉刷,家具最好用房東的或者找附近農民租借幾件舊家具,不是怕花錢,而是為了減少裝修污染。

說話算話,三天后我們住進來。

此時裝修還沒有完工,磕磕碰碰持續了上十天才結束。

房東駱旺賢大姐回來了,是一位50出頭的婦女。

我叫她駱大姐,其實她年齡與我不差上下,只不過有些顯老。她丈夫前幾年去世,兒子兒媳在武漢打工,所以她長期在武漢帶孫子。由于丈夫生病住院治療欠了一些債,加之她與兒子兒媳分了戶,所以她也是貧困戶。

工程完工后,裝修隊包頭找我結賬。

我問他是不是找錯了人。他說沒有找錯,找的就是我。

我覺得奇怪,裝修師傅不是我請的,事不是我要他們做的,價不是我談的,憑什么找我要錢?

包頭承認不該找我,誰請他做事他就找誰結賬這個道理他也都懂,但是找駱河生支書沒有用,因為駱河生支書會說村里現在沒有錢。他是本村人,幾個村干部的脾氣他摸得一清二楚,大多數日子是結不起欠得起,欠到何年何月沒有譜。系頸尋大樹,所以就找我,找我就能立馬解決。

還有,這個房子是工作隊居住,不是村委會干部辦公,誰住就得誰出錢。

有幾分道理。

不過自始至終我沒有讓村委會支付這筆費用的想法,盡管駱河生支書已明確地給我講,由村里出資,但是我怕傳出去影響工作隊聲譽,我們是來扶貧的,不是來增加村委會負擔的。這筆錢我打算在工作隊生活經費中開支。

市政府給我們每個工作隊安排20萬元經費,其中5萬元是生活經費,15萬元是幫扶資金。

我表明,我不會直接跟裝修隊結賬,原因很簡單,我不知道工程量以及當初合同約定的價格。要結賬,也得讓駱河生支書一起來。

駱河生支書來了,當著我的面把裝修隊包頭訓了一通,說他不該打攪我,向我道歉。

到了這個時候,駱河生支書仍然堅持這筆錢由村委會支付。

我問怎么支付,進村第一天我就摸了他們的家底,長銀灘村是四無村,即無村級集體經濟,無縣鄉項目落地,無大戶帶動,無回鄉人員創業,拿什么錢開支?

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更不能拖欠農民工工資。

駱河生支書見我態度堅決,便順水推舟。

事后我知道,村里雖然無集體經濟,但不等于沒有收入來源。村里每年有一筆可觀收入,即財政每年給30多萬元移民后補資金。

所謂移民后補資金,是因為興建富水水庫造成農民移民,對移民后出生人口進行生活補貼。按人頭計發,凡是1969年9月30日(含30日)之后出生的移民人口,財政每月給予50元補貼,這筆錢由村委會統一掌控,用于移民開發。

有后補就有前補。前補的對象是水庫未淹前、在庫底下生活的農村居民,即1969年9月30日之前出生的移民人口,金額與后補一樣。不同點是直補,直接將錢打到移民人口本人存折上。

該村一、二、三組幾乎是移民人口,四、五、六組部分是移民人口。

我慶幸出了這筆錢,不然無意之中讓村委會背了一個挪用移民開發資金的罪名。

駱河生支書給我一張清單,里面記載裝修加購買家具電器的名稱、數量、價格,一共是7萬多元。

7萬多元?

我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原計劃這筆錢從工作隊生活經費中列支。現在看來不可能,得另辟蹊徑。

好在三家工作隊組建單位非常支持,7萬多元費用由三家分攤。

裝修隊拿到錢后滿意而歸,可是知情老百姓不滿意。7萬塊錢不是小數目,在這里可以建一棟110平方米的空筒房。

有人找到我,并且不是一個人,說的是同一件事——說駱河生支書假公濟私,用公家的錢為自己親戚家搞裝修。

是親戚不假,到村第三天我就知道。但是這里的人彼此都是親戚,還找不出不是親戚的。這里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彼此之間叫平輩也行,叫晚輩也可以,叫長輩也沒有錯,有幾層親戚關系,怎么講都順口,錯了也有理。

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駱河生支書與房東駱旺賢不是至親。

是不是至親老百姓不關心,他們就是不想讓私人討好。在他們眼里,工作隊應該住在村委會,裝修的錢應該花在村委會房子上,這樣才算合理。

有道理,我也覺得工作隊應該住在村委會辦公樓上。

村委會辦公樓有三層,第一層辦公,第二層是村小學用房,第三層空閑,工作隊可以住在第三層上。

駱河生支書說不行,整座樓是危房。

此言不假,我也看到每層樓每間房都打有補丁。可是30名小學生可以在這里上課,工作隊就怕死,就不能住進去?

駱河生支書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三樓一直沒有住人,要住就得進行必要的裝修,但是整棟樓就像病入膏肓的人,只能吃補藥不能吃瀉藥,萬一裝修時垮了就說不清楚。加之樓頂漏水,住人必須大修。

就是這么矛盾。所以工作隊就不能住在村委會。

盡管老百姓不接受這個觀點,但是多少消除了一點誤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沒有想到的是,房東駱大姐不滿意,她說裝修花了7萬元實在是冤枉。她認為沒有花這么多錢,平白無故讓她背了一個貪了7萬塊錢好處費的惡名。

她的依據是:地上沒有抹水泥,一掃地就起了一層沙;房頂漆黑,既沒有抹平,也沒有刷白;門沒有包,還有幾扇門沒有裝上;樓梯間的墻沒有粉刷,留有幾個洞好讓老鼠串門;木沙發沒有坐就掉了板。她很生氣,說不叫裝修,叫敷衍了事……并斷定背后有名堂,叫我好好查一查。

我理解她的心情,大家都說她討了碩大的便宜,她覺得委屈,認為自己沒有得到那么大的好處。

此事還沒有結束。過了一段時間,駱大姐從武漢回來,找到我,問我為什么取消她貧困戶資格。

我說沒有。

她說組長已通知了她。

我問駱河生支書有沒有這回事。

駱河生支書說有。

之所以要取消她貧困戶資格,是因為群眾意見大,說工作隊把她家裝修得像別墅,每年還要給4000元租金……再當貧困戶說不過去,干脆就給取消了。

有租金也不假,每年4000元。但是第一年不給,要扣水電安裝費,到第二年才有。

駱大姐見我不知情,發了一頓牢騷就走了。

工作隊駐地位于一組與二組中間位置,叫大泉口。

過去沒有修富水湖時,這里有一口泉水井,涌出的泉水冬暖夏涼,并且流量很大,所以叫大泉口。現在被湖水覆蓋,變成了一道湖汊,大慈公路在這里彎了4道彎才有直路可走。

大泉口一共有13戶人家,沿湖依山而建,屬一組地盤,距離村委會有三里路程。

從地圖上看,這里是長銀灘村中心位置,村委會建在這里更合適一些。

之所以沒有選擇這里,不是當地人沒有眼光,而是歷史原因造成。

過去的長銀灘村叫長銀灘大隊,轄三個生產隊,即現在沿湖一帶,大隊部設在中間生產隊,即現在的二組。區劃體制調整改革后,大隊改村,生產隊改組,小村合大村,長銀灘村與山上的龍巖村合并,組建新的長銀灘村。過去的龍巖大隊由6個生產隊組成,大隊部設在苦桑嶺。兩村合一村后,老龍巖村6個生產隊合并成三個組。由于老長銀灘村在水庫邊、公路旁、名氣大,加之老龍巖村出入必須經過老長銀灘村,這樣老長銀灘村便自然而然地取代了老龍巖村,成為新村代名詞。

大泉口是山上三個組即過去龍巖大隊的山門,同時也是山上循環公路的進口和出口點,兩口之間的距離只有100來米,所以說大泉口地理位置特殊,應該成為長銀灘村人流物流中心。

然而這里卻非常冷清。

開始我還沒有感覺到這種狀況,因為大慈公路改造工程指揮部就設在這里,每天有20多名修路工人進進出出,加之村衛生室和公交停靠站設在這里,看起來還非常熱鬧。

隨著公路改造工程完工,筑路工人撤走,加之村衛生室程進呈夫婦搬進縣城居住,這才感覺到大泉口是一座被遺棄的村莊。

尤其是晚上,公路沒車,湖里沒船,路上沒有行人,周圍黑燈瞎火,加上山風裹挾著湖風,發出的怪叫聲一陣接著一陣,讓人不寒而栗。

大泉口有13戶人家,和我們做伴的只有陳敬珀、徐爾娥夫婦。兩位老人接近70歲,四個女兒都已出嫁,兩層樓的新房顯得有點空蕩。兩位老人非常勤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晚上,整個大泉口只有工作隊房間有燈光,老遠就都望到,格外醒目。同時也在提醒行人和過往船只,這里不是無人島,這里還有守夜人。

慢慢我適應了當守夜人。

既然是守夜人,就要出去巡查。

雖然沒有巡查任務,但是我有晚上散步的習慣,一個人在湖邊、山腳下行走,是別樣的愜意。

風高月黑之夜,我怕驚嚇村民,隔著老遠故意咳出聲來,是在提醒對方我是人不是鬼。這里村民仍然相信鬼神的存在,紅白喜事都喜歡請風水先生來鼓搗一番,這才放心行事。

走著,走著,我突然想到要做一件事——數燈光。

不是無聊,是想做一項調查,看村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戶在家。有人才亮燈,燈光就是人氣,就是在家務農戶數,得出在家戶數就等于知道在外打工戶數。

在此之前還沒有人能準確說出全村在外務工人數,領導問起來,一次一個答案。好在這是個動態數字,每次答案不一致也沒有人追究。但是,不能老是憑印象和感覺回答問題,還得有個接近準確的數字。

主意已定,我便有事可做。

當然,此項調查僅限于湖邊三個組,山上三個組山高路遠可望而不可即。

方法是很簡單,有時一晚上數遍三個組,有時一個組數幾輪,插花輪流,間距時間不宜過長。

每晚數字不同,但是區別不是很大。

一個月下來,得出一組數字。

還不能下結論。為了保險起見,白天進行走訪。特別是山上的三個組,完全靠走訪掌握數字。好在上面三個組在家的人數戶數屈指可數,掌握到的數據更加接近事實。

得出了一個結論:長銀灘村在家的人數是373人91戶,其中一組110人27戶,二組93人23戶,三組63人15戶,四組70人17戶,五組19人5戶,六組18人4戶。

現在可以回答在外打工人數。

問題又來了,駱河生支書給我的全村數字是386戶1472人,而統計報表上的人數是306戶1316人。

到底以哪個為準?

可以肯定地說,都不是準確數字。除了計劃生育瞞報人數外,關鍵是人員流動頻繁,并且具有不確定性。有人外出打工幾年不回,有人幾年不與家人聯系,甚至有人斷了聯系,說不定哪一天回來時,多了一群人或者少了哪一個也說不清楚。

我在長銀灘待了一年四個月時間,最有人氣的日子不是過年,而是清明節和七月半(中元節,俗稱鬼節),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外出打工人員一般會在這兩個日子回鄉祭祖。

不過,都是來去匆匆,許多人只聽說回來過,卻未能謀面。

在這兩個節日里,白天你感受不到人流,但是晚上氣氛濃厚,漫山遍野的燈光就是游子回家的記號。

這里祭祀流行點長明燈,就是在先人墳塋上點上一支祭祀專用蠟燭,如果不起大風,蠟燭可以燃燒72小時,也就是三天三夜。

大泉口13戶人家,我只見到6戶。除了上文提到的兩戶外,還有4戶我也見到過。

工作隊隔壁一戶是移民回遷戶,由于回遷晚,集體田地分完,他們便在山上開荒造地,栽了上千棵橘、李、桃、枇杷樹。同時他們也是半邊戶,男主人在縣化肥廠當工人,現在退休了。女主人是農村戶口。20世紀90年代,他們全家搬到縣城居住,在縣城購置住房。這對夫婦經常開著小四輪回家打理農活,特別是水果成熟季節,每次都是滿載而歸。

還有三戶都是貧困戶,其中一位是單身漢,人到60還是單身,以打零工度日,偶爾回村小住。

4戶中,在家時間相對長些的是貧困戶陳敬枊,每年暑、寒假都會回來,并且帶著老婆、女兒、兒子一起回家。嚴格地說,他是被動進城打工,因為女兒在縣城讀高中,他便帶著全家進城陪讀。像他家這種陪讀情況很少,一般人家是由老人或者老婆進城陪讀。他家沒有老人,老婆有病自理能力差,兒子眼睛不好,他是家中頂梁柱,全家人都需要他照顧。

最后見到的一戶貧困戶回家有點特殊,說起來有點心酸,戶主因為脂肪癌和尿毒癥到了晚期,他不想死在醫院,也無錢住院。他的妻子也是患尿毒癥去世,兩個病人把全家拖垮,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還欠下一大筆債。生命進入倒計時,他不愿客死在他鄉,執意回家等死。

大病是致貧的最大殺手,何況他家是兩個病人。

他走了,大泉口又只有工作隊和陳敬珀兩家人。

在長銀灘村唱空“村”計的不只大泉口一個灣,各組都存在,尤其是五、六組較為嚴重。

五組開群眾大會得在縣城召開,因為95%的組民居住在縣城。少數服從多數,組長得搭車去縣城主持會議。

像我這樣當守夜人的還有一戶人家,就是五組竇家山自然灣85歲的徐生友和75歲的陳敬花夫婦。

過去我只知道年輕人喜歡外出打工,現在遇到整灣“出走”,還真有點腦筋急轉彎轉不過來。過后細想是好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出走是為了更好地回來。

上架時間:2019-11-21 15:16:31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已經獲得合法授權,并進行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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