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招商局歷史與創新發展
- 陳爭平 朱蔭貴 胡政
- 3091字
- 2019-10-11 16:58:39
一 初期的規劃與安排
1873年夏,唐廷樞被李鴻章委任為招商局的“坐局商總”[9],除在“上海三馬路地方,買屋開設總局”,又于原有天津局棧外,增添“牛莊、燕臺[10]、福州、廈門、廣州、香港、汕頭、寧波、鎮江、九江、漢口以及外洋之長崎、橫濱、神戶、新加坡、檳榔嶼、安南、呂宋等十九處各設分局,往來攬載”[11]。郝延平教授指出:“漢口的商董劉紹宗,從前是瓊記在漢口的買辦……1873年7月初,代表唐景星(廷樞)購買瓊記在漢口的岸上資產,同瓊記洋行談判。不久以后,唐景星又送他去日本,為在那里開展攬載業務作準備。”[12]
經過數年的積極擴充,招商局有了一定的發展。局輪數量與總噸位由1873年的4艘2319噸增至1876年的11艘11854噸。[13]1876年秋天,忽然傳出了旗昌輪船公司擬全部出售其資產。旗昌上海經理于1876年12月經中介人向招商局探詢。最后經盛宣懷向南洋大臣沈葆楨籌借官款百萬兩,再由唐廷樞與旗昌行東面議,終于達成交割協議。[14]除上海金利源碼頭外,旗昌擁有多個港口碼頭,招商局在并購旗昌后實力大增,船隊亦急增至29艘,足以與太古、怡和爭雄,遂于1877~1878年分別與他們簽訂“聯營協議”或“齊價合同”,從而奠定了招商局在本業的領導地位。局船數量急增,加上與太古、怡和簽訂齊價合同后,船只除足夠于長江及沿海港埠行駛外,更讓唐氏能夠嘗試開辟南洋、美洲及歐洲的新航線。郝延平肯定地說:“在唐景星和徐潤的得力領導下,1883年以前,招商局一直發展迅速,以后中法戰爭阻遏了它的前景有望的發展。如果沒有1883~1884年的中法戰爭,中國在工業上的種種努力也可能會更成功。”[15]
樊百川教授認為齊價合同對招商局弊大于利。他說:“招商局一半左右的船只和噸位(因與太古分配長江航運利益)被迫閑置或撤到其他航線”,是“斷送了此后收回長江航權的可能”。[16]這個觀點頗有商榷的余地,因為他并不體恤晚清政治大環境對民族企業造成的不利因素。外國商人利用本國堅船利炮、條約口岸、協議關稅、領事裁判等特權進入中國,本國民族企業并不在公平的環境下與之競爭。相反地,他說:“李鴻章等人滿足于‘與怡和、太古設法議和’,就可使‘生意順手’,每年‘結賬皆有盈余’,實現所謂的‘略分洋商之利’。”[17]其實是十分正確地反映了李鴻章、唐廷樞、徐潤等負責人的經營目標。同時,招商局正是由于齊價合同而產生了閑置船只,為隨后開拓國際航線提供了必要的條件。他們以河內、新加坡、檀香山、舊金山、古巴、秘魯、倫敦等國家和城市為對象,因為這些地方是海外華人的聚居地,生意和利潤均有較大的保證。[18]
具體而言,唐廷樞在1873年6月正式接辦后,立即在境外設立分局,承擔攬載生意的工作。這些分局包括:香港、長崎、橫濱、神戶、新加坡、檳榔嶼、安南、呂宋等。由于招商局剛改為官督商辦,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十分進取的安排,目的是漸收利權,“使我內江外海之利,不致為洋人所占盡”[19]。為了確保公司的持續發展,唐氏等不斷增添船只及總噸位。到了1876年,招商局已有輪船11艘,已相對接近當時旗昌洋行的船數,而較太古、怡和的船隊為多。此后,招商局并購旗昌洋行的龐大船隊和碼頭,遂能承擔開拓國際航線的重要任務。
以下是唐廷樞主掌招商局時創辦國際航運的大事年表,可以更全面地認識其發展過程。
在唐廷樞出任商總的同治十二年(1873),他因為日本煤便宜,故派伊敦號駛往日本,往來上海、神戶、長崎之間。同年底,又派船駛往呂宋。[20]這是招商局對國際航線的首次嘗試。據有關資料反映,招商局的成立使輪船運費明顯下降,如“伊敦船赴日本運煤,水腳較美船八折以期推廣。商局未辦之時,各口運貨:每噸日本四元,漢口四兩,寧波二元半,天津每擔六錢,汕頭去貨二錢、回貨四角,廣東二錢或三錢。商局成立之后,洋商并力相敵,日本每噸跌至二元至三元,或一元半;漢口二兩,寧波一元或半元;天津每擔三錢或四錢;汕頭去貨一錢或一錢二分、回貨二角半;廣東一角半或一角。水腳既跌,商賈獲利,本局盈余雖減而暗中已收無窮之利”[21]。
同治十三年(1874)十一月初九日,新增富有輪船移準江海關道填給牌照,初十日開往汕頭、新加坡等處。[22]
李鴻章在光緒元年(1875)二月二十七日奏,招商局“計有自置輪船并承領閩廠輪船八號,現又添招股向英國續購兩號,分往南北洋各口及外洋日本、呂宋、新加坡等處貿易”[23]。
光緒四年(1878),派“成大”帆船往日本運煤。[24]
光緒五年(1879),“和眾”船試行檀香山。[25]
光緒六年(1880)六月,“和眾”船開往美國之金山,又添“美富”一船往來瓊州之海口、越南之海防。[26]
直至光緒六年,“招商局輪船向在本國通商各口攬載,其往來東洋、越南、呂宋、暹羅、新加坡、檳榔嶼、印度等處,間或有之。奈東洋、呂宋定章多有偏護各國之商船,而局船爭衡匪易。其新加坡、檳榔嶼等處乃歐洲各船來華大路,力難與抗,遂俱中止。惟越南各口仍可往來,去年秋間派和眾一船駛往檀香山一次,雖無大利,亦可合算。本年六月又復順道開往美國之金山,至秋間又添美富一船協同康濟一船,往來瓊州之海口、越南之海防等處,生意比前較勝”[27]。
光緒六年,唐廷樞決定在南洋設輪船招商局分局,并努力招徠僑商資本。據胡海建分析,“自從唐廷樞決定派船前往小呂宋、新加坡、日本等處后,其攬載生意一直向東南亞拓展,直至暹羅(泰國)的孟角(曼谷),這主要是中國駐當地領事陳金鐘之子陳善繼在發揮作用。陳善繼是當地著名華商,與陳樹棠、唐廷樞、徐潤均乃廣東同鄉,負責在外洋招股。……唐廷樞等決定在孟角立分局,并稟請李鴻章札委陳善繼為分局董事長,并由在孟角的候選知縣溫宗彥和商賈李汝桐等9人協助陳善繼,廣為招股,此舉使南洋生意日見興旺,華商入股者眾”[28]。
招商局去年放船走檀香山及美國之金山,因洋船竭力抗拒,乃于本年(光緒七年,即1881年)停行。八月,放美富輪船裝運茶箱前往英國。[29]
光緒七年,“康濟輪走海口、海防”,至光緒九年(1883)三月,“康濟輪船一號奉飾繳還”。[30]
招商局美富輪船去年(光緒七年)八月間運茶往英國,至本年(光緒八年,即1882年)二月始行回國。因洋商頗存妒心,遂至無利。越南一處去冬已設立碼頭,棧房,生意尚佳。[31]
本年(光緒八年)春,招商局美利輪船改式完成,放去越南裝糧,甚屬得用。國外航路只有此碩果僅存之一線矣。[32]
光緒八年(1882),因朝鮮內亂,奉調四船裝兵,僅一旬間將登州防軍六營全行東渡。[33]
巴西國的“賈公使屢請招商局放船到彼國通商,希冀鼓舞華工前往彼國,自愿津貼巨款。唐總辦因念東洋生意歷年未能得手,極欲將致遠、圖南、美富等船改走西洋,故定出洋游歷之行,特踐賈公使之約。于(光緒)九年(1883)三月親臨該國面談商務,連住兩月,明查暗訪,知彼國黑奴之例未刪,款待華工不甚周妥,不敢承攬”[34]。
光緒九年(1883)“夏間,唐氏與總船主在英國時,曾商定造內河淺水輪船一艘以備越南內河拖帶、運駁兼攬貨客之用,當付定銀一千英鎊”[35]。
本年(光緒九年)“春間值法越多事,招商局所訂代越南承運糧米只得暫且終止,其他各國所屬海口雖有訂約之處,亦不敢造次放船行走。惟致遠、圖南二輪仍走南洋、新加坡檳榔嶼一路,虧折甚巨”。[36]
值得特別注意是最后三項。商總唐廷樞為了更有效地開拓國際航線,于光緒九年(1883)三月“親自出洋考察。先至美洲,后游歐洲。其計劃在遍訪歐美商情,擇其確有把握者相與商定,然后回華妥議,再定行止,以昭慎重”[37]。唐氏經過十個月的外訪,于十二月二十日抵滬。胡政曾特別指出唐廷樞這次歷時大半年的出洋考察,主要是“探討‘迭放輪船行走外洋,未能獲利’的原因,考察的項目包括歐美和東南亞的碼頭、船廠、輪船公司及煤礦、鐵礦等”[38],規劃船局的未來發展,其實是極其重要的一步。可惜的是,經歷了1883~1884的經濟恐慌后形勢急變,唐廷樞、徐潤均被逼離開招商局,而國際航線的開拓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