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快進屋！快進屋！”

“外面雪大天冷！”

正在堂屋里忙碌著的繼叔，一看到明他們三個人。

出現在了大門口。

便趕忙迎了過去，連連招呼著他們。

“嗯！剛上完墳！”

“就趕緊過來了。”

“給六爺六奶和繼叔你，以及嬸嬸拜年啦！”

斌邊說著，邊使勁地跺了跺腳，抖了抖衣服，甩了甩頭。

頭發上、身上的積雪，便簌簌飄落！

明和勇連忙也說著，拜年的話語。

同樣也如此地，動作了一番！

接著，明他們就隨著繼叔，跨進了房子里。

明怯怯地，掃視了一眼堂屋。

發現堂屋里早已擺放好了，一張大八仙桌子。

其上亦配放好了杯碟碗筷！

剛才繼叔就是在，忙碌地拾掇著這些！

堂屋的一處，放置了一盆跳蕩著，紅通通火焰的炭火！

散發著熾熱的溫度，驅逐了冰冷的寒氣！

讓屋子里的人，沐浴在一片，如春的溫暖之中！

有幾個明不認識的客人，正坐在暖和的炭火盆旁邊。

一邊搓著手烤火，一邊談笑風生！

而就在這時！

明的耳畔又響起了，斌的聲音，道：“繼叔！”

“六爺爺六奶呢？”

繼叔用手指了指，他右邊的一間房子。

說道：“在他們自個房間里呢。”

“哦！”

“那我們去給，六爺爺六奶拜年去了。”

斌回應道，便一步踏出！

明和勇就隨后跟上！

“好！”

“拜完年！”

“就趕快過來，吃年夜飯了！”

繼叔對著明他們說完話，又腳不沾地地跑去，廚房忙活去了！

且說，明他們三個人。

幾步就走進了，六爺爺六奶的房間里。

只見二老圍坐在，一只火盆旁邊。

烤著火，拉著話！

斌連忙大聲地說道：“六爺爺六奶！”

“我們來給你們，二老拜年來啦！”

“新年好！”

“祝二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歲歲有今朝！”

與此同時。

明和勇也開口喊著，六爺爺六奶！

并說著拜年之類的話語。

二老聞聲，抬起頭來！

目光便落在了，靠前的斌勇身上！

頓時，滿臉地喜笑顏開！

接著，眸光再一轉！

望向瑟縮稍后的明，則臉色平平，看不出喜怒！

“斌兒！”

“你們來啦！”

“給我和你奶拜年來了！”

“好啊！好啊！”

“來來來……”

明的六爺爺邊說，邊站了起來！

邁步走向靠墻的，一個長條桌子前。

拉開抽屜，將雙手伸了進去！

“都在凳子上，坐一會兒！”

“等我給你們，發嗤花子呦！”

說完，在那幾秒鐘之間。

像是從潘多拉魔盒里，拿出了寶貝一樣！

從抽屜里收回來的雙手中，輕輕地捧著，一捧好多枚嗤花子！

然后，一股腦地散放在桌面上。

“來！”

“斌兒！”

“給你幾個！”

旋即，六爺爺從桌面上，撿起了七八枚嗤花子。

前伸著手，遞了出去！

斌趕緊上前，笑嘻嘻地接了過來！

“還有勇兒！”

“來！”

“給……”

隨后，勇也歡天喜地地，接過來了六七枚！

到了明這兒，六爺爺頓了頓。

隨即面上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神色，說道：“明娃子！”

“只有兩個嗤花子了！”

“你拿去玩吧！”

說著，便淡淡地遞了過來！

明默默地走上前，喏喏地取在了手上。

他知道！

由于父親蠻橫吵鬧的緣故！

連帶著他，也被六爺爺不喜！

至少是不熱情！

一副淡然的模樣。

可是縱然如此！

年少憂郁的明，還是像如獲至寶一樣！

內心狂喜無比，激烈澎湃！

幾分鐘的時間。

明的六爺爺便把嗤花子，給明他們分發完畢了。

而就在這時。

堂屋里，傳來了繼叔催促的聲音！

“大家快來吃年夜飯了！飯菜都弄好了！”

明的六爺爺把手一揮，笑了笑，道：“走！”

“咱們去吃飯嘍！”

明他們一行人，便往堂屋里步去！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堂屋。

這時，繼叔先叫烤火的人。

把堂屋那處的炭火盆，挪至了大八仙桌子底下。

爾后，就馬上招呼著，大家伙兒來入席！

在明的家鄉，入席坐座位。

是很有講究的，不可僭越！

一般都是從輩分長幼，依次排坐下去的！

毫無疑問！

場中明的六爺爺和六奶，輩分最高，年齡最長！

宴席的首位，非他倆莫屬！

在一片謙恭客氣的請讓聲中，明的六爺爺和六奶。

在桌子的首位上，落座了下來！

一坐下來，明的六爺爺就喊道：“斌兒，勇兒！”

“來！”

“坐到爺爺奶奶身邊來！”

斌和勇連連搖頭，道：“那咋行？那咋行？”

“還是讓叔叔嬸嬸們！”

“坐在你們身邊的上位上！”

“我們輩分低！”

“不成！不成！”

“有啥不成的？”

明的六爺爺，臉色佯作一沉，說道：“我讓你們坐！”

“你們就坐啊！”

“誰也不會怪你們的！”

“是啊，是啊！”

“快去坐上吧！”

“這是你六爺爺，心疼你們倆孫呢！”

大家伙兒，也紛紛勸說著！

斌和勇訕訕地，笑了笑！

乖乖地走了過去。

坐在了緊挨著，六爺爺六奶奶的左右兩邊。

看著這一切，明眼里亦滿是羨慕！

接下來！

眾人就按著禮俗鄉規一一入座，明坐在了不起眼的邊上。

不一會兒。

一陣寒暄過后。

隨著繼叔的一聲“吃”字落下！

筵席正式拉開了序幕！

頓時間！

喧鬧陡起！

吃喝頻頻，推杯換盞，猜拳行酒，好不快意！

繁華了這個寒冷寂寞地，飄著雪花的山中的夜！

還有這個矗立在蒼茫大地上，雪白雪白明停留在其中的平房！

……

明很是拘謹地坐著！

只是自卑膽怯地，偶爾吃上一口菜！

盡管，他真的很想吃！

可是，他害怕啊！

他害怕以他那樣窮的家庭！

以他曾經和現在，都在兇惡無理的不斷吵這個鬧那個的父親！

連帶著別人也不待見他，歧視著他啊！

事實上，也證明了！

明的父輩們，以及所有的親人們！

總是無端地過多地苛責他！

這不好！

那不好！

沒有一點出息！

比不上他們眼中的，大伯家的兩個“天之驕子”！

生活得很狼狽！

但他們沒卻有看見——

明的自卑！

明的怯懦！

明的憂愁！

明的無助！

和明的失落！

在那些灰暗的歲月里，曾無數次撕裂啃噬著他的心！

讓他跌進了，蝕骨的痛楚的深淵里……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

他們都統統無視！

無視！

無視！

……

無情地歸咎在他的身上！

宣判了他的罪責！

將永無昭雪之日！

可是令人痛恨的根源，卻逍遙得無人問津！

呵呵！

可笑！

可悲！

可嘆！

即使是這樣！

明也沒有放棄過！

心底深處始終潛藏著，一股永不泯滅的希望！

甘愿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許多年以后，明總是常常說著，這樣的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