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逝
- 女皇競選人
- 漫漫鯨語
- 3512字
- 2019-08-04 10:12:00
此時天已大亮,尚是寒冬季節,院子里栽種的幾株梅樹含苞開綻,細雪這時開始下起,漫天散落的雪花,有些隨風飄至門前,落至黛紅的梅花瓣上。
院子里的男子,白衣輕裘,青絲衣間落了不少白雪,分不清是他的白衣出塵,還是紅梅妖嬈,饒是如此,依舊掩蓋不了他眉目間的絕代風華。
黑衣少年行至男子前,取下蒙臉的布:“蘇折卿,人給你帶回來了。”
少年生的俊美,臉頰白皙剔透,眉眼清澈寒冽,眉梢料峭,宛如山巔一抹終年不化的雪。
“有勞阿漾了。”白衣男子目光一轉,看向林月笙,眸光清潤,嘴角含笑。
林月笙滿臉懵懂的踩著滿地積雪過來,瞅了瞅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又瞅了瞅風華絕代的白衣男子:“剛剛你叫他阿漾,他是你手下嗎?是你叫他來救我的?”
“是我讓阿漾救你的,但他不是我手下。”
“為什么?”林月笙目露困惑:“我不認識你啊。”
“在下蘇折卿,至于其他,我們之后再談。”蘇折卿道:“先看看你娘吧,她此時受了寒,病情加重,情況不妙,你不妨先去看望你娘親再說。”
林月笙面色閃過一絲緊張,立刻狂奔而去。
待林月笙推開門進去后,蘇折卿看向阿漾:“此行如何?”
“還算順利,揍了高衍一頓。”阿漾冷漠道:“走時順便放了一把火,不知有沒有把他燒死。”
“高衍可是當朝權傾朝野的高太尉之子啊,”蘇折卿無奈嘆道:“阿漾,你總有把事情鬧大的本事。”阿漾冷哼:“那種畜生,活著也是禍害,我只可惜沒把那個狗屎縣太爺一起弄死!”
“你以為你這是替天行道?你這樣會害了更多人。”
阿漾眉毛一挑,沒好氣:“那蘇先生為何千里迢迢來到這,又好端端的叫我救那個傻子?”
話音剛落,便看見林月笙走出房門,朝他們走來。
蘇折卿與阿漾停下講話,林月笙的聲音悶悶的:“我去鎮上請大夫來,你們能借點銀子給我嗎?”
阿漾道:“請什么大夫,他們醫術都沒有蘇先生厲害!”
屋子里充斥著藥味,屏風后,床榻上的林母臉色如紙般蒼白,呼吸極弱。看著林母枯槁的頭發,無血色的唇,處處都透著死氣沉沉,像是轉眼就要逝去般,林月笙臉色怔怔,放輕了步子,小心翼翼來到床榻前。
蘇折卿從桌上藥箱取出針灸的銀針,為林母稍施了幾針,林母咳了咳,氣息似不是很順暢。
林月笙盯著林母的臉:“我娘怎么了?”
“本就病入膏肓,冷寒之氣入侵,又傷及心肺。”蘇折卿嘆:“已無力回天。”
林月笙呆了呆:“你騙人的吧,庸醫。”
說完,林月笙起來往外走,被阿漾攔住:“他沒騙你。”
林月笙捂住耳朵:“我不信。”
“蘇先生治不了的病人,就沒有人能治了。”少年冷淡道:“你走了,你連你娘最后一面也見不了了。”
林月笙看了眼少年,她的眼眸烏黑幽靜,古井無波,可卻是這一眼,少年莫名感受到一種厭憎的情緒,再一看,少女眼眸里有淚珠劃過臉頰,她卻似不自知,任由眼淚流下,呆呆的睜著一雙秀目看他。
阿漾被看的頭皮發麻,正要說什么:“你.......”
卻聽床榻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笙兒回來了嗎……我好似聽見笙兒的聲音了......”
“娘親......”林月笙回到床邊,握住林母的手,林母手指冰涼,宛如被外面的雪浸透過:“娘親,我回來了。”
林母露出一絲蒼白的笑意:“蘇先生……果真沒有騙我,你……你真的回來了……可有受傷?”
林月笙搖頭道:“娘親,我去給你熬藥,給你治病……”
“傻孩子,”林母氣息孱弱:“為娘已經時日不多了.......”
“不會的。”林月笙搖頭道:“庸醫胡說的,娘親喝了藥,就會好了。”
“笙兒,你聽娘說.......為娘的病,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林母捂著咳了咳,誰料越咳越嚴重,竟咳出了血!
“娘親。”林月笙無力的跪在床前,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無聲的滴落在被褥上。
“傻孩子,哭什么。”林夫人睜開眼睛,語氣極為虛弱:“人總有一死,這一日總是會來臨的。只是本以為可以等你及笄嫁人,卻不想這一日提前來了……”
“蘇某有一疑,還望夫人能解惑。”
“如今,我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林母咳了咳:“先生但說無妨。”
“昨日夫人趕至春風樓,如何得知將有欽差大人將至,又是如何得知高衍輕信江湖術士之事?”
“是我聽一位老乞丐說的.......”林母一陣低咳,一邊的蔡婆子道:“昨日笙小姐被綁走后,姑奶奶從后門出去,聽到一個老乞丐跟別人講這事,還知道那個貴人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姑奶奶才顧不得身子匆忙趕去的。”
蘇折卿的目光有一瞬的凝重,與阿漾的目光交匯,知曉這事是有人故意為之,若是林母不走這一遭,未必會是眼下這般情景。
林母看了眼白衣男子,露出笑意來:“承蒙蘇先生看得起,小女能得蘇先生教誨,是我林家祖上積德。”
蘇折卿:“夫人言重了,謝謝夫人,信得過蘇某。”
林母忙道:“信得過的......我將小女托付給先生,我、我是極為放心的。”
少年目露驚詫,林月笙哭道:“娘親你在說什么,你不要我了嗎?”
“傻孩子,”林母傷心道:“娘是怕娘走了之后,沒人護得住你,你舅舅為人老實,而你舅母卻是一貫看不起咱們娘倆,這次更是為了巴結狗官將你綁去......是娘護不住你……這日后邑陽縣也沒人能護得住你.....娘唯有送你,去你爹那里......”
“爹?”
林母撐起身子,看向立在一邊垂淚的蔡婆子,蔡婆子立即雙手奉上一把鑰匙,林母輕聲道:“笙兒,去將我床邊的柜子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取來。”
林月笙依言將柜子打開,卻見諾大的柜子,只存放著一卷畫和一個精致的盒子。
林母露出一丁點兒笑來,氣色似比方才好要好很多:“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淘氣,來我的屋子玩鬧,娘親總是不讓你碰柜子里面的東西,也不肯說里面是什么,為此你還跟為娘鬧了好一陣子。”
林月笙垂眸摸了摸畫卷,沒有說話。
林母嘆了口氣,目光卻仿佛飄至很遠的地方:“這是你爹留下的信物,他遠在京城,是萬人之上的人物,九武至尊。”
站在邊上的少年眉眼忽的一抬,本是冷淡的眼眸剎那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又恨又氣的瞪了眼蘇折卿,蘇折卿眉眼不動,似無所覺,他便氣呼呼大步出了門。
“那年他微服私訪,來至邑陽縣清平寺,恰好那日我同族里幾位姐妹上香祈求姻緣,就遇見了他。”
說到這里,林母目光飄渺里分不清是懷念還是平淡:“他走時,留下這些東西,令我上京去尋他,沒想他走后不久,我就有了你。他們不信我的話,將我囚于屋子多年,落了一身的病.......可如今,我去了,便留你一人對著這些柴狼虎豹……你,咳咳,蘇先生會帶你去找他,你可要乖乖聽先生話,不可任性。”
林月笙楞楞道:“娘親,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找爹好不好?”
林母垂下目光,轉向一邊的蘇折卿:“那小女,就拜托先生了.......咳咳咳……”林母似要說什么,卻被嗆住劇烈的咳起來,林月笙不知所措,忙道:“先生,快看看我娘親!”
蘇折卿卻沉默的立在那里,看著林月笙徒勞的握住林母的手,直到林母閉了眼,握住的手也無力垂落,林月笙眼角的淚似乎也凝固了,但她執拗的握住,好像只要再等等,林母就會醒過來似的。
蘇折卿伸手拍她的肩,才發覺她渾身發抖,蘇折卿道:“笙兒,別怕,你娘將你托付給我,我會帶你去找你爹的。”
林月笙看向那些信物,起身將它們抱在懷里時踉蹌了一下。蘇折卿伸手扶住她,林月笙神色怔愣,喃喃道:“原來,我也是有爹的。”
蘇折卿風輕云淡的眼眸里,露出一抹疼惜。
她從小便沒見過爹爹,據說因為娘親未婚便懷了身孕,林家更是將此視作丑事,將她們娘倆關在黑屋里,常年見不到陽光和旁人。直到舅舅掌家,娘親一病不起,大夫說在這屋子里住只會加重病情,林家才將她們挪到這個常年無人居住的小院子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爹,沒有爹的人好像是件十惡不赦的事,他們戳著娘親脊梁骨罵,看著娘親病情加重也不愿施舍點銀錢看病,娘親病的渾身發抖卻總是忍著跟她說沒事,會好的,可那個說沒事的人,告訴她她還有個爹將她丟給別人后,如今卻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世間,自她出生與她相依為命的人,不在了。只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世間紛擾。
“把這里都給我圍起來!誰也別放出去!”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少年聲音傳進來:“林家帶人沖進來了。”
屋外,林月笙聽見舅母尖銳的聲音:“去看那個病癆鬼房里,小蹄子回來肯定在那!”
“夫人,您消消氣,犯不著為了個傻子氣壞了身子。”
“反了天了她,在縣太爺那里撒野,不把她綁給縣太爺賠罪,我們整個林家都要被她連累!搜!給我狠狠的搜!”
門外,搭好的花架子被推倒了,小院本沒置多少東西,卻硬是被他們強盜般的砸個稀巴爛。一個中年錦衣男人急沖沖跑過來,看見眼前這一幕,不由急道:“你、你這是做什么,是你硬要將笙兒送去縣太爺那,出了事怪的了她嗎?”
“殺千刀的林鐵山,我這都是為了誰,難不成你真要把自己女兒送給那個狗官糟蹋?她們母子在我們林家白吃白喝這么多年,犧牲一點怎么了?你走開,你最好別管這檔子事!”
林月笙走出房門,身上衣服還是春風樓姑娘拿的,輕薄不實,不蔽風寒,一張俏麗的臉此刻有些灰頭土臉,卻無礙旁人看清她的好容顏。
在外面爭執的風韻猶存的婦人,是她舅母,瞅見林月笙,眼睛瞪大,臉色扭曲:“你這傻子還有臉回家,我們家都要被你給害死了!快!快把她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