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竅
- 鳳飛三求凰
- 魯彎彎
- 2906字
- 2018-12-15 08:00:00
陶姑媽坐在庭室內,一邊是小兒子錢穆手握湖筆正在練字,另一邊是小女兒錢清兒穿著輕便的芙蓉色對襟羅紗裙,正垂著頭描花樣子,又聽外面鳥兒脆鳴,春風輕輕略過枝葉,初現濃艷的花骨朵微微搖曳,她滿意的點點頭,起身倒了一杯蜜水送到小兒子手邊,又端了一杯給女兒。
錢清兒接過茶,放至一旁,咬著唇問道:“娘,我們還要在這里住多久?”
陶姑媽尚在怡然自得,反問道:“想家了?那里哪有你外祖這里逍遙,想他作甚?咱們就在此處,吃穿用度不比你大伯房中還要精致,不說別的,你身上穿的,你娘頭上戴的,你兄弟用的,哪件不是新置的?”
錢清兒抿抿嘴道:“就是太麻煩大舅母了。”
陶姑媽嘴一撇道:“不過慷他人之慨而已,若沒有這些就是她貪得太過,我就去你二舅母那里開口要,我她敢不敢!”
錢清兒聲音壓得低低:“到底不是自己家,久久住著又算什么呢?”
陶姑媽眉毛一擰,氣道:“可是你大舅母給你臉子看了?她自個兒靠著二房這個香餑餑刮下多少油水來,別人連聞一聞都不許了?她別給我挺腰子,她往年從二房給你外祖的孝敬銀子里摳出老些來,勸送娘家養她那個窮爹了,還當誰不知道呢!”
錢清兒見陶姑媽立時就要吼起來,忙連連擺手:“是我自己不好意思,跟舅母沒關系,再說舅母最近操心文琳姐姐的婚事,哪有時間跟我們這些小輩兒臉子看。”
陶姑媽方才氣消了,拿指頭在錢清兒額頭上戳出一點紅印子,恨鐵不成鋼道:“就你這綿軟性子,怎么貼上你二嬸嬸那里,你二姐姐那里也不肯多走動,眼睛盯著你陶文琳做什么。”往外探頭看看院中無人,回轉頭道:“你大舅母平日里將寶貝女兒捧得什么也是,自以為奇貨可居,到頭來不過找了戶殷實人家,可見糊涂。你卻不同,又有伯府小姐的身份,又有個好二舅,占盡了天時地利,你多和陶文姜親近,我看她必定是往高門嫁的,你那大姐姐卻是廢了。”
錢清兒見陶姑媽捂著嘴幸災樂禍,忍不住道:“哪家伯府小姐如我這般被親伯母逼得無處容身的呢,娘也想得太開了。”
陶姑媽嘆了口氣道:“都說好兒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陪嫁衣,你娘我當年迷了眼,沒嫁了個好人,如今還在娘家打秋風自然也算不上好女,事在人為,我總歸要給你打算出來一條出路的,萬不能像我讓人看不起。”
說到傷心處陶姑媽和錢清兒對著頭傷感,院里卻走進卞氏身旁的大丫鬟香蘭來,香蘭喜氣盈腮,蹲了福禮道:“大姑奶奶,長泰伯府著人來了,正在花廳里和大奶奶,二奶奶說話呢。”
錢清兒一喜,陶姑媽卻似是成竹在胸,對香蘭道:“你去回一聲,我即可就到。”
香蘭笑著退下了,錢清兒催促道:“該是大伯母身邊的嬤嬤來了,娘親快點兒,再晚了她回去跟大伯母告狀。”
陶姑媽冷哼一聲:“怕什么,也是我一心敬著她,不曾讓她見識我的厲害才讓她欺壓了這些年,我如今算是活明白了,現成的令箭放在我手里怎的也不能當雞毛使,非得磨了她再不敢招惹我們才好活。”
卞氏和黃氏一左一右坐在花廳正面的太師椅上,長泰伯府來的老嬤嬤也賞了個小杌子在一旁坐了,連杯熱水也沒得等了兩刻鐘,那老嬤嬤來之前得了長泰伯夫人的囑咐,也不敢掛相,滿臉堆笑得又等了一刻鐘,門外才有小丫鬟打簾:“姑奶奶到了。”
老嬤嬤抬眼一看,陶姑媽果然與在長泰伯府不同,冷著臉挺著胸緩緩走進來,頭上插了紅寶大釵,身上穿了妝花褙子配著八副瀾邊湘裙,與陶家卞氏,黃氏略一行禮便再下首處做了,眼瞟過來,冷哼一聲道:“你又來做什么?”
那老嬤嬤是長泰伯府極得體面的人物,陶姑媽平日里哪里敢在她面前撐窩子,老嬤嬤是個人精,此時就做了個苦相出來:“二太太且不知,二老爺讓伯爺打了,躺在床上還不能動彈。”
陶姑媽冷冷一笑:“他們兄弟同心,可為了什么呢?”
老嬤嬤抹著眼淚:“當著親家奶奶的面兒,我也不敢放虛話,伯夫人那日讓上門討債的潑皮逼得狠了,拿了二太太的銀子救急,說到哪兒都是不作臉的事兒,伯爺回來知道了發了好大的火,說本就對不起二太太,二老爺還不知體諒,二老爺回了一句嘴就讓伯爺給打了,伯夫人也急暈了,幾日下不來床。”
陶姑媽也不傻,聽了她啰嗦許多也不給個反應,只冷著臉一旁聽。
老嬤嬤接著道:“今兒伯夫人身上才好了些,就讓老婆子來接二太太,說是她的不是,待二太太回府,定如數補上二太太的損失,二老爺也是極悔了,跛著腳上親家門好沒意思,也讓老婆子給二太太陪個不是。”
陶姑媽笑了一聲,對卞氏,黃氏道:“這婆子在伯府里當真好大臉面,主子們的不是她倒都能一人擔了。”
卞氏,黃氏只管架子擺的足足的,一個眼風兒都不給那老嬤嬤。
老嬤嬤不敢再不咸不淡的說話,雙膝一軟跪下來給卞氏,黃氏,陶姑媽告饒:“老奴不中用,主子們的十分情誼也傳不到一分,伯夫人想著三日后在長泰伯府設下賠罪宴,當著親家奶奶們的面給二太太賠禮,還請親家奶奶們,二太太肯原宥了她,不然就只能伯爺親自上門來迎了。”
真個兒長泰伯來迎弟妹,那還成什么樣子,可長泰伯府從上到下都是糊涂人,還真說不準就擺出這樣的陣勢來,陶姑媽想著在陶府盤桓究竟不是長久之計,能押著長泰伯夫人就此不敢再她面前撐腰子才是正理,她養了一子一女俱都是錢家人,難道還真能跟長泰伯府撕破臉不過了不成?
主意以下,面上不顯,仍冷淡淡道:“你先回去吧,就說我知道了,去不去全看嫂嫂們的意思。”
聽話聽音兒,那老嬤嬤已明白十有八九是事成了,再三給眾人磕了頭才去了。
黃氏應付了差事,就往致遠齋東小院走來,她現在一時半刻都不能讓陶文姜離了跟前,恨不得將她捆在腰上隨身帶著,進了正屋瞧見莊秀正給陶文姜抹藥呢,莊秀抹得小心:“手重了你可要說一聲。”
“早不疼了,這藥兒涼絲絲的,很舒服。”
莊秀頭也不抬:“皇宮大內的迷藥,能不舒服嗎?”
黃氏聽了這一句,也以為是含山郡主從宮內得來的好藥,并不以為意,走上前看自家女兒手心只還有幾道紅痕,傷卻早好了。
陶文姜舉著手還給黃氏炫耀:“再上幾日藥就全好了!”
黃氏露了點笑意。
莊秀就著小丫鬟端來的水盆洗了下,拿帕子擦干凈了,問道:“黃姨,卞嬸娘那兒一切可好?”
黃氏知她在問陶文琳的事,便搖搖頭道:“我不好問,今日卻沒見著她,想是還在房里賭氣呢。”
陶文姜聽了,吐了吐舌頭:“大姐不愿意,大伯母慢慢挑合心意的就是了,怎么就急成這樣!”
黃氏心里卻有些底,一則是卞氏經了這一遭想著小富即安,二則是擔心陶文琳曾落入賊手的事兒再走漏風聲出去,不如先定下親事。
陶文姜還在和莊秀商量著下午去看望陶文琳,讓黃氏給攔了,見二人一般無二都歪了頭不解的看她,黃氏實話道:“到底因著你才惹了一樁麻煩,你大伯母本就不高興,現在她們母女正別著苗頭,你少湊錢,讓她以為是你在攛掇。”
見兩人都點頭應了才放下心來。
門外走進來寶珠,似笑非笑的稟報黃氏:“剛才大姑奶奶身邊的丫鬟來問,說有沒有多余的云錦布頭,大姑奶奶的一件褙子破了,要拿些零碎來縫補。”
黃氏無奈的搖搖頭,陶姑媽何曾穿過云錦的衣裳,即便是有也斷不能讓她穿了打了補丁的衣裳去,便讓寶珠將她前些日子新做的云錦褙子拿了去給她。又想著陶姑媽三日后必定要回長泰伯府的,與其讓她一件件惦記,不如自己一氣兒做全了,省的她一會兒針線,一會兒借布頭的來回折騰,便讓陶文姜收拾出來一包新作的衣衫,零碎首飾,又將陶文梧的幾管好比,幾扎好紙一同整理了給陶姑媽送去。
陶姑媽喜不自勝的收了,晚間傳出話來,三日后回長泰伯府必定要二嫂黃氏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