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城市規劃與現代景觀

第一章 18~19世紀下環區與澳門城市化

張寶珊

澳門原本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小聚落,是“水上人家”及“閩籍”漁民、商人的落腳點。隨著葡萄牙人于16世紀東來,小漁村逐漸發展起來,轉變成舉世聞名的東西貿易商港。鴉片戰爭爆發后,西方各國開始在中國建立殖民地或租界,葡萄牙也不例外,澳門成為它們的囊中物。1849年前后,澳葡政府進一步加強對澳門的管治,澳門半島亦隨之開始城市化。

城市化衍生出不少復雜的問題,城內的華人與葡萄牙人本是分治共處,澳葡政府正式成為管治者后,“華洋雜處”的情況越見明顯,這一方面有助于澳門半島的城市化發展,另一方面也改變了原本的華人社區,包括族群管治區內的秩序。因機遇而致富的華人,逐漸成為華人社群的領袖。本章將以澳門內港下環區為例,簡單分析18~19世紀華人社區如何融入澳門的城市化發展之中。

內港范圍

對澳門本地人來說,“內港”是指今天的媽閣至沙梨頭一帶(別稱“舊區”),也是澳門以船務運輸為主的商業活動和漁業的中心地帶。今天的“內港”與過去文獻記載和地圖上標記的“內港”不盡相同。“內港”地圖上顯示為英文“Inner Harbor”。一詞最早出現在1780年的澳門地圖上,其范圍比較廣泛,包括從媽閣至青州面對珠海灣仔的部分。本章所討論的“內港”,是指今天所稱的“內港”,即由北灣與淺灘兩部分所組成的聚居點。

北灣北有大炮臺山,南有媽閣山,構成一個天然良好的避風港,很早就是華洋貿易的重要落腳點。據《澳門掌故》,北灣的海岸線乃“沿目前河邊新街的漁欄至司打口,至橋仔頭、上蘆石中塘,經關前街、快艇頭里至沙欄仔。沿路之埠頭有:桔仔圍尾水口、植槐巷水口、第頭巷水口、吉慶里水口、十八間尾水口、舊茂記水口等,直至木橋街、新埗頭、柴船尾、船澳口、快艇頭、呬碼頭、大碼頭,而終于沙欄仔之八角亭碼頭”。《澳門掌故》,第311頁。北灣的自然形態,據說也是澳門又被稱為“濠鏡”的原因。《澳門紀略》的“形勢篇”云:“有南北二灣,可以泊船。……二灣規圜如鏡,故曰濠鏡。”《澳門紀略·形勢篇》,第24頁。

北灣是澳門的經濟中心地帶,清廷也在此設立海關監督行臺,負責對外來船只收稅及規管水上人家的秩序。康熙二十四年(1685),清廷宣布開海禁,設立粵、閩、浙、江四海關。嚴忠明:《保甲制、理瑤法與明清中國政府對澳門的管理》,《澳門歷史研究》2005年12月第4期。粵海關共有7口,其中以省城大關和澳門總口最為重要。康熙二十七年(1688),清政府在今關前正街建立海關監督行臺,附近設稅館,負責管理關閘、大碼頭、南灣、娘媽閣4個小口。嚴忠明:《保甲制、理瑤法與明清中國政府對澳門的管理》,《澳門歷史研究》2005年12月第4期。龍思泰(1759~1835)曾將部分海關條文翻譯成英文,其中有“第二號法令:疍家艇和其他小舢板在夜晚允許停泊在稅館前的小沙灘的岸邊”。Anders Ljungstedt, An Historical Sketch of the Portuguese Settlements in China and of the Roman Catholic Church and Mission in China(Hong Kong,1992), p.169.葡文中“Praya pequena”意即小沙灘,位于海關監督行臺對面。從今天尚存的碼頭位置,史料中提及的澳門大關、稅館、街道名稱,以及貨倉的區域推斷,小沙灘所在地即今天的大碼頭街,其兩側就是北灣。相關資料參考《澳門百科全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第93頁。今天,該處已變成內街小巷,令人難以想象在18~19世紀北灣滿泊大小漁艇、商船的情景。

北灣一帶的陸地在18~19世紀成為澳門的貿易中心,也是“華洋雜處”之地。大體而言,北灣的華洋社群的聚居狀況可分為“山上”和“山下”兩個世界。“山上”是葡萄牙人之聚落,從媽閣沿媽閣斜巷往上走,可以看到一系列葡萄牙風格的建筑物,包括公共建筑(教堂和劇院)及具防衛功能的城墻。沿多條小斜路往下走,在“山下”則可看到華人社區的民居、廟宇、土地、社壇及商業區等,主要范圍包括紅窗門、下環街、沙梨頭一帶。

北灣的另一側是“淺灘”。據《澳門百科全書》載,由沙欄仔以北,沿沙梨頭、新橋至蓮峰山的海灣,即稱“淺灘”。由于澳門是出海口,從關閘至沙梨頭北面一帶有較多沙泥沖積,因而形成淺灘,適合漁民晾曬漁網等岸上活動。以漁業或船業為主要生計的華人聚居點逐漸形成,成為獨立的華人社區,如沙梨頭坊(村)、新橋坊(村)等。

要言之,“內港”泛指澳門半島西側的沿岸區域,也是澳門城市發展建設最重要的區域之一。

下環

早期澳門華人主要以漁業為生。清初吳漁山《澳門雜詠》云:“一曲樓臺五里沙,鄉音幾處客為家。海鳩獨拙催農事,拋卻濠田隔浪斜。(地土縱橫五六里,隔水濠田甚瘠。居客不諳春耕,海上為商。)”吳漁山:《吳漁山集箋注》卷二《三巴集》,章文欽箋注,中華書局,2007,第161頁。可證早年聚居在澳門的華人不諳耕種,以發展海上生計為主。又云:“晚堤收網樹頭腥,蠻疍群沽酒滿瓶。海上太平無一事,雙扉久閉一空亭。”吳漁山:《吳漁山集箋注》卷二《三巴集》,第161頁。可見水上人家在岸邊的活動。民間宗教組織是早期華人社群聯結之重要因素,水上人家都會祭祀與漁業有關的神明,如海上的保護神媽祖。媽閣廟便是澳門最早建立的供奉天后的廟宇,而在今天的民居中,也能看到不少香火旺盛的土地神壇。土地神壇一般是陸上定居的農村社區祭祀的神明,這說明澳門華人社會中的生活經濟模式發生了變化。原因可能有二。第一,明嘉靖年間,澳門成為葡萄牙人的商埠后,經濟活動發生變化,加上希望尋求安定的生活,一部分水上人家上岸從事相關的漁船事業。生活模式雖然轉變,但其宗教信仰并沒有改變,只不過在崇拜天后的基礎上,新加入了土地社稷,兩者并存。第二,也許是因外來人口遷入而改變。張廷茂認為華人進入澳門的途徑不同,從而其聚居地點也不同。隨著時間的不同,職業及地位的變動,華人社區會重新進行整合。張廷茂:《清乾嘉時期澳門華人研究三題》,澳門《文化雜志》2007年冬季第65期,第35~48頁。

早期澳門的華人大多來自福建和廣東。他們在沿岸地區發展聚落,如媽閣村、沙梨頭村、望廈村、馬交石村等。隨著人口增長,聚落向附近擴展。部分來自廣東的人群在城外聚集成村,如新橋村(坊)、沙岡村、塔石村、龍田村,它們約在清初至清中葉形成。明清時期,澳門的華人社區一直受香山縣管轄,以“村”“社”“坊”“街”為單位。其中以“坊”命名者最多,如下環坊、沙梨頭坊(村)、新橋坊、雀仔園坊等。直至今天,澳門華人社區組織仍然保留著“坊”的特質,稱坊眾互助會或街坊會。

下環位于澳門北灣。本地人稱之為“下環街”,也稱“舊區”,是澳門最繁榮的街區之一。昔日的下環街區是岸邊的小沙灘。這從今天鄭家大屋外的護土石墻和英國畫家錢納利(1774~1852)旅澳門期間留下的畫作都可以得到證實。

下環坊很早就有華人聚居及活動。據《清代澳門中文檔案匯編》載,“本年(乾隆五十七年,1792)十一月初九日,據鋪戶郭端盛稟稱:蟻在下環街開張端盛店雜貨生理……”劉芳輯,章文欽校《清代澳門中文檔案匯編》上冊,澳門基金會,1999,第332頁。可見,下環在乾隆年間已慢慢發展起來,與漁業、船業相關的漁欄、貨倉、維修船只、雜貨等商號活躍。今天,在下環街一帶仍然可以看到這些相關行業的店鋪。

下環街華洋人口雜居,糾紛交涉亦越見頻繁。《清代澳門中文檔案匯編》載:“據澳夷若瑟山多報稱:置貫三層樓地方鋪頭十間,因年久朽爛,欲為修整,以防傾頹失業。但曾賃與民人開張,不肯搬空付整,合將情由轉稟,懇為嚴押該人等搬空。”劉芳輯,章文欽校《清代澳門中文檔案匯編》上冊,第258頁。文中提及的三層樓,即今天下環的三層樓街。華人人口上升,對土地需求日增,但不少洋人希望收回物業,因此華洋租務糾紛越來越多。這些糾紛最后鬧進官府,由香山縣縣令審理。而經濟能力稍遜的水上人家或居住在漁船上,或利用破舊漁船在沙灘上建立船屋,逐漸形成一個船屋群。奧古斯特·博爾熱(1808~1877)的《廣州散記》提到:

 

就在廣場(媽閣廟)附近的地方的海邊,我看到一艘破破爛爛的舊船,船停在兩堆石塊之間,避在一棵枯萎的老樹的樹陰下;一些稻草和幾張布席蓋著這個破敗得無法保護它的主人的住處,而它的主人比它還要悲慘。奧古斯特·博爾熱:《奧古斯特·博爾熱的廣州散記》,錢林森、張群、劉陽譯,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第81頁。

 

可以推測,下環坊發展的歷史是船屋居民逐漸遷移上岸的過程。最初的發展是在今天的火船頭街至下環街的沙灘上,隨著澳葡政府在清同治年間對下環進行較大規模的填海,1850年對三巴仔橫街與下環之間進行填海。1866~1910年,澳葡政府對北灣和淺灘進行填海,下環正街等街區都是在此期間填海而成。一些水上人家放棄沿岸的船屋,上岸居住及活動,下環坊隨之逐漸發展成形。毗連下環德福祠的街區逐漸變得井然有序,每一條小巷都是相通的,而且相隔不遠都會設立土地社稷。

位于下環河邊新街的德福祠的碑文提及同治年間填海造地興建該廟的情景,可以讓我們了解下環坊的發展過程及聚落的構成基礎。首先,關于區內的土地擴展,碑文中提到,同治年間,下環坊附近進行大規模填海。其次,下環坊的華人原本生活在小艇、船屋及沙灘岸邊,在大規模的填海后,才陸續上岸定居。碑文提到“須就下街搭蓋蓬廠為行祠,供設福神龍牌”,這很可能是原來水上人家的祭祀方式。上岸定居后逐漸祭祀“土地福神”,反映了水上人家上岸后生活習慣的轉變。由碑文內容也可見建廟完全是由坊內居民自行組織的。今天下環街仍然是一個華人的聚居點,每逢節慶時坊會發揮其功能,如土地誕時,下環坊會組織在各德福祠舉行祭祀活動;天后誕時,則在媽閣廟前地舉行水陸神功戲;等等。

隨著澳門內港地區逐漸成為主要的商貿區域,北灣和淺灘也發展成華人聚落。其聚落的發展過程也與下環相似,隨著填海造陸,最初以船艇為居的水上人家遷移上陸。他們仍保存了不少漁民的生活習慣,如建供奉天后的廟宇(媽閣廟)。其后有些人慢慢放棄了出海捕魚作業,而轉在岸上進行農業耕種、商業活動或從事與船務相關的活動等。加上華人在18~19世紀也不斷地從陸路移入,聚落中的生活模式不知不覺地改變。這也影響到民間宗教信仰的發展,內港的兩個華人聚落出現了土地廟。因此,下環的發展、生活模式的轉變使得不同的民間信仰能夠并存在同一社區內。

土地擴展與華人社區轉型

19世紀中葉是澳門發展史上的一個轉折點。16~19世紀中葉,澳門是由清廷管治。在澳門城內的葡萄牙人,雖然建立起城內的市政及商業組織,但受著清廷的諸多限制。1849年以后,澳葡政府已達到擴張領土的目的。但本地華民人數遠比統治者多,若以西方市政管理模式來管治澳門,殊為不易。與此同時,華人社群組織也因環境變化而發生改變。在原來以地緣、血緣、宗教、行業為主的社會組織之外,又衍生出以有財有勢的華商為主干的以代表“全澳”“合澳”利益自居的組織。

澳葡政府以歐洲的管理模式重整、發展澳門。把歐洲政府的專營權方式引入澳門,在推行市政管理時,鼓勵華商參與,務求澳門華人接受新的管治措施。這影響到澳門個別華商的升降浮沉。1850年以后,可以看到澳門各種各樣的商業和公共項目,都是以專營模式進行。這些專營權的運作,最初是以簡單直接的“夜冷”(arrematante,即拍賣)方式進行的。《澳門憲報》中提到:

 

緣澳中豬欄批期將滿,預定本月十八日十一點鐘,在議事亭從新出投夜冷,如有愿承充此行買賣攬頭者,到亭聲出若干批銀,以出高價并遵規條者,準冷承充。為此諭知。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初三日諭。《澳門憲報》1851年1月11日第8號。

 

可見,專營制度是以“價高者得”的方式推行,較有實力的華商自然具備優勢。專營制度的實行范圍十分廣泛,除了各項商業活動外,還有城市的公共衛生及大型建設。管理模式的改變使澳門的城市化發展向前推進了一步。

對于澳葡政府來說,整頓澳門的衛生及防火事務是十分困難的。在錢納利的畫作中及當時洋人的書信、日記中,華人社區是十分狹窄、骯臟的。若要將所有街區一下子整頓到位,必定產生很多問題。關閘事件發生于1849年8月22日,極力推行殖民擴張的澳門總督亞馬留被望廈龍田村村民沈志亮等人刺殺。經此事后,華人社群對澳葡政府的擴張,沒有再出現大規模的暴力反抗,大抵只能“逆來順受”。葡萄牙人破壞了清廷設在澳門的官府,并趕走中國官員,儼然成為“正式”的管治者,擁有一切決策權。后,澳葡政府對華人不敢再采取過分激烈的行為。在可行的情況下,澳葡政府愿意保留華人社會的傳統活動。例如,廟宇焚香燒紙是導致火災的重要原因。特別在節日搭臺演戲祭神的時候,人山人海,一旦發生火災,傷亡尤為嚴重。然而,澳葡政府只做出了一些限制,并沒有阻止神功戲。《澳門憲報》1851年7月19日第35號,第4頁。為了有效地讓市民得悉火災發生,“政府于1858年11月13日的政府公報公布了出現火警后將在大炮臺懸掛的信號。白天將在豎起的旗桿上掛上汽球,晚間將掛燈籠。據此,沙梨頭、板樟堂、風順堂、圣安東尼堂、望廈、媽閣等地都可以看到”。《澳門憲報》1851年7月19日第35號,第133~134頁。

火災會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物損失,但它也是澳葡政府重新規劃華人社區的機會。澳門總督基馬拉(1852~1863年在任)對澳門進行的公共建設就包括重建火災后的災區。《澳門編年史》載:

 

基馬拉上任之初,(澳門)公共財政直虛,負債累累……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還清不少欠債,減少了葡國對澳門的撥款。同時,盡管澳門面臨公共設施建設,籌建水警……他在任期間搞了一系列耗資甚大的工程,如修繕總督府,填海平整南灣,重建被大火燒成灰燼的商業區,使之再成為城市生活的一部份。施白蒂:《澳門編年史(十九世紀)》,金國平譯,廣東人民出版社,1998,第150~151頁。

 

可見,澳葡政府在火災后銳意加速城內的發展,但限于缺乏土地,填海造陸成為唯一可行的辦法。在上述引文中提到的火災發生后,澳葡政府在三條大街附近開展了填海工程。三條大街是指今天的營地大街、草堆街及關前街。其中稅館衙門坐落在關前街。三條大街是華洋貿易最集中的地方。

由于澳葡政府積極支持實力雄厚的華商參與填海,所以隨著填海區域擴大,城內華商的地位也逐漸提高。北灣是明末清初澳門最繁華的商業地帶,清乾嘉時期在議市亭附近建了“三街會館”。該會館建立在營地大街旁,最初是為了方便商人不用跑到媽閣廟或蓮峰廟洽談生意。此舉淡化了媽閣廟及蓮峰廟在商業上的角色,卻加強了澳門城內華商之間及其與澳葡政府的聯系。19世紀60年代起,澳葡政府對北灣一帶進行填海。三街會館成為商人商討物價及與洋人貿易相關的事宜的場所。

填海與華人社區的擴展

隨著海外貿易日漸發達,華洋的經濟活動擴展至內港沿岸的碼頭、貨倉一帶。從1850年起,澳葡政府在三巴仔和下環街一帶進行填海。填海工程完成后,下環坊街區成為華人的聚居地,以及與漁船業相關的商業的集散地。1862年三條大街一帶發生火災,澳葡政府乘機進行重整及填海,從而擴大內港商業區。華商也參與投資了填海及整治街區工程,從中獲取豐厚利潤。華商王祿于1860~1870年承擔填平清平直街、福隆新街、白眼塘街一帶,并鋪筑了十多條街道。這些街區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成為重要的娛樂場所。除了煙館、妓院、賭館外,還有于1875年開業的清平戲院,夜夜笙歌。《澳門百科全書》(修訂版),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5,第295頁。

1877年7月2日~1881年3月4日,澳葡政府在十月初五街一帶進行更大規模的填海。在新填海地上允許興建鋪屋,所得的新街區與三條大街連接,拓展成繁盛的商業區域。《澳門憲報》中提到:“惟此際該地屋宇組已建成,如復拆毀,必至虛費資本不少。蓋其資本非獨準填地之人所出,又有別商人見該地經已填好,分開數段,定其街界,故信心購買該地,不惜資本建造鋪宇。”《澳門憲報》1882年3月11日第10號,第64頁。華人的活動空間和居住空間增多,逐漸發展成一個以位于十月初五街的康公廟為中心的商業街區。1882年填海工程后,新建的街道包括巴素打爾古街(Rua do Visconde de Paco d'Arcos)、通商新街(Rua Nova do Comércio)、葛地利亞街(Rua do Corte Real)、貢士旦甸奴街(Rua do Constantino Brito)、美基街(Rua do Miguel Ayres)、燕主教街(Rua do Bispo Ennes)、非利喇街(Rua do Coronel Ferreira)、伯多祿街(Rua do Pedro Nolasco)等。

澳葡政府對重整及填海得來的街區在管理和設計上進行了改善,首先體現在鋪設街道照明系統上。《澳門編年史》載:“1871年1月28日,位于風順巷25號的閩南行老板關才通過公開競投獲得了全城2302盛油燈的公共照明專營權。”施白蒂:《澳門編年史(十九世紀)》,第139頁。可見,此項工程仍照專營制度公開招標,由華商承包。1881年5月21日《澳門憲報》載,議事亭以公開招標方式,招人承充公共照明設施:“定于本月三十日一點鐘,在咁嘛喇公所,當本公會前將澳門城廂內外捻火水街燈出投招人承充,誰出價最低者得。”《澳門憲報》1881年5月21日第21號,第45頁。咁嘛喇又稱金巴喇,是指葡文c?mara,即日后的Senado da c?mara。但承充照明設施存在風險,同年7月23日《澳門憲報》載:“現據承充點街燈人稟稱,街上之燈有被人竊去燈數枝及燈筒酒精燈膽等件,查此物轉系售與爛鐵店及民人。”《澳門憲報》1881年7月23日第30號,第50頁。故很快就無華商愿意承充,需由市政廳承擔。同年12月3日《澳門憲報》載:“……查點街燈事務,現歸咁嘛喇管理,是以咁嘛喇費用邇來加增,故欲預籌其支用所加之使費,是以欲將公物會所收之鈔照抽收數項內每百員議加抽十七員。”《澳門憲報》1881年12月3日第49號,第368頁。不過,這種做法可能也時斷時續。1893年12月27日的《鏡海叢報》就曾刊登一則由灣仔陳姓商人承充街燈照明的消息。湯開建、陳文源、葉農主編《鴉片戰爭后澳門社會生活記實——近代報刊澳門資料選粹》,花城出版社,2001,第401頁。

設置消防設施是街區的另一項重要工程。澳葡政府除設置消防水車外,也鼓勵華商自行在街區設置消防水車。1879年11月1日《澳門憲報》記錄了城內不同街區官民設置的消防水車,包括“第一號:救火水車公所水車;第二號:救火車公所水車;第三號:潔凈街道館水車;第四號:宏隆坊水車;第五號:船澳口水車;第六車:三街水車;第七車:果欄街水車;第八號:八角亭水車;第九號:泗孟街水車;第十號:下環街昌記水車;第十一號:沙梨頭水車;第十二號:新橋水車”。《澳門憲報》1879年11月1日第44號,第44頁。

華商在城市化過程中的地位日益重要。在城市的建設過程中,產生了不少公共工程。由于大部分工程是為“華人”服務,且在承包整頓過程中有利可圖,所以華商十分積極地參與澳門的填海及街區公共事業項目。于是城市在擴張之際,也成就了“華商”逐漸成為華人社會的領袖。“合澳”華社組織逐漸成為主流,以“血緣”“地緣”為基礎的華社組織則趨向為次要的。在兩種模式相補之下,城市化過程中華人社會聯系更加緊密。

結語

大體而言,澳葡政府接手管治澳門后,將整個澳門填海造陸,并利用華商的力量,把城市化進程延伸至華人社區。澳門半島的城市化進程由此漸入軌道。隨著填海的持續,下環沿岸淺灘的街區與司打口緊密連接,形成船只補給、漁獲上岸的集散街區。填海后仍有不少公司將貨倉設置在附近地勢較高的街區中,促進了環抱司打口的紅窗門一帶山腰之地的開發。三條大街填海后,十月初五街、蘆石塘等新街區出現。新馬路將各街區連接,形成澳門內港最繁盛的商業地段。

不過,華洋居住區的核心仍有區別。在填海造陸的過程中,澳葡政府兼顧葡人之前所建立的公共空間及長期以來“山上”“山下”的居住生活習慣,沒有在傳統的葡人社區中做太大改動,盡量保存已有的公共空間。對葡萄牙人而言,公共空間是由“直街”向外延伸而去。直街(Rua Central)就是整個城鎮最古老且最具傳統特色的街道。官龍耀的《葡萄牙圖文并茂》中說:“澳門也有一條直街,它沒有擺脫葡萄牙的這一傳統。”葡萄牙人利用“直街”連接各個堂區的交通網絡中心,把整個澳門連為一個整體。巴拉舒云:“昔日的澳門直街主要是分布在今天的沙欄仔街附近,連接圣安多尼堂,直至大三巴街,再向營地大街發展,又接上龍嵩街,直至風順堂,此成為了澳門直街的主干街道。整個葡萄牙人的聚落、商貿活動及公共建設,則往直街兩側擴張開去,形成了‘魚骨狀’的發展。”巴拉舒(Carlos Baracho):《澳門中世紀風格的形成過程》,澳門《文化雜志》1998年第35期,第58~59頁。在歐洲的城市規劃中,公共建設影響整個城區的發展,教堂是最重要的公共建設。葡萄牙人最早的聚居點都在教堂附近,包括圣安多尼堂區及風順堂區。嚴忠明:《一個風吹來的城市:早期澳門城市發展史研究》,廣東人民出版社,2006,第58頁。16~19世紀,葡萄牙人的聚落由堂區與直街交會,形成以議事亭前地為中心的市政公共建設及商業中心。因此,澳葡政府的填海造陸并不僅僅集中在華人聚居的內港區域,在外港的沙灘也同時進行。19世紀末填海后,在今天的南灣大馬路發展出以洋人商貿為主的新商業中心街區,與十月初五街一帶的內港華人商業街區相互輝映,構成了澳門的早期城市化格局。

主站蜘蛛池模板: 正镶白旗| 拜城县| 丹寨县| 普洱| 枣庄市| 东丽区| 灵宝市| 曲阳县| 陇南市| 南投县| 株洲市| 大新县| 于都县| 镇康县| 翁牛特旗| 烟台市| 五华县| 筠连县| 双柏县| 荔浦县| 海南省| 云和县| 汝南县| 海口市| 茌平县| 涞源县| 青海省| 福泉市| 金乡县| 桃江县| 哈尔滨市| 徐州市| 龙南县| 历史| 牟定县| 舒兰市| 比如县| 中宁县| 甘肃省| 廉江市| 梅河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