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方大正正想起床洗漱，然后到單位去看一下，順便請個假，接著找找徐方潔。不料，正想做飯，就有人來敲門了。莫非是徐方潔，打夠了麻將，回來了？

拉開門一看，心里越發忐忑起來，是岳父和岳母。兩位老人一大早過來，一定是興師問罪來了。

打開門讓兩位老人進來，岳母四下看了看，“怎么，方潔還沒有回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因為吵架她跑出去了？”岳母的臉拉了下來，拉過依在她腿邊的軒軒，冷冷問道。

“嗯。媽，你們吃過了嗎？我這就去下點面條來。”方大正搓著手，不置可否。

“你不用去了，我和你爸在家里都吃過了。你們倆因為啥吵架？是不是因為她經常出去打麻將？你們整天這么吵來吵去，究竟想怎么樣？她去哪兒了？”岳母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更讓方大正覺得心下沒底。

“媽，您先坐，我跟您倒杯水。”

“不用了，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快點說說。”一直逗著軒軒未開口的岳父說話了。

“沒什么，就是拌了兩句嘴，她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生氣了，就說要走，走了就不回來了。”還是實話實說吧，兩位老人跟他要女兒，他可頂不住。

“拌兩句嘴，她就走了？不對吧，方潔的脾氣是愣點兒，可你們經常吵來吵去的，她也沒走過。這回拌了幾句嘴就走了，會說的不跟會聽的。說吧，到底是因為什么？”岳母的話讓方大正脊背發涼，岳母英明！但他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媽，您來了，就在這兒住幾天吧，我這就去找她。放心吧，我只是說了幾句重話，因為她打麻將，她就受不了，跑出去了。”方大正寬解岳母道。

“我在這兒？我閨女都讓你給轟出去了，我還在這兒住著有什么勁兒？軒軒，走，跟姥姥姥爺走，什么時候把方潔跟找回來，我再讓軒軒回來，我可不想讓我外孫子跟你受這份罪！”岳母一點面兒也不給，岳父倒挺配合，抱起軒軒就想走。

“媽！爸！軒軒還得上幼兒園呢！您二老不能抱他走哇。放心好了，我肯定會找到方潔，也一定能照顧好軒軒的。”情急之下，方大正站到門口，攔住了兩位老人。

“起開！你起開！等他媽回來以后再說吧。放心，我們是軒軒親姥姥姥爺，不會虧待他的！”岳父推開他。方大正不敢跟兩位老人動手，只好干看著二位老人抱走了軒軒。

軒軒向爸爸伸出手，眼神里都是焦急，但不敢說話，他看出來了，姥姥姥爺和爸爸都在生氣。

軒軒被兩人位老人“搶”走了，方大正無心吃飯，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想理出個頭緒了出來，可腦子里除了糨糊就是糨糊。無精打采地下樓，還是去上班吧，到單位忙起來，可能會好些，岳父岳母帶走了軒軒，這下可好，自己真的“單身”了。

剛進辦公室，就接到了申晴的電話，“她，回家了嗎？”不知為什么，這個女人，總讓自己的心軟到一塌糊涂。

“沒有，你還好吧。她一旦回來，我就給你打電話。”方大正不知該對申晴說什么，總覺得自己有些口不擇言。

“對她好點吧，你們……畢竟是夫妻。”他聽得出來，申晴在哭，帶著濃重的鼻音。

“嗯，我聽你的。你看不到我的心……”

“不，我看得到，我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包括她！”申晴打斷方大正的話，果決地說道。

“你寧愿自己受傷害，你總是這樣，你讓我怎么辦！”方大正有些失望，為什么，為什么申晴不能勇敢一點，和他一起面對這亂糟糟的局面，而是一味地把自己藏起來，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不是，不是這樣的！你沒有覺察嗎？我們這是一場三個人的游戲，甚至是四個人，這場游戲沒有勝利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我退出游戲！”申晴又退縮了，方大正失望了。

昨天晚上，方大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得很清楚，徐方潔是什么樣的人，他自認為自己很清楚，一旦她知道了申晴的存在，她會不顧一切地把一切都毀掉，哪怕是她自己。不如現在，兩人平靜地分開，給徐方潔她想要的，同時也給申晴她想要的。

看來，他想錯了，徐方潔想要什么，他沒有看清楚，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申晴想要什么，他也沒有看清楚。這場游戲中，他是最無恥的一個人，他是最應該背負罵名的人。徐方潔和申晴兩人都沒有錯，一切都是他的錯。惱怒地抓了一把頭發，他怒火沖天，一股腦兒把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

愣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把東西全部收拾好，他不能讓別人看到他的窘境。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背負著情債。

來到東口村，看看冷曉紅蔬菜基地建設進度。看到冷家平的時候，冷家平告訴他，“本來挺好的，縣上的人和鄉上的人都來過了，覺得真是個好項目，而且曉紅在BJ也有些客源，只要規模夠大，銷售不成問題。可她爸不同意，說什么也不讓她弄這個大棚，寧可讓她回BJ，這個項目可能要吹燈拔蠟了。”

“這個冷家山，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怎么處處設障礙，走，我去會會他。”方大正對冷家平說道。

“你還是不要去吧。因為上次的事兒，他一直對你有敵意，跟我關系也沒有那么好，別看我沒追究他的責任，可他覺得那是應該的。你拿他沒辦法，一根筋兒的人。”冷家山不想讓他去，兩人真要干起仗來，他這個村書記還真沒辦法，既不能委屈了方書記，也不能讓自家的叔伯哥吃虧，很難做的。

“走吧，沒事兒的。我不會把你裝進去的，你放心吧。”看著方大正的背影，冷家平有些不確定，不是不相信方大正，而是覺得，這個年輕的副書記身上，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感覺。是什么呢？在日后的接觸中，他把這種東西叫做魔力。

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他冷家平30多歲的年紀，不敢說閱人無數，也自覺能看清一個人。可方大正，他有些看不透，他究竟有多大能量呢？

“你來干什么？我們家不歡迎你！”看到方大正走進屋來，冷家山冷冷地說道。

對冷家平，雖然還有敵意，但已經沒有辦法翻臉了。這個方大正，不就一個小白臉兒嗎，農村有句話，“小白臉沒好心眼兒”，他來自己家，肯定是曉紅的事兒，他可不允許自己的閨女瞎折騰。

“老哥，不歡迎我？不歡迎我，我該來也得來。有些掏心窩子的話，想跟老哥嘮嘮。冷書記，麻煩你張羅點酒菜兒，咱們哥們兒喝上幾口，這樣嘮起來更親。老哥，你別說，不讓你花，冷書記，這些錢你拿去辦酒菜。”方大正掏出二百塊錢，塞到冷家平的手里。

“老哥，來，打見你那天起，我就覺得咱哥倆脾氣挺投的，脾氣都這么臭！你可別說你脾氣好，這我可不信。”拉過冷家山的手，使勁的握著。冷家山再混，也懂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如果真的拒絕了方大正，那這個門他也不用出了，村里人會說他不夠人味。

冷曉紅并不在家，方大正也沒有問，如果這么快就切入正題，就會引起他的警覺，還是不要問得好，一會兒再慢慢切入才好。

冷家平的辦事效率夠快，一會兒便辦了一桌，涼熱多有，都是從鄉上飯店弄來的。雖然農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但誰家也不會不年不節地買肉來吃。看著這些好飯好菜，冷家山心里動了一下，不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身上透出的真誠。

冷家山媳婦沒有一塊兒吃，冷家山不讓他上桌，方大正招呼她來吃飯，被冷家山制止了。他的嘴里還說著“哪有娘們兒上桌的道理”，方大正也沒有堅持，農村習慣就是如此，他知道，冷家山那是拿自己當客人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冷家山的話匣子打開了。開始講自己改革開放后在青山做小買賣時的事兒，從他的敘述中，方大正重新認識了冷家山，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固執。

“曉紅是我大閨女，我知道她心里苦著呢。不到20的丫頭，就出去打工了。我不讓她上學，有我的道理，她再復習，花那么錢，曉剛怎么辦？我得供曉剛上大學。”他說的這些情況，都是農村固有的傳統觀念，在女兒和兒子之間，一般都會把培養的重心放到兒子一邊。

“曉紅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老哥，這個你信嗎？”

“我當然信了，我家的閨女，我知道，她有什么想法不愿意跟我說。你說她小小年紀的，整什么大棚，挨累不說，整不好挨騙怎么辦？那還不賠上我這個家呀？”這個方大正倒是能理解，農村人都這樣，有掙的沒賠的，如果真的創業失敗，想要翻身的機率很小。

“老哥也不能這樣想，孩子想干，有村里、鄉里、縣里的支持，咱把這事兒掰開了、揉碎了說，這已經不是你家曉紅一個人的事兒，這是冷書記的事兒，是我的事兒，也是農業局林局長的事兒。這么多人替她兜著，你還怕什么？”方大正一下子點到了冷家山的庠處。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再說一遍，我有點沒聽明白。”冷家山瞪著眼睛，因為喝了酒的原因，眼睛有點發紅。

“是這樣，冷曉紅做的，縣上已經包裝成了一個項目，報到了市里，市里準備給一筆錢，用來扶持這個事兒。這事如果辦不好，村里丟人不說，鄉里、縣里都跟著丟人，這么多人來幫你閨女辦這事兒，你還有啥不放心的？”方大正端起杯子，向冷家兩兄弟舉了舉，三人一起喝了一口。

“要是這樣的話，還真可以讓她試試。我就尋思著，她一個閨女家，沒技術，也沒錢，賠進去怎么辦，你既然這么說了，那就讓她試試？”冷家山不確定地問方大正。

“我早就跟你說了，你就是聽不明白，老跟我這兒死犟，這回明白咋回事兒了吧？整得曉紅這幾天老在我那兒掉淚。真是頭犟驢！”冷家平笑著埋怨道。

方大正正想說下去，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接起電話，是方大滿。“大正啊，媽在家正著急呢，你和軒軒媽是怎么回事啊？媽正收拾東西，非要到你那兒去看看呢！”

真是亂到家了！“媽怎么知道了？”方大正有此納悶。

“你丈母娘來過了，說你把她閨女給轟走了，不要她閨女了，媽心臟不好，你知道的。氣得老家兒差點背過氣去，這不，非得到你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