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吃不下去了。交待了幾句,向兄弟二人告辭,方大正趕緊跑回老家。母親正在抹眼淚,父親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怎么回事,他們誰過來了?都說什么了?”見父母都不理自己,他只好問方大滿。
“你小舅子過來了,說你不要他姐姐了,讓爹媽好好管管你,別剛過兩天好日子就不知天高地厚。”方大滿瞥了弟弟一眼,對徐家的行為,他不以為然,兩口子在一起過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吵了就吵了,家里人就別跟著添亂,人家畢竟是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合,雙方家里人跟著摻乎,摻乎不出什么好來。
“爹,媽,你們不要生氣了,放心吧,我能找著她的。她的脾氣你們不知道,經常這樣,吵吵鬧鬧的。她翻不了天,放心吧。你們好好地,把身體養好了,比什么都強。”在父母面前,方大正從來都是溫言軟語。
“這幾年,都是家里拖累你,你媳婦不愿意,我和你爹都知道。咱們當時那個條件,軒軒媽能跟了你,就咱的福氣。可不興日子好了,就想把人家給踢了。”母親抹著淚,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媽,你放心吧,你兒子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啊?”方大正替母親撫著背,說道,“媽,我不說你也知道,我會讓著她的。她替咱家傳宗接代了,沒功勞還有苦勞呢。放心吧,我會好好對她的。”他知道母親想聽什么,只能順著母親的意思往下說。
“你別以為自己當了芝麻大的小官,就看不起人家軒軒媽。以前,你不如人家,人家沒有瞧不起你,也沒有瞧不起咱家。你們剛認識那會兒,那孩子多勤快,對我們倆也好,一點也不挑咱家的條件。人家不上班了,不掙錢了,你當官了有錢了,可千萬不能拋了人家。”父親艱難地側過身子,對方大正說道。
“爹,這段時間您的身體還好吧?我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兒。我處理好了,就給你們打電話,這星期我帶她來看你們,還有軒軒。”問了父母的身體狀況,嘮了一會兒家常,方大正再三保證,一定會找回徐方潔,兩位老人這才善罷甘休,放了方大正回去工作。
“方書記,繆家營那個快退伍的人的情況我打聽清楚了。”方大正剛坐到椅子上,杜春生推門走了進來。
“是嗎?快來說說。”方大正又站起身來,跟杜春生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這個人叫繆更新,是咱們縣里職中短期班畢業的,剛畢業那會兒出去打了一年工,后來就當兵了,在部隊入的黨。聽村里人說是個挺正派的人,他們家在村里哪派也不沾,一直保持中立。”杜春生簡單地介紹道。
“嗯,是個好苗子,回來后盯緊點兒。咱得盡早做他的思想工作,既然保持中立,有可能組織關系都不轉回來呢。”方大正道。這也是杜春生一直在擔心的問題,誰也不愿意趟這渾水。
“一般情況下,他們大多在年底前復員回來。還有幾個月呢,我跟他們家人把他的聯系電話給要來了,要不,咱們提前打個招呼?”杜春生提醒方大正道。
“好啊,先跟他接觸著,試試他的意思。這樣吧,這電話過段時間我來打,你記得提醒著我點兒。”方大正囑咐道。
杜春生答應著,告辭走了。方大正舒了口氣,走到床前,靠在被子上長長出了口氣。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小舅子怎么會跑到他家里去,難道是徐方潔?他只跟岳母通了個電話,是不是她在騙自己,徐方潔根本就是在娘家呆著,所以二位老人才把軒軒接了過去。
把這些事情串到了一起,方大正越發肯定徐方潔就在娘家,接?還是不接?現在想起來,這次真的怪自己。作為他的妻子,徐方潔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他本不該拒絕,或許,是自己真的錯了,是自己真的不可救藥了,是自己真的首先背叛了家庭?
還是先不去接的好吧,得先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看看下一步該怎么辦。他的心已經被申晴占滿了,是否還有徐方潔的位置,他不敢肯定。有時候,他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有情有欲,恨自己心不夠狠,恨自己臉皮不夠厚。
一個人的晚上,孤獨而寂寞,無法排遣這一切。看看8點鐘剛過,打電話給肖亦鐵,讓他過來陪自己喝酒。肖亦鐵問他是否帶許一諾一起過來,他告訴他他一個人就好。他不想見到許一諾,他是他的情敵,他實在怕自己會控制不了。
提著一大堆東西,肖亦鐵按時赴約。把東西擺到茶幾上,兩人開始推杯換盞。“怎么,你媳婦還沒回來?”
“嗯,不回來也好,耳根清靜些。”方大正喝了一大口,剛想再喝的時候,被肖亦鐵制止了。
“你胃不好,不喝這么沖,我可不想半夜再把你送到醫院去,點到為止!”
“你說我是不是挺混的?媳婦跑了,還能喝得進去酒?”
“你那個媳婦,真是……嘖嘖!”肖亦鐵搖著頭,方大正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再怎么著,娶了人家,就得對人家負責。再不好,也是自己選的,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換。”
“怎么,你還真起了這個念頭?你那媳婦,要擱我,我受不了。人家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說你媳婦不好,你肯定不愿意聽,那我也得說,就是你慣的,慣吃慣喝,慣得全是毛病。”
“怎么,如果你攤上了,你還打媳婦啊?我最瞧不起打媳婦的男人了。唉,我還真打過她,我瞧不起我自己。沒那份能耐,制不住她啊。”方大正嘆道。
“呵呵……你呀,就是心太軟。”
“媳婦不是用來打的,是用來疼的。我一直這么認為,可她,我疼她也不行,怎么都覺得她的心是石頭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熱。當老婆的,應該疼疼咱們這些當丈夫的。”
“你看,你這觀點就不對。娶了媳婦,就意味著一場永遠的戰爭,誰勝誰說了就算,你找了個怎么都不服輸的,所以呀,你的苦難就永遠沒完沒了了。”
“你說剛結婚那會兒,她再怎么挑三揀四,再怎么無事生非,我都能忍得下去,現在,怎么就不行了呢?只要她蠻橫無理,我這火兒就忍不住往上拱。而且,我跟你說實話,那方面的事兒,我都不怎么想了。”
“那你可有問題了。夫妻之間,沒有了那事兒,就沒有感情了。你不用瞪我!我和我們家那個,三五天不鼓搗一回,就受不了。人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人家正如狼似虎的年紀,你就想‘撤兵’,那人家還不跟你急眼哪?”
方大正想想也是,自己在這方面是有點過份了。可他確實不想,真是不想。一看到她,就要想到申晴,想到申晴那雙悲情的眼睛。
“你怎么不讓一諾過來啊?是不是你們之間有我不知道的誤會?”肖亦鐵突然提到了許一諾,讓方大正手心里開始出汗。
“沒什么,咱位說的一些事情,他一個小孩子家,不懂。你讓他過來,這些話就不能說了。”
“這小子在追申晴,你知道吧,追得挺辛苦的。我說,你跟申晴之間是不是有點問題?”肖亦鐵突然問道。方大正心下不由一緊,看來這個朋友深知他的性格,自己什么也別想瞞過他。
“我知道,申晴不會答應他的。”如此篤定地回答,讓肖亦鐵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們之間真的有些什么,你說,到了哪種程度了?我說你再怎么不是東西,也不會對你老婆提不起興趣呢。如果真是這樣,你還真不是個東西!”肖亦鐵的話夠狠,不知為什么,方大正被他罵,心下卻放松了不少。有些事情,需要跟人傾訴,也需要跟人分享。
“能到哪種地步?我們沒有你想像的那樣,我喜歡她,她也愛我,那次她生病,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方大正嘆了口氣。在肖亦鐵面前,他放下了所有戒備。
“徐方潔究竟去哪兒了,你真的不想找到她?”
“應該是在她媽那里。”
“那就去接她回來吧,總該有個解決的辦法,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人,這輩子匆匆幾十年,你不會想拖累人家申晴幾十年吧。或走,或留,你不能這樣拿不定主意。”
“誰走?誰留?你說得輕巧,不是輕易可以下決斷的。徐方潔走,軒軒怎么辦?我不想對不起軒軒。申晴,現在是我情感上的依賴,我也不想離開她。你讓我下決斷,這個決斷怎么下啊!”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該斷的時候再斷,一步步走下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以為你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呢,現在看來,我看錯了,別讓我瞧不起你!你這樣,對兩個女人都是傷害,你這心可真夠殘忍的!”
“你得容我再想想吧,我得看清自己的心,看看我究竟想要什么。現在,我連自己干什么、要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知道,這樣對徐方潔并不公平,可我能怎么樣?她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讓我愛她,怎么愛得起來?”
“那你也得把她先接回來,軒軒不能總這么著吧。孩子越來越大了,有些事情瞞也瞞不住。該放手時就得放手,申晴和許一諾,倒是挺般配的一對。”
“你胡說什么?申晴不會和許一諾在一起的,她愛的是我!”方大正不愿意聽到肖亦鐵說這樣的話。人說,愛情是自私的,看來,因情兄弟反目,這事兒一點也不假。
“你就軸吧,我看你軸到什么程度!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今天這個局面,你能說自己一點責任也沒有?”肖亦鐵給了他一拳,想讓方大正清醒清醒。
“我會負責任的,不管是徐方潔還是申晴,我想我會處理好的,你不要管了!”方大正有些不高興了,看起來不想讓肖亦鐵再摻乎這件事。
“你呀,真是自討苦吃,看著吧,將來指不定出什么事兒呢!我走了,懶得搭理你,早早睡覺,別折騰了,都消停消停吧!”肖亦鐵穿上外套,開門走了出去。方大正沒有動,也沒有勸阻。肖亦鐵說的是對的,可自己從心底里無法接受。
明天?明天或許應該接那個女人回來吧,她終歸是這個家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