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和鄭茹趕到的時候,鄭若正扶著柳絮的手臂上了馬車,還是謝家的馬車,比起鄭家的不知道華貴多少倍。
“鄭若,你給我下來!”鄭婉一手叉腰,另一手拿著鞭子指著鄭若大聲喊道。
柳絮聽見她怒喊的聲音,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低聲的說道,“女郎……”
“不用管她。”鄭若說道。等她上了馬車,掀開了簾子看著氣急敗壞的鄭婉,淡淡問道,“五姐姐,你有何貴干?”
“鄭若,你給我下來!這輛馬車你不配坐。”
“哦?那么五姐姐以為誰人配坐?”
“當然是我。”
“撲哧!”鄭若笑出聲來,以前她怎么沒有發現鄭婉是個白癡?
“可是,五姐姐,謝三郎宴請的人是我。”說著,鄭若將目光投向了坐在車轅上的人。那人雖是下人打扮,可是穿著卻不比鄭家的主子差,顯然在謝家的地位并不低。他對著鄭婉說道,“五姑子,我家郎君宴請之人確實是若娘,而不是你。”
聽說謝家三郎派了馬車宴請鄭若,所有的人都跑出來看。謝家的這位管事這句話像是有人狠狠的在鄭婉臉上抽了一巴掌,他是在說,她一個嫡女比不上鄭若這個庶女。她一個身份高貴的人比不上出身卑微的庶女。鄭婉的臉色煞白,她向來囂張慣了,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卑微的庶女,另一個是低賤的下人居然敢當眾給她沒臉。
“你……”鄭婉怒火中燒,揮著鞭子就往謝家管事身上招呼。
“阿姐……”鄭茹驚叫。
管家穩穩的接住了她這一鞭子,冷冷的說道:“五姑子,你就是抽我十鞭子,我家郎君請的還是若娘,而不是你這個潑婦,蠢婦!”
“哈哈哈……”圍觀的人聽聞,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羞辱感一波一波將鄭婉淹沒,她居然被一個下人說是潑婦蠢婦。這讓她情何以堪?
見她又要揮起鞭子,鄭茹適時的拉住了她的手。這個管家,她見過。是謝三郎謝炎隨身伺候的,見他談吐不卑不亢,就知道是謝炎倚重的。她用指甲狠狠的摳了一下鄭婉的手臂,迫使她冷靜下來。
“阿姐性子魯莽,沖撞了大叔,請勿見怪。”鄭茹對著管家施了一禮,說道。
管家側身避開,回了一禮,道:“六姑子言重,某不過一個下人,當不得姑子的大禮。某還有要事在身,這就告辭。”
“大叔慢走!”
方才的一切,鄭若全都看在眼里。魯莽草包似的鄭婉并不足懼,鄭茹一個嫡女肯拉下臉給一個管家行禮,這讓她刮目相看。恐怕,不日之后,鄭茹禮賢下士的名聲就會傳揚開來。
“小姑子,這就啟程了。”管家坐回車轅對著鄭若說道。
“有勞。”鄭若有禮的說道。
管家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看還是滿臉怒容,一臉猙獰之色的鄭婉,再看著一臉安靜端莊坐在馬車里的鄭若,雖同是鄭家女,可這兩人卻有著天壤之別。難怪自家郎君請的是若娘,而不是方才那個揮著鞭子兇神惡煞一般的婉娘了。
馬車駛過的時候,鄭茹拉著鄭婉側身避過,看著鄭若的眼睛,泛著陰冷之氣。
鄭若對著她笑了笑,慢慢的放下車簾。
馬車堂而皇之的出了鄭府。
金烏漸漸墜下,銀藍色的夜幕漸漸四合。馬車緩緩的駛在街道上,街上行人寥寥,屋檐下隨風飄蕩著燈籠左右搖晃,暈出朦朧的光。在路過一條巷子時,從里面傳出了聲聲糜蕩的絲竹聲,和那掩不住泄漏出來的粉紅燭光,交織出夜晚的奢靡。
鄭若嘩的一聲掀開了車簾,往外望去。
“柳絮,大兄是否又在紅香坊?”
柳絮低下頭,吶吶的應了一聲“是。”
鄭若眉目微斂,面上看似平靜,雙手卻下意識的絞動著衣角。柳絮應了一聲不見她說話,有些好奇的抬起頭,見她的樣子,心中有些擔心。生怕她將身上唯一的一件華服給絞爛了。
鄭若松開了衣角,再一次掀開了車簾,那條巷子已經遠去,她的眉心突突的跳了跳。她看見大兄摟著一個半裸的女子站在外面,極盡所能的討好著,圍著他們的一圈人哈哈笑著,有人起哄,有人指點。
這一幕讓鄭若想起上一世自己看過的耍猴,大兄正是眾人眼中的那一只被人戲耍著的猴。可偏偏他還樂在其中。這樣不學無術玩物喪志的大兄和那個在自己面前威嚴,親厚的大兄完全是兩個人。
“大兄再這樣下去會毀了的。”她放下了簾子喃喃的說了一句。
柳絮沒有聽清她說的話,想再問,見她已經正襟危坐著,她又低下了頭。馬車拐過了一個巷子,進入了另一條巷子。剛進巷口,前面燈火通明,人聲喧鬧。
鄭茹移了移身子,抬起頭透過車簾看著外面朦朧的影像,她面上沉靜。
“女郎……”
“嗯?”
“勿再絞動裳服了。”柳絮擔心的說道,真怕她的雙手會將華服絞破。
鄭若一愣,低下頭一看,衣裳的一角已經被她絞的皺巴巴。她這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有些緊張的。
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
“小姑子,到了。”外面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女郎,我有些緊張。”柳絮吶吶的說道,將衣服的袍袖垂下來,遮蓋住纏著白布的雙手。
鄭若掀開了車簾,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馬車,又看了看夜空上稀疏的星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自己說道:“都已經死過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