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世上有緣份存在你還真別不信，雖是初次見面李桂蘭卻與田禾談得很融洽，象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天色全黑下來，李桂蘭和田禾一路走著一路談著一直到進了船廠大院進了她住的小屋。而這期間，田然始終一聲不吭一直沒有開口叫爸。她叫不出來，盡管夢里幾乎每晚都在叫。小桌邊坐下，父女兩對視著又好一陣沒有言語。李桂蘭左一眼右一眼瞅瞅這父女兩，抿嘴一笑，“田工你還沒吃晚飯吧？”

“不用麻煩了。”田禾搖搖頭，眼睛看著田然。忽然又摸摸肚皮，沖李桂蘭點點頭，“不過倒也真有點餓耶。”

李桂蘭莞爾一笑，站起來，“可不好意思，沒什么好的招待，我給你下碗面吧？我跟田然吃過的倒還剩點茭瓜肉絲，湊和？”

“挺好挺好。”田禾說著兩眼一直還盯著他女兒。田然卻站了起來，“老師我去吧。”

“這丫頭！”田禾看著李桂蘭搖頭傻笑。

“田工你也真是！”李桂蘭白他一眼，“怎么一去好多年不跟家里聯系呢？哪怕報個平安也好呀。”

“是呀是呀！李老師你批評的對。可是——”田禾一臉的無奈，“也不是我不想。好多回都抓起電話來，我也猜得出那時候丫頭正坐在電話機旁。可是……”

“可你不知道說什么好，是嗎？其實說什么不都可以——丫頭你可好？吃過了嗎？——這不都行？”

“是呀是呀。可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李老師……”

“是呀是呀。我不明白。”李桂蘭學著他腔調，又笑，“那我來問你——這幾年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深圳。什么都做過。最先給人裝電腦賣電腦，后來到家小公司里給人做程序員編些電腦應用軟件什么的，再后又進了家在中國私營企業里規模算是很大的公司做集成電路板設計。”

“不是混得不錯嘛。卻又為什么老是欲語還休做女兒態？”

“你不知道呀，李老師。”田禾嘆息一聲，“說是裝電腦賣電腦那是好聽的，其實就是搬運工。說是做軟件當程序員其實也就和過去當鋪小伙計差不多。挨老板訓倒也還好，終歸他還給你留點面子。那客戶就不一樣了，罵豬罵狗一般根本就不拿你當人看。”

李桂蘭“咯咯”大笑。

“李老師，幸災樂禍也不至如此吧？”

“誰幸災樂禍了？”李桂蘭笑著又一掩嘴，“我在恭喜你呀田工，這幾年苦總算沒白吃，嘗到世態炎涼什么滋味了吧？”

“那倒是。”田禾點頭，“以前在船廠呆著也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那還真是天堂的日子，每天上班么事不做一張報紙一杯茶……”

李桂蘭瞅著他兩眼盈盈地笑，接上，“抽屜里還藏著小龍女？”

“咦！這丫頭，她倒什么都跟你說噢。”田禾自覺也好笑，又搖頭，一聲嘆息。

“怎么，后悔了？這倒大可不必。其實我說該恭喜你也不是笑話。”

“怎么講？”

“象田工你這樣稀里糊涂就下海的人——怎么說呢，算是一腳踩進了爛泥坑吧？可那也比被人推下去的強，更比到最后地陷時刻象垃圾一般被掀進去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