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家客廳的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映BJ一個交響樂團演出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實況錄像，樂曲優美、動聽。

唐國忠、小明和母親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觀看，欣賞。

看了好一會兒，小明情不自禁地說：“這首協奏曲真好聽，演奏也好，民族風味很濃，內容也好。”

唐國忠說：“在臺灣，有人用這首曲子填上詞，由歌星在酒吧和歌舞廳演唱，深受來賓喜愛。在西方不少國家，還有用鋼琴伴奏，小提琴表演的。”

小明問：“你會唱嗎？”

唐國忠說：“唱得不好。”

小明說：“來，你抱我去書房，把媽媽也扶去，你來唱，我用小提琴或鋼琴給你伴奏。”

唐國忠意外地：“你書房有鋼琴和小提琴？！”

小明說：“嗯。”

唐國忠又問道：“你也喜歡音樂？！”

小明說：“我四歲起，外公外婆就把我送到少年宮幼兒班課余學習音樂。他說，俄羅斯有位著名醫生，也是一位世界級音樂家和作曲家，他叫鮑羅丁。希望我也成為他那樣的人。”

唐國忠說：“這可能是你外公早年的追求，由于某種原因，比如國難當頭哇，環境所迫呀，沒能實現，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吧？”

小明：“你說得太對了。但我外公還認為，音樂可以培養和提高人的素質與美感、思維與情操、道德與健康，使人延年益壽。”

唐國忠說：“嗯，很有道理。這么說來，你一定是位音樂高手。”

小明說：“我不愿把音樂作為終身職業，所以談不上是高手。只是稍為有點兒功力罷了。”

唐國忠說：“行。我抱你去書房。”轉而向母親說：“媽媽，小明想拉琴，待一會兒，兒子我扶您也進書房去聽，好么？”

母親笑著說：“好。好哇。”

唐國忠托抱起小明，往書房走去。這是他沒有涉足的地方。小明手擰球型把手，將門推開。

哇！完全是另一塊天地！

這里布置典雅，溫馨，有香花，有蘭草，有女孩子所喜愛的小件裝飾物。

墻上，掛著莫扎特、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肖斯塔柯維奇與鮑羅丁等西方古典音樂大師的、裝在玻璃框里的畫像，以及《天鵝湖》、《睡美人》、《吉賽爾》與《紅色娘子軍》、《白毛女》等中外古今芭蕾舞名劇的劇照宣傳品。

擦得锃亮現已落了薄薄一層灰塵的立式黑色鋼琴，就放在上述畫像和宣傳品下面的靠墻處。小提琴裝在盒里，置于鋼琴上。一旁，還放著許多曲譜。

另一邊靠墻，擺有幾個高大的書柜，油漆平滑、光亮。透過玻璃柜門，可以看見柜里裝滿了版本各異的新舊書籍。

唐國忠過去巡視，書的種類頗多，有中西醫、藥，名人傳記，音樂理論，中外戰史，文學名著，企業管理，世界500強大企業叢書等等。他癡癡地看著，竟忘了先把手里托抱著的小明，放在坐椅上。

小明說：“先生，你這樣看著，不覺得累嗎？”

唐國忠居然誤以為像平常那樣，小明體貼他，忙回話說：“哦，不累不累。”

小明笑了：“我是說，你抱著我巡看書柜會累著的，快拿抹布擦一擦椅子，讓我坐下。”

“好。”唐國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忙拿起一塊抹布擦去椅子上的薄灰，將小明放在椅子上坐著。

這椅子是靠近書桌放置的。此刻，他又看到了豎在桌邊的兩幀用玻璃像框嵌著的放大照片：一幀是兩位老年夫婦的合影，一幀是一位青年男子著志愿軍冬裝的留影。是在雪地松樹下照的。“中國人民志愿軍”胸章清晰可見，證明是在戰火前線而不是在留守處所攝。模樣兒幾乎和小明差不多，但要身高體壯些。

唐國忠指著兩位老人的合影說：“這是你外公外婆，我見過。”

小明問：“你還記得？”

唐國忠說：“記得。你外公還給我看過幾次病，是你媽媽帶我去的。”

小明又問道：“那時候你怎么稱呼我外公外婆的？”

唐國忠說：“叫伯父伯母。”

小明說：“現在，你也要跟著我叫外公外婆了，不覺得降級了嗎？”說著，將小提琴盒打開，取出琴和弓，把放松了的馬尾絲擰緊，然后又擦了點兒松香。

“降級？不，一點兒也不覺得。”唐國忠說，“因為世界上這類事很多很多。只是見了你媽媽，一時間會有些不習慣。”

“不要緊，慢慢就會習慣。”小明把小提琴放在左肩與腮之間夾著，試了試音，作了調整。

唐國忠又指著那幀志愿軍照片說：“這是你父親年輕時在朝鮮前線的留影，對嗎？”

小明說：“對。我很像父親，是么？”

唐國忠說：“是的。你為什么選了這張照片立在這兒，沒選你父親當副廳長的留影呢？”

小明說：“我最喜歡這張。”

唐國忠：“不會還有有什么含意吧？”

小明：“你說對了，是有含意。我父親這一輩人，以前在極其落后和困難的條件下，敢于和最先進、最強大的以美國為首的十幾個國家的軍隊較量，并且，挫敗了他們的侵略野心和霸權瘋狂；今天，我也要在工業上，在發展民族經濟方面，和最發達的國家比一比，競爭競爭，并且，要比贏它。當然，就我個人來說，剛開始的時候，只能在一兩個項目上，或者某個領域內和它比，和它競爭，比贏它，爭贏它。”

唐國忠興奮地說：“太好了！有我們中國人的志氣！但不知你準備在哪一兩個項目上開始，能向我透露一二嗎？我這次回來，就是準備在家鄉選一兩個項目投資的。”

小明說：“今天不談這個。先拉琴唱歌。你媽媽還在客廳等你扶她老人家來聽呢。”

唐國忠頓悟道：“哦，對了，我去扶我媽媽來。不過我想改動一下：你拉小提琴獨奏，我用鋼琴伴奏；你為主，我為輔。”

小明更高興了：“你會彈鋼琴？！太好了！”

唐國忠說：“從前你媽媽唱《花好月圓》、《天長地久》，是我用二胡伴奏，配合默契，天衣無縫，我媽媽聽了，十分高興。”

小明說：“今天，你是用鋼琴給我伴奏《梁祝》，別有一番新意。快，快去扶老人家來聽。”她又在小提琴上試了試弦。

唐國忠轉身往客廳走去。

火根坐的桑塔納的士到了。他從車里出來，手拎著禮品，再看了看“上沿江路18號”門牌，便走進樓梯門洞，沿著樓梯上了二層樓。他停了一會兒，故意敲了敲202室的門。

不一會兒，一位知識型模樣的老年男人拉開了門，問道：“您找誰呀？”

火根很有禮貌地先鞠了一躬，說：“對不起，老先生，請問鄭小明住這兒嗎？”

老人道：“哦，找小明哪，她住502室。”

火根說：“對不起，我敲錯門了。”

老人說：“沒關系。小明待人很好，你是小明的熟人，也就是我的朋友。”

火根又問道：“您知道她在家嗎？”

老人：“剛才聽說，她和唐先生去登記結婚回來了，應該在家吧。”

火根說：“哦，謝謝。謝謝。”

老人說：“不用謝。她被人打得很厲害，是應該去慰問慰問。那些打她的人也太不像話了，太狠心了，這是侵害人的健康權，是違法的！”

火根說：“那是。那是。”

老人說：“你上去看看，慰勞一下，很好。”

火根說：“嗯。再見。”

老人說；“再見。”

火根朝上一層走去。

老人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才將門關上。

火根喘著粗氣上到5層樓，聽到502室傳出的聲音雖不高，卻非常和諧、非常優美動聽的鋼琴伴奏、小提琴獨奏的《梁祝》，他雖然所不懂，但小時候也受過唐國忠愛好音樂的影響，也略知一二，然而，對高雅的鋼琴和小提琴協奏完全是音盲，故不由生起疑來。再聽，又想了想，臉上才釋然。他冷笑了一聲，便轉身往樓下快步走去。

小明在書房正與唐國忠演奏那段抗爭的樂句，兩人都很投入，額上，都滲出了細汗；樂聲鏗鏘，扣人心弦，引人關切。

母親坐在靠門的藤椅上，聽得張開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

“電閃雷鳴”般的樂段過去之后，音樂又轉入了主題旋律的抒情句。它像長了翅膀，向窗外飛去，回蕩在空中，飄揚在各家各戶的屋面。

藍天，一群白鴿，和《梁祝》比翼，騰空翱翔。

火根從小明家樓道門洞出來，拎著禮品，興沖沖走上靠G江的、新鋪設的花岡巖人行道上，往下游回家的方向小跑。當他跑到榕樹下時，來前，為小女兒失憶復仇泄恨的罪惡計劃，便在他胸中最后確立。他感到一陣輕松。

忽然，一位擺象棋地攤的年輕人向他喊道：“這位先生，您紅光滿面精神爽，一定有喜事，何不乘興下兩盤殘局，贏包香煙抽抽；5元一局，在下我是花錢學棋藝。如何？”